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苏青月不知道，但是苏青月想试一试。她手中的预知绘画已经描测完毕，而在白板之上的内容，则是五痨七伤的公爵和莉莉姆勉强从地下空洞中站起，一脸伤痛倦容。
——“多萝茜，能做到吗？”
她问道，在心里说。
而她很快就获得了回应。
——可以，但是需要时间。连锁核弹轰炸破坏掉了地脉的稳定性，现在我暂时无法对地脉进行精准操纵。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够远程点燃地下油田。将这座地下空洞连同空洞上的两千米岩层给炸上天。
两千米岩层，这就是苏青月不用核弹继续轰下去的缘由。哪怕是现代人类所掌握的最强战争兵器，想要撕开两千米厚的复合岩层，也纯属痴人说梦——哪怕在地表零距离堆上一亿吨的当量，它也未必能够生成规格合适的地震。
但从上往下炸和从下往上炸，所代表的概念可是截然不同。
苏青月稍稍地沉吟了一下。
——“能够稍微压制一下爆炸威力，从而确保冲击不会突破地表吗？”
——苏，你的意思是最大可能地将爆炸威力留在地下？
——“嗯，那个空洞是一副很好的棺柩，就让爆燃所产生的高温和火炎将那里完全填充，制造现实的炼狱罪土。我不想破坏地表，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我怀疑南炎会顺着冲击波一起从地底逃脱。”
——了解。那么预期还需要五分钟左右。
苏青月点了点头，看向珍妮。而后者随即会意，将虚空之射对准地下，稍稍瞄准，却又摇了摇头。
在被发现之后，莉莉姆便在身边展开了屏蔽区。这就让苏青月无法直接通过精神力扫描对其进行定位。而全威力弹也不过一万吨当量的虚空之射，并不足以在盲射时造成足够庞大的面杀伤力。
力有不足，只能够止步不前。
但即便如此……
“通告全舰，即刻，进入临战状态。”
她轻声说道，声音宛若流水一般在各个舱室间轻盈流转。
——“这便是决战了，接下来，竭尽全力！”
………………………………
“我们安全了，暂时的。”莉莉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坚固而且寒凉的溶洞玄武岩让她体感一阵不适——她有心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但却已然失去了气力。除却勉强维持着精神力屏蔽的展开以外，她已经没有更多的余力去进行别的动作。
北冰队就在正上方，她感觉得到。北冰队的精神力者正在试探她的屏蔽区，她同样感知得到。
胜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想要多少止损一点也已是千难万难。她唯一庆幸的一点便是北冰洲队的手头并不宽裕，或者说没有集资给精神力者购买强化的习惯。而若是对方的精神力者掌握了穿透性扫描的能力，那么自己或许现在就将迎来死亡。
但还没死，就有机会。
她偏转视线，目光的彼端，公爵的形体由血雾汇聚，有些不稳定，有些苍白。构筑出形体后身形也微微摇晃。但最终还是站稳脚跟，勉强没有倒下。
莉莉姆挣扎着站了起来。
“对方的精神力者正在扫描我们，加上那把能穿透一切防护的枪。如果你失去精神力者的屏蔽，立刻就会死。”她说道，她对公爵保持着距离和警惕。
她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公爵身上机械心智的消退坏毁。
“啊，我知道。”公爵先是一愣，然后勉强地笑了笑。“但如果只是吸两口血，便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吗？而且如果我没有恢复战斗力，就凭你自己，要怎样从这里逃离呢？”
“我不需要逃离。”莉莉姆向后又退了一步。“我只需要藏得更深就行了。只要我能够坚持到回返主神空间。上个世界获得的赎罪印记会阻止我被主神直接抹杀。而再往下一场剧情绝对是难度大幅降低后的刷分片，我只要在那时候选择拼命……”
“但你一个人能藏多深？你想要做梦吗？但现在你觉得上面那片土地里还有几个人正在睡梦中，让你能够入梦？”公爵没有靠近，眼角虽然露出一抹恼怒，但却依旧站在了原地并挤出一抹笑容。“你得配合我，配合我，才能够和我一起藏得更深。还是说，你非要我下达命令？”
“你还能命令我多少次？”
“至少还可以有现在这次。”
两人在静默中浪费了几十秒钟，在这昏暗，但双方都有黑暗视觉的空洞中，有好几次其中的一方都似乎要猛地暴起。
但似乎就意味着不是，意味着双方间终究是达成了共识。公爵最终在沉默中向着前方走出了一步，而这一次莉莉姆并未再度后退。
他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是。
“可惜，要是L……要是瑶姬还在就好了。”公爵勉强笑道，他在说出这话时感觉似乎哪里有点怪异。
而莉莉姆并未察觉怪异的点，只是对他话的内容深以为然。
对，要是瑶姬还在就好了。瑶姬要是还在，以她锻体武者的肉体哪怕粗暴点也不会在挪移中轻易死去。而她的血蕴含着大补的能量，精气更是怎么吸都能保持着最上等的纯粹。以还留一口气为前提，瑶姬绝对能够让自己两人恢复大半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要以全盛时的一半状态复活，还要在连绵不断的打击中劳心劳力。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死不行，她如果不死，谁来当提示？谁来用契约解除宣告将等待复活的两人唤起？好吧，就目前来看复活在剧情世界里是个坏主意。可就算莉莉姆或公爵当初想要保她一命，他们又能够用什么方式将她从那连锁核爆中救下？
还是说，南炎洲队有那个闲钱，给她也买一份复活道具？
做不到，所以她只能死在那里。发挥出价值，但也成为南炎队的一分负担……
莉莉姆突然僵硬在了原地。她看向自己的腕表，而上面有着主神的任务标识，以及团战的计分。而计分的内容是……负十二。
她突然想起，在自己复活的时候，从主神处，只听到了契约中止的提示，而不是团战积分下降的声明。
“公爵。”她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栗。“你刚刚……为什么不说瑶姬的真名？她明明已经……”
“当然是因为瑶姬和两位大人一起活过来了呀。”这句话的源头，是莉莉姆的喉咙。
而下一刻，两个人都猛然僵在原地！
不是害怕，不是受惊，而是不能动，是身体不听使唤！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够稍稍地摇动唇舌！
有声音发出来了。
从喉咙中，从肚腹中，从眼眸中，从鼻息中，发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瑶姬可是等了很久哪。好不容易，才等到两位大人的身体衰弱到极限，气力和精神都消磨到极限。失去先机，失去退路，失去底牌，失去道具。除了直面瑶姬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的呢。”
“瑶姬！我命令你停下——”从公爵的喉咙中，勉强发出嘶哑低语。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便开始融化……不，不是融化！而是流淌，一部分的血肉朝着他脸颊的侧边流淌，就像是蜡油滴落一样，就像是乳酪溶解一样，他的头发和耳朵都像是液体一般流下，并逐渐呈现出一张妍丽的脸庞！
他的躯壳，正在成为原料！
“不可以喔，契约已经解除了。由您亲手解除，毕竟瑶姬也是有可能会在普通的剧情世界里被这样消耗的嘛。而在那时候，可没有团战的计分提示呢。”
血肉正在流动，骨骼正在剥落，生命正在变转，死物正在重生。
“你到底是怎么做——”公爵的喉咙，连同他的下颌骨一起融化，两枚眼球跌落下来，落到一只纤细的手上。
“当然是因为主人您太贪吃了嘛，瑶姬的血，瑶姬的肉，瑶姬的生命，瑶姬的灵魂。您吃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只给最低限度的一点点给瑶姬剩下……”
血肉和骨，溶解殆尽。于少女重生后的纤细身姿中，捧着一块被不断溶解的头盖骨所包裹着的大脑。
“那么，您猜猜看。您的身体，您的血肉，您的灵魂中，还有多少是属于您的，多少是属于您的食物的，又有多少，是属于瑶姬的呢？”
她凝视着眼前的大脑，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是不会杀死您的喔，毕竟负分还很麻烦，而且您的能力也需要瑶姬倚仗。不过您的能力应当怎样使用，得由瑶姬来决定喔。而在那之前……”她将公爵的大脑，按向自己的白皙小腹，血肉在脑组织进入前自动散开，而无数神经索分化而出，将整个脑部严实埋住。
“特等席，是您最喜欢的地方呢。瑶姬可是您的奴仆，总得让您高兴才好。”
她随即歪过头，看向脸色苍白如雪的莉莉姆。
“瑶……瑶姬……你需要精神力者……现在需要，以后也……”
“是的呢。”白皙而洁净的少女点头认同，她伸出双手，捧住莉莉姆的脸颊。“就像公爵大人需要您一样，您也是瑶姬的主人，瑶姬也需要您。所以……”
她的胸腔，一点点地打开，自光洁白皙的肋骨下，血肉如花儿一般绽放。
“请您，住进瑶姬的心里吧。”花儿的中心是瑶姬的心脏，瑶姬的心脏上浮现出轮廓，最终长出瑶姬的面孔。
瑶姬的心看着莉莉姆的头颅，满怀期待。
望眼欲穿。
第一百五十五节o还有这种操作！？
两具虚弱的肉体，合成了一个强健的躯壳。当莉莉姆的头颅被埋入瑶姬胸腔，被那张就长在心脏表侧的俏丽面庞时刻注视的时候，莉莉姆其余的部分也被完整地消化，掠夺，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下。
肉体变得坚韧，气血变得充盈，她轻轻握紧拳头，呼出一口气，气息在转瞬间由浑浊便为清新。
皮膜变得坚韧，体态变得轻盈。在呼出那一口气后她的身周便没有任何一抹气息继续向外流出，如此，便是无漏之躯。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大地和星辰，感知到了地壳深处的烈火沸腾。
“人仙境界……瑶姬也走到这一步了呢。真可惜，瑶姬的气息根基早就已经是乱七八糟的样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在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进分毫了呀。”
新生的少女按着自己的心脏，心脏上的她温柔地注视着莉莉姆的头颅，让这仍旧有着精神感知力的轮回者一脸惊恐地看着她——零距离，脸贴着脸，实在很难不说，这是一个有些可怕的惊吓。
“Bi……”她下意识地想要说出瑶姬的名，或许不是下意识。然而在她的喉咙中将要吐露出这个词句时候，那代替了她的脊髓的，从瑶姬的体内对她直连的神经索能所释放出的巨量脉冲却阻断了她，让她说不出这个名，让她颅中的腺体激素过量释放。
褪黑素，多巴胺……大脑只不过是神经腺体的奴隶，哪怕莉莉姆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自开锁精神力者，她的大脑也在连续不断的激素冲击中变得昏昏沉沉。定向释放的激素伴随着这可怕的生死危机直接变扭转了她的思维模式，从物理层面，她的心被急剧转化。
未能脱离凡俗的大脑，无法和吐真剂对抗。就如同再坚定的信仰和意志，也在额前叶切除手术前不堪一击一样。而当这巨量的激素和神经脉冲倾泻而下之后，莉莉姆的眼眸便在刹那间放大，颤抖，然后……热泪盈眶。
“对不起！对不起！瑶姬……我，我一直都……”她眼中的恐惧和局促在一瞬间尽数收敛消失，化作毋庸置疑的狂热和爱慕。其中有过量孕激素和血脉联结所导致的血系情节，也有巨量多巴胺所构成的虚假爱慕。
多种混合，便是绝杀。
她的大脑已经不能够再独立供血，她的头颅中所涌动的血液，全数源自瑶姬那颗不住跳动的心脏。她对现状的不安在一瞬间尽数消除，她那仅剩的头颅努力地向前靠近，想用自己的双唇触碰心脏上的面颊。
“都，都是我的错！”她泣不成声。“如果我能够早点意识到……”
“没关系喔。”然而瑶姬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心脏和她靠近，心上的面孔和她的血肉相互粘连。“即便是现在，也不迟的喔。”
然后溶解。
莉莉姆发出尖叫，尖叫是对自己珍视之物的失落恐惧。哪怕这份爱恋在数十秒之前还不曾存在，现在却已然成为了她生命中的光。
“不，瑶姬！不要离开我！”
“瑶姬也不想呢。但是，瑶姬要保持身材，还要维持肺活量。如果莉莉姆大人要在瑶姬的身体里住下来，心脏没有地方放了呢。”她歪了歪头，对大地深处的沸腾地火不管不顾。仿佛此刻的她已然化作了一位远行的贵女，在秋日的寒阳下闲逛花园一样。
“除非……”她欲言又止。气质猛地朝着忧郁的方向沉降。她轻吸一口气，黑天书的劫力，从无到有，急剧充盈。
“我，我做什么都可以的！”而莉莉姆已然在狂乱中迫不及待。
“那，就只能够让莉莉姆大人成为瑶姬的心脏了。”瑶姬微微歪过脑袋瓜，阴影摇晃着，纤细而又瘦弱。“让瑶姬的血在莉莉姆大人中流淌，让瑶姬的神经覆盖莉莉姆大人的脑。可那样做的话，对莉莉姆大人来说就很不妙了喔。”
她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边。
“莉莉姆大人的记忆将会被瑶姬随意阅读，莉莉姆大人的意志会由瑶姬随意决断。因为睿智的莉莉姆大人和浅薄的公爵大人不一样，就算失去了躯壳，也能够在梦境中短暂残存一段时光。可这样一来，一旦莉莉姆大人想要做别的事，瑶姬就没有心脏了呢。”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我……”莉莉姆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挣扎。然而在下一刻，便迷失在激素和神经脉冲的惊涛骇浪之中。
“我……都可以的……”先是呢喃，再是坚定。“嗯！我都可以！”
“那么，就请莉莉姆大人做一个梦吧。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由瑶姬所操纵的梦。而只要您再也无法醒来，您的精神力和梦域就都能让瑶姬随意使用。而瑶姬的心，便会和莉莉姆大人长久地共存了呢。”
那溶解的面容逐渐覆盖了莉莉姆的头颅，而后者虽然眼中有着微弱的挣扎，但却并没有做出哪怕一点反抗，
“您愿意吗？”瑶姬轻声问道，她体内的劫力已经满溢。她抬起手，地下大空洞内的气息便宛若海潮一般涌动。风雷水火，天地山泽，于她的身周逐渐构筑成漩涡。
周流六虚功，和黑天书同世界观，但却完全相反的另一门功法。黑天书能够无限制地生成劫力，并将劫力转为内气。而周流六虚功，则可以通过内气，近乎无限制地调动天地外相之力。
一走隐脉，精炼躯体。一走显脉，支配天地。在原典世界观中便有重重暗示，诉说了这两门功法的相克和相生。甚至于原典中的主角，也是被人以周流六虚功注入天地异力，才化祸为福弥补了黑天书的缺陷和限制，并赢得最终的胜利。
这两门技艺原本就应该融为一体，但在原典世界中，却无人能及。
然而现在……
“我……我愿意。”莉莉姆的声音，终于抵达。而她的头颅也就此和瑶姬的心脏融合，五官和头骨尽数溶解，只剩下宛若长江大河一般的炽烈气血，以她的脑和髓为心室心房往复潮涌。
她就此睡去，不再苏醒。而瑶姬的神经便以脉冲和激素支配了她的梦，让她的精神力和梦域的所有权尽数转移。
气息的漩涡随即膨胀，由十数米化作数十米，有数十米化作数百米。她的双脚逐渐脱离空洞大地，自然能量萦绕着她，她将其中的一部分收束成球，往上一抛，而她的周遭，又有模糊暧昧的梦域显化。
按在心脏上的手，稍稍下移。划过光洁的小腹，并未止息。
莉莉姆是精神力者。精神力者不可或缺，所以需要谨慎对待。而至于另外一个……能够用就行。
那么，接下来。
“没有道具，没有退路，没有底牌，没有势力，基因锁也只到二阶，除却一些强化和技能以外什么手段都没有……这样的局势，瑶姬想要活下来，机会可是很渺茫的呢。”她轻声说道，一点都不在乎这些情报被人窥探。
她看了看脚下。
“但是……瑶姬难道不是一直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吗？”
五分钟的时限悄然抵达，地层深处的不安躁动随即抵达临界。而数秒之后，地下的空洞里出现无数的缝隙裂口，并伴随着无可计量的火炎涌出。
大地深处，除却石油以外还有天然气，还有许多许多封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洞气矿。而它们相互融合，爆裂，急剧反应，便成为了无可阻挡的炽热炎流。
那炎流在她的面前稍稍一滞，而后很快便淹没了她。一声殉爆，并在数秒之后，冲击岩层空洞的顶端石障。
……………………
——“屏蔽区依旧存在……莉莉姆还有余力吗？”
——“还是说，我现在要对付的便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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