作者:九渊
然而当设想成为了现实之后,一切便都成了绝大的恐怖。
最初出现的,是一阵风。一阵从不可知的遥远之地刮来的,结构和形态都完全未知,但却泯灭一切的风。
它将星辰泯灭,将声音和光,将引力和电磁全数抚平。无论是怎样雄伟的宇宙景观,无论是怎样精妙绝伦的科技造物。都在这一抹无孔不入的风息中销蚀殆尽——时间无法制约它,空间也无法制约它。它在掀起的时候就掠过宇宙的每一处角落,将所有并非栖息着文明的星体或者宇宙物质都在一瞬间抹除。
它毁掉了一切,而‘一切’也都用尽一切手段来反抗它的毁灭。恒星活了过来,用光和热阻挡着它们的进军。引力具备了意志,扭曲了时空阻碍它们前进。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各个文明传说故事里的英雄和众神,吓人的怪物和残酷的恶魔都尽数苏醒,和每一个决意殊死一搏的文明个体组成了最后的反抗联军。
但‘一切’都失败了。来自掠夺者的未知之风抹除了一切的反抗。而紧随其后,无数苍白而冰冷,但却怎么看都像是智人肢体的手掌从风中探出,精准而又利落地将每一个栖息着文明的星辰纳入掌握。
它们被掠走了——永远地被掠走了。即便是在这复述一切的记录景象之中,唯一的观看者也看不见那些文明,那些星辰,它们曾经拥有的姿态,它们曾经谱写的历史,它们曾经发展的历程,它们曾经留下的记录——这一切全都被点滴不剩地夺走。无论是宇宙本身,还是来自宇宙之外的观看者,对它们唯一的认知,便是它们曾经存在。
曾经存在一个星球,但是它消失了。曾经存在一个文明,但是它被夺走了。
繁荣喧闹的宇宙就此化作空白。而当那掠夺者们满载而归,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或者说连‘声息’也一并掠走地离去之时。却有一小处异常的区域,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便是掠夺的终点和起初,那颗落下了灾祸种子的蓝色星辰。当最后一只苍白的手臂试图将最后一片大陆纳入掌心的时候。未知的力量却将这片陆地在掠夺者的视野中隐去。
很可笑吧,在技术层面凌驾这整个宇宙一切文明的掠夺者,却在这连母星都只是将将踏出一小步,远远不能够探索星河的弱小文明面前吃了个瘪。天知道……不,天都不知道那来自未知之地的掠夺者到底在那一刻尝试了多少种手段。但最终,它们的结果便是没有获得最彻底的胜利。
一个宇宙中剩下了一片陆地,渺小,及其渺小,但和万物泯灭相比,却是一和零的差异。
那么,一和零之间,差了多远?
——‘数学层面,是一个单位。概念层面,是无穷尽。’
那么,这片被隐藏的大陆,又在哪里?
——‘亚空间。’
那么,所谓的亚空间,其本质又是什么?
——‘……是宇宙创生的源头,最原始的混沌。只有在这里,它才无法被发现。’
那么,若是一不等于零,就如同你所知晓的三体归零者在重启宇宙时失去了那五公斤质量的时候。原始的混沌,宇宙的源头,是否会迎来下一轮的创世纪?
——‘………………’
那么,若是一等于零,五公斤的质量被补全,按钮得以被按到底而不是剩下最后一毫米,曾经的物质宇宙中不再有任何残留,就如同战略游戏统治了整座地图的你终于杀死了最后一个丝血的杂兵一样。在那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
停滞的宇宙发生了变化,躲藏在亚空间中的最后一片大陆,其本身的存在便掀起了亚空间内部的波澜。而平静的原始混沌中也逐渐释放出新生的力量。最终,这片最后的大陆被亚空间内的浪潮所吞没,而一切就此画上休止符和起始符。
原始的混沌,再度开放。物质的宇宙中,再一次地出现了漫天浩瀚的星河。新的纪元取代了旧的纪元,新的宇宙取代了旧的宇宙。被夺走的一切,已经没有办法再从早已不知去处的掠夺者手中再度攥取,然而被掠夺后依旧残存的一切,却会作为唯一的文明蓝本,在新的宇宙中得以再现。
人类将会再现,在复苏的星辰海洋之中成百上千倍地再度出现。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将会作为唯一的记录蓝本成为新时代的唯一先发文明。而他们会比过去更加繁荣千倍,昌盛万倍,直到自然衍变的第二个竞争者出现。
这便是未来,这个宇宙本应抵达的未来。
而将其实现的代价,不过是一十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三个迟早会死的生命,以及一片早晚会被亚空间侵蚀而摧毁的大陆而已。
仅此而已。
苏青月眼前的一切重新回归清晰,她仍旧站在原地,而在她身周的一切光和灼热也都尽数离她远去。
她又一次地看到了仪式的景象——而仪式的镜像如今却呈现出人的形象。有点像是她,也有点像是亚美莉。更有点像是天界卵化作巨像时的女神容貌。而它的面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洁净而无遮的身上也有着数处创伤。
苏青月造成的创伤。
“你选择了对我们来说创伤最大的一条路,但无论你怎么选,我们都会将这一切的真相在你面前揭晓。退去吧,毁灭之人,不要阻挡宇宙的命运,否则,你将在此迎来终结。”
它的声音中有着虚弱,它的力量依旧强大。
“……你们不是仪式的镜像。”苏青月的嘴角,轻轻地扯了一下。
“我们是。”然而它的声音却再度清晰抵达。“我们是必将诞生之物,我们是亚空间的知性流出。我们必将终结无可挽救的旧时代,并开创万象更新的新时代。我们是新纪元中必然诞生的第一柱神,而我们也将成为旧时代的最后一柱。”
它的声音神圣,清晰,而且纯粹。这绝非骗局,而是事实。它绝对会做到它所讲述的一切,因为这就是它与生俱来的使命。
然而苏青月只是平静地举起长枪。
“所以,现在就是你们最弱的时候了?本应统率星河,驾驭时空生死的强大神祇,在现在,甚至会死在区区一位连三阶基因锁都没打开的凡物手中?”
未诞的女神不再平和,它的声音中再度充斥怒火。
“你要抗拒命运吗?毁灭之人,在知晓这应许给你们人类的光辉未来之后?”
而苏青月只是幽然一笑。
“在我所认同的国度中,胎儿只要没出生,就不算人。医生永远只能保大,保小犯法。更何况……你们所许诺的辉煌未来,现在连受精卵都算不上!”
——你说我就信?当我傻啊!
“来厮杀罢。”
灵能的倍率再度暴涨,一比四十九,她所能够支配的极限。庞大的纯粹力量在她的身周化作实质的纯青辉光。而她再不犹豫,破空,出枪!
而她的决断伴随着主神的通告。
——【触发平行主线任务——确保残存文明的稳定延续。该任务将在主线任务完成时强制结算。所有参与者,成功则获取A级支线剧情一个,奖励点数12000。失败惩罚,无。】
——淦!小气主神,当场拆我台!连个权限都不给,这特喵的不算救世!
第二百三十四节o清算的决意
‘嘭——!’
‘无分’的遗产所驱动的手指枪精准地命中了目标,而拉弥娅的上半身随即在一瞬间整个爆掉。无论是心脏还是大脑,都因为在先前的日常交流中暴露了情报,从而在这一刻收获了毁灭的下场。
她的血肉崩裂,只剩下两条断裂的腿散落在地上抽搐。四周的人们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仪式的狂热依旧覆盖着这座广场。
诚惶诚恐,虔诚祈愿。
而尤利西斯先是盯着那两截坏毁的残肢看了好几秒,似乎还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轻松便迎来了成功。他的嘴角一点点地翘起,咧开,并在最后,化作手舞足蹈地狂笑。
“就这样?”
“强大的资深者就这样?”他走到艾拉的残骸边,一脚踩在那颗死不瞑目地头颅上然后又用力地碾了碾。用自己的皮靴鞋底将那颗还算完整地脑袋和连接着一只手臂的破碎上半身弄得一团糟,握紧拳头,神色愈发的猖狂。
“啊……现在,这里终于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但这还不够,还得搞定剩下的那一群资深者。不过,现在重要的仪式核心可是在我的手上,她们只要胆敢违抗,我就可以让她们吃点苦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浸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统治一切的王,而万物在他面前都得俯首跪拜。
尤利西斯,黑色人种,出生于纽约,在皇后区长大。
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其它人不一样。
因为他有一双独特的眼睛,而这双眼睛,能够看到即将到来的死亡——当他走在大街上时,他偶尔会看到有人身上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黑雾。而那人无论是西装革履抑或者是穷困潦倒,只要有大量的黑雾出现,多则一天,少则半小时,就会因为车祸,枪杀,或者某些电器设施的故障而迎来死亡。
从无例外,除非他主动插手进行影响——他也曾经动手去帮助过那些被黑雾侵染着的陌生人。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他参与其中,做出一定程度的影响,那人身上的黑雾就会在短时间内抹消。
——我生来与众不同,我比所有人都高贵,他们的生死在我的眼中,他们都应该在我面前跪下。
年轻的尤利西斯,曾经是这样想的。
直到有一天,走在街上的他在欣赏一场零元购中受害者们即将获得的死相的时候。一群白人治安官不由分说地逮捕了他,而理由则是他那副站着的模样像是个黑帮大佬。
很遗憾,他不是——而他也更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被抓不是因为自己站得太近,而是自己在站得太近的同时,肤色和治安官们不一样。
——没长眼的短命狗东西,也不看看你们惹到了谁?
年轻气盛的尤利西斯,非常生气。而非常生气的尤利西斯,毫不客气地点出了那几名治安官中聚集的死亡。
“你今天就会死。”——被他这么说的治安官在晚上遭遇了零元购团体的报复枪击,当场身亡。
“你最多活到明天。”——而另一位治安官,则在前夜的死里逃生后精神萎靡,在第二天上班时不慎将摩托车开进了大型配电箱。
他们死了。
尤利西斯本以为自己会被视为上宾,会被畏惧,害怕。那些将自己关进拘留处的治安官会连滚带爬地过来恳求自己放他们一马,解除他们身上的‘诅咒’。就和自己在几个月前,用同样的办法对付皇后区里的同色黑帮一样。
他错了——当他翘着二郎腿,畅想着白人们在他脚下痛哭流涕模样的时候。等待着他的,是红着眼睛的暴怒治安官们,毫不客气地一通毒打。
腿被打折,手被打断,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划伤和刺伤。被‘严厉教育’的尤利西斯连哭带喊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而在一天之后,当他从痛楚中苏醒过来之时,他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秘密的研究基地。
在那之后,便是万种折磨。
抽血,抽髓,精神实验,体组织切片——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从不和尤利西斯交流。而他们的动作利落但却粗暴,眼神中毫无人情味可言。
书上说的都是假的,什么唯一性样本不会进行破坏式实验——当研究所的上级急着要经费,要成果,要完成某种重要指标的时候。就算是下金蛋的鸡,也会面不改色地宰杀掉。更何况,尤利西斯的能力,只过了一星期就被查了个底掉。
而当某一天,当原本冷漠的研究员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而他又被告知很快要参与一次特殊实验的时候。恐惧便攥紧了他的心脏——他逃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凭借得什么逃离的研究所。一路上的一切似乎都在和他作对,但却又诡异地总是留出一线生机。他没看出这点细节,只是尽可能地逃得更远。
他有一处安全屋——就像是每个贪玩的小男孩都喜欢制造一个秘密基地一样。那里是他能够绝对放松的地点。而他成功地做到了,躲开了追兵,避开了搜索。最终的他终于抵达了自己的心安之处,然后在那里获得了彻底的放松。
他在那里诅咒着每一个人,他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他那死于枪下或者热衷于零元购的同族,将他抓捕拷打的治安官,冷漠地对他进行各种实验的研究员——他用他所知道的一切言辞诅咒着他们。然而最终,他能做的却也只有诅咒。
毕竟他并不聪明,也没接受过高等教育。就算想要报复,也只能够想到用一把枪打爆所有仇敌的脑袋这种主意。
他很无能,他在无能中狂怒了整整三天。而当他决定出门透个气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安全屋外,早就待满了各色仪器,和研究员。
这只是一场实验。而他证明了自己的极限。他没有隐藏的手段和底牌,而他注定要回到那座研究所里,并领受漫长的痛苦,折磨,以及不得安生的死法。
于是,他陷入了绝望。而在绝望中,他抵达了轮回世界。在新人中,他是第三个苏醒的。而在苏醒之后,他便依靠在研究所里学会的卑微姿态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和顺从,暗暗地观察这支小队中的一切。
他很快就为这支小队所展现出的力量而震慑惊诧。但这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看到许多人身上都冒出了象征死亡的黑。
那三个人最浓郁,所以死了。而其它人身上都比较黯淡,所以能活。
然而这一切,却都在那个所谓的救世计划被推动之后,变得不一样——那些强大得可怕的轮回者,身上居然都冒出了浓郁的黑雾。他们中至少会死掉一小半,而剩余的人,也势必五痨七伤!
他们都会死!
那么自己会不会?
当然会!这还用想吗?但就算知道这件事又能怎样,难道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吗?这可是自己手中唯一的倚仗!
——我可不要拯救世界,我不应该死在这里!我生来便是高贵的,我应该待在一个更加安全舒适的地方!
尤利西斯在内心想到——他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他知道自己在这支小队中自己的话语权低到微不足道。就算开口,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却有可能让自己处于一个比较糟糕,甚至引人敌视的立场!
他本来都要放弃了,本来都打算当一个老老实实的新人,躲在安全区里面,直到这个世界抵达终末——毕竟,那位来自东方的苏小姐看上去是一个友好的上司,她的确是真心为整个团队着想。而她身上的黑雾也淡到微不可查。
他本来已经决定了。
然而,当‘无分’被击杀,那件被称作天生武器的宝物落到他手中,并在很快就被他所掌握之后。他却有了新的想法。
——我果然是天选之人,命运都站在我这边!
——那么,我就应该索取我本应享用的那份权利!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潜伏,引导,然后引爆。而现在,他站在了这里。
“我是对的。”他喃喃自语道,一脚把艾拉的脑袋踢歪。看向封闭的天顶,一脸地狂热和自负。“这个计划继续执行下去,很多人都要死——青月o苏一定会提前终止计划。但无论是终止,还是延续,都得经过我的同意。”
——而到了那时,资深者们,就要付出代价了。我听说有一种契约……
他的喉中发出低沉的笑声,仿佛美好的未来,正在对他瞩目以待。
…………………………
他的确正在被注视着,但注视着他的,却不是未来,而是捂着嘴的拉弥娅。她就坐倒在她的‘残破躯壳’所在的地方。而尤利西斯却对近在咫尺的她视而不见。
她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
因为在那一发天生武器所构成的能量冲击抵达的时候,被粉碎的,实际上是一发复合了幻术信标的一次性防护罩。
而多萝茜的声音随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局势会变转成这个样子,真的是有些出乎预料。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激活了这份保险。但既然你还具备意识,那就说明你所遭遇的敌人并不强大。而这段对话被放出的条件之一,便是你在此刻并不处于格兰塞法。”
她仿佛看到了多萝茜的虚影——金发红眸的女巫坐在威严的椅子上,翘着脚,托着腮,俯视着她——她甚至隐约能够感觉到多萝茜那在仪式中经常不穿鞋的光洁脚尖正挑着自己的下巴,迫使自己必须抬起头仰望着她。
只是感觉。
但是,非常真实。
——“我现在肯定不在你身边,要么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么是被某种事物所阻挡。那么,你接下来有几条路可以选。”
——“第一,在原地固守,什么都不做。幻术的效果能够持续至少半小时。而你既然没有在一开始就被杀死,那就肯定能够活到半小时后。这样可以保住你的小命,也是我对你的最低要求。”
——“第二,你不在格兰塞法中,那就必然是在某个仪式之中——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维持仪式吧。如果你做得到,我会在事后给你一些奖赏。”
虚幻中的多萝茜身体前倾,鬓角垂落的发丝,擦过拉弥娅的脸颊。
——“第三……去战斗,或者打破阻碍我的障碍。如果你拥有了充裕的决心和勇气,那么,我有一份礼物,其实已经寄放在你身上很久了。但要想启动它,需要承担的苦痛,以及与之伴随而来的后果。却绝非常人能够想象。你会因使用它而受伤,而你若是失败,也有可能会被迫面对死亡——这是风险很大的选择,我并不打算强迫你这么做。但是,如果你有使用它的勇气……我会对你另眼相看。”
拉弥娅咬紧了牙关,她知道自己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眼前的三岔道意味着三个不同类型的命运——第一平缓而黯淡,第二崎岖而微光,而第三条,则被火与剑所笼罩。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选择第一条路,就此继续平庸。
然而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的时候,母亲拉丝特莉丝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回响。
——拉弥娅,我不知道你会前往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将面对怎样的困境。但我看得出,你将抵达一个危机四伏的区域,并且无法轻易脱离。
——那么,你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话……在强大的危机之中,只会自保的人,是不会被其它人所保护的。只有你主动承担起保护她人的责任,才会有更多人来保护你。不要在意自己能不能够做得到……态度,比能力更加重要!
母亲的声音,在耳侧回响。母亲的幻影,在身后环抱——那就像是自己将要离开源世界时那样,向来不会表露出自己感情的母亲,在最后一刻钟抵达之前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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