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朝九晚五 第374章

作者:纸鸽

“坂上老兄。”荀武聊了一会儿,忽然画风一变,开始跟这位武士说“我刚来瀛洲,也不懂你们国家的规矩,请恕我无礼——”

坂上大尉面色一变,随后尬笑着点了点头。

“若我猜的没错,之前那个魔教的天星,应该是带着钱粮,前来拜访你的吧?”

坂上面色僵住,果断摇头。

这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不管收没收下,都不能承认,不然不就落人口实了?

“哦?那看来是坂上老哥果断拒绝了?厉害,若是换我,恐怕我要迟疑许久啊...”

坂上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懂了,故意抬高自己。

“哈哈哈...荀侍卫开玩笑了。”他勉强打着哈哈。

“只是这样,肯定无法说动阁下。”荀武毫不掩饰地扫视着屋内的痕迹,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对那些钱粮动心了,只是天捷星第一次来,他不能立马就收下,要“推辞”一次。

“莫非...是许你官位了?”

坂上眼睛一眯。

“哈哈...”荀武捕捉到坂上的表情,在心中点了点头,确定了天捷星的所有动作。

通过【看破】和【机敏】,他已经察觉到,天捷星必然带着东西来“慰问”,随后,在与他聊天的时候,荀武有注意到他虽然愁云满面,但偶尔会变得非常兴奋,尤其是在和自己讨论职责之类的时候,更是兴奋,【察言】故此也产生了效果,让荀武意识到了另外的项目。

“坂上老兄”荀武忽然换了个坐姿,看起来变得更加舒服,也变得更加不“正式”,像是随意聊天“咱们都是当手下、当打手的,每天起早贪黑,要给上头人办案,要抓人、要处理这种那种的事情...我是懂你的。”

坂上听到荀武的话,感同身受地点着脑袋。

“正因为我懂你,所以我希望,老兄你千万别太当真了。”

“啊?”

“我也是从底层捕快开始做的,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新人,那时候,我经常帮助捕头破案,做的久了,就有一些识人的捕头注意到我,想办法让我到他的团队里,许诺只要我干得好、办案好,他解决的事情越多,我的俸禄也就越多,到时候他也一定会跟上官美言..

过了几个月,我自觉立了不少功,可别说升职了,就算是奖金都没,闻起来,便说让我再练练、年轻人多工作涨经验...”

听到荀武的话,坂上沉默了下来。

他被“升官”的许诺砸的有些兴奋,但经过荀武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有冷水泼头,直接冷静了下来。

荀武说的,完全是自己的亲身经历,直到后来他的能力被包怀英发现、重视,这才在后来被包怀英视为左膀右臂,甚至多级连升,直接成为知府也想着他。所以,荀武本人也很清楚这其中的道道。

注意到他被说动了,荀武缓缓地露出一丝笑意。

“老兄,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升到现在这一步的吗?”

坂上闻言一惊,身子忍不住后仰,随后急忙凑近,低声道:“愿闻其详。”

第497章 后发先至 4K

和人聊天,想要从对方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投其所好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技能。

荀武作为从基层干起的捕快,在江湖上能凭本事混到一本最粗浅的练气法门,这张嘴怎么也有一半的功劳。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足以直接拿下。

荀武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既然找到了这个人,那自然也提前调查,研究过这个坂上的情况。

作为“判官家族”,坂上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加入工作,一直努力工作,而且能力不错,剑道在京都这个地方也已然够用,甚至曾经得到过幕府将军的称赞,理论上,他基本上就跟盛晋的照无眠的发展经历差不多。

但和同样从基层开始干,并且越干等级越高的照无眠不一样,他已经当了十多年的大尉,并且很有可能一直到死,都固定在这个岗位上,连名誉上的晋升都没有,最近,更是被人排挤,拿到了一个棘手到要命的案子,他心中自然也会焦急,也会愤怒,只是碍于武士的传统,只能压着心中的愤恨。

从这个方面上来说,天捷星选择的切入角度,毫无问题。

不过,和她不一样,荀武有特殊的谈话、聊天方式。

首先,要让对方认定,自己和对方很像,这是谈话、话疗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紧接着,荀武摆明自己的身份,讲述自己的经历,让对方不仅从感觉上和荀武放到同一个境地上,同时联想自身的境遇,结合荀武的经历,对自己的经历感叹。

最后,荀武又摆出一个“我有的,但你还没有的”东西,引诱坂上——这也是最重要的。

虽然同样都是口空白说,胡乱画饼,但比起毫无根据,甚至连真实情况都不能保证的,纯粹的画饼,荀武结合自身经历说出来的事情,总是多那么一丝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荀武并没有说什么纯粹的“假大空”的东西,甚至说上了一些特别手段。

“断案,不仅要断好,同时,还要出名——出大名,只有名声够响亮,天下人都认可你的时候,你的上官就算是不想见你,怎么也得和你说上两句。

不仅如此,坂上老兄你也知道,最近你们的天皇得到了我中原二殿下赠予的盛晋武功,国民空前兴奋、骄傲,在这种时候,您效仿中原,依法正民,传播正义与武士精神,再顾点儿人宣传宣传...

我想,不管是将军还是王室,都会很乐意,把你这样的人提上高位,为他们长脸吧?

坂上老兄以为如何?”

荀武并非是胡说,事实上,荀武发展到现在,和追更人、霸刀山庄的宣传,也是有很大关系的,若不是这群人在江湖上吹他,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得到一个“北侠”的名号。

当初荀武在群青会救了北方联盟的人,霸刀山庄的庄主觉得荀武未来可期,于是就派本就不想在门内再呆着的方闲出来,又帮着荀武宣传事迹,然后荀武才能得到北侠这样的名头,增长了不少经验。

板上摸着自己光滑的脑门,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门。

不管是将军还是绝宫雅仁,最近都频繁走动,显然都有不同以往的心思,他无权无势,在坂上一族也是个小透明,又太过矜持,从来不谄媚上司,根本没有门路,可若是能跟荀武说的这样,出个名——别说是升官了,指不定会在大和得到什么“XX判官”“义勇武士”之类的名头,那指不定比升官还要赚啊。

荀武见他已经动心,没有努力着继续让他做决定,而是慢慢地转移话题,开始和他讨论一些工作上的经验,随后便在了解完案件的剩余情况后,站起来和他道别,慢慢地离开了屋子。

荀武已经看出来,他必然已经对自己的话产生了一丝念想。

但刚刚,荀武用“将军日理万机”“那女天星也未必能说的就是真的”之类的话,让他怀疑天星的话,在心中留了一个疑问,而现在,就算荀武跟他讲了一条崭新的路,他肯定也不会直接信了,多少也会怀疑一下荀武这路到底靠不靠谱,荀武又到底能不能找到有用的证据,来让对极门的人脱罪。

怀疑是个种子,埋下就会生根,就会发芽。

不过也无所谓。

荀武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让这人偏袒自己,而是让他别直接听魔教的。

比起偏袒自己这种不符合对极门理念,不符合荀武行事作风的事情,从根本上、法律上、规则上执行,才是更加符合他们期望的。

荀武离开屋子,和那个守门的护卫道了声谢,也跟他稍微聊了两句,知道名字之后,便笑着告别。

等到荀武离开许久之后,坂上大尉从屋子内走出,确认荀武彻底离开之后,看向那个守门人。

守门人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畏惧。

“你记得刚刚那人叫什么吧?”

守门人连忙点头,荀武说的头衔很长,一听就不是一般人,他心中畏惧,印象极深。

“好,你现在,去我们坂上家...不,还是我亲自回去吧。

你,去市集、酒屋之类的地方打听打听,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说过荀武这个人,听听他在中原是个什么样人,有没有什么厉害的经历。”

“是!”

坂上看着护卫急匆匆离开,眼神明灭不定,心中似乎有百种思绪,混在一起。

回头再看荀武。

他面色淡然,很是平常,在走了一阵子之后,来到一个背阴处,依着墙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荀武耳边响起。

“猫捕快,跟踪的时候,我听他们聊天,已经可以确定,按个女人确实是【天捷星】。”

荀武点了点头,心情稍微不是很好。

姬怜儿也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吐槽着:“真是奇了怪了,这地方到底是怎么长出丛云姐姐那种人的...那天捷星行事作风,居然是她朋友?

这不是被骗得死死的?”

荀武摇了摇头,跟姬怜儿说:“人和人之间,不管是喜好、还是行为,都没有问题。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切都应该围绕着自己转,但这其实并不是大事。

性格啊、气质啊等等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丛云她忠义,但她本人性子执拗,认准一个东西就会死命地冲,真要说,性格也称不上多少。你能说不默、海豹子他们性格很好吗?尤其是不默,有几个人跟他聊天能不被他气到的?

重要的是人的选择...

那个萧武士同样也很优秀,可他就是忠于魔教。”

姬怜儿轻声应了一声。

她考虑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完美无缺,根本没有问题。

随后,她叹了一声,把天捷星刚刚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贿赂、诬陷、色诱、威逼....但凡是能用的下作手段,她是一个都不落,为了得到某个官员的认可,甚至把自己教派的女人随手送出去,完全没有作为女性对其他女性的认可、同情。

绝了——

荀武又是感叹了起来。

丛云在瀛洲的时候,就没发现过什么问题吗?

手段很阴险,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用。

“你在和那个人聊天的时候,我跟踪她去的几个地方,有一个我估计你已经拿不下了,那人一看就是个色中恶鬼,被天捷星迷得不要不要的。”姬怜儿又说。

荀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姬怜儿接着把天捷星去的其他地方说出来,然后便匆匆离开,继续去追踪天捷星了。

荀武和姬怜儿早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他们比天捷星晚来,天捷星还为了不让他们应对好,催着案子快速再开,他们可以做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

故此,荀武采用了一个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缺陷,但针对效果却很强的方法——监视天捷星的动向。

除了这个必须要来的,非常重要的“检非违使厅”外,荀武并不知道天捷星一方有多少势力可用,姬怜儿也没有办法在短短三天内,将整个京都的事情潜入个明明白白。

既然,无法打一个先手,那就后手针对,找准一些天捷星比较看重的地方,一个一个地跟着反推回去,后发先至,破解掉他们的设计。

不说有多厉害,只要不给荀武添乱就行。

而在这之外,荀武也并不是光闲着。

绝宫雅仁和段别来手下的人是不多,但在关键时期,也别光闲着,这个时候,也是该动起来了。

除了那些官员,普通的浪人、武士之类的,就到各种场所公款吃喝,他们所需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一个——讲故事!

如今,天皇得到中原皇室赠予武功这件事已经传遍了瀛洲大大小小的城市,虽然有的地方讨论并不火热,但在京都这个地方,那可是绝对的最大新闻,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表达了对盛晋的渴望——

能当盛晋的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啊!

尤其是在如今战乱的年代,普通人,甚至一些低级武士过的都不是很好,对于那个传说中的天朝上国,那自然更加崇拜,更加期盼。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儿中原的段子,都能在瀛洲火上一段时间,不管是假的真的,总能成为本来就精神疲惫的人们的一丝慰藉。

而在这个时候,荀武让绝宫雅仁的那些手下,把一大堆中原真正的事情,并且相对符合瀛洲当前局势,能唤起瀛洲人心中热血的故事讲出来、搬过来,就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东西了。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而且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因为荀武这里都有现成的故事——一部分是追更人狂吹自己的那些故事,荀武把那些特别离谱的修饰词全去掉,然后就能拿来用;另一部分则是对极门两位老前辈所说的峥嵘过去,他们对极门与魔教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不管是任何一点单独拿出来,都能让人惊叹。

一个四五十岁,远渡重洋,就为了当年承诺,然后在敌人腹地孤身作战的武人,这对武士文化极度推崇的京都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浪漫、非常有想象空间的故事了。

天捷星以为荀武没有法律就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无疑是单纯的想象。

荀武从什么时代来的,什么手段没见过?

媒体攻势这种事儿,荀武也是见过的!

甚至于,这个是荀武在之前几天就提前弄好的计划,早就在市井开始试验了几天了!

更重要的是,荀武说的可都是真话,讲的也都是真事儿,可没有“翻转了翻转了!”之类的东西。

至于说...“奸细”,那对荀武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

荀武刚刚登上中原人目光的第一个大案,荀武就碰到过奸细,对于荀武来说,奸细这种事情,并不稀奇,荀武也不觉得段别来和绝宫雅仁能保证自己手下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甚至段别来都直说过,他召集到的人,其中有一大半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绝对不会跟着他们走——这很正常,荀武觉得非常正常。

但...并不影响。

如果敢在工作的时候说什么坏话,那不就是自爆吗?

荀武一直忙到了晚上,而这个时候,天捷星也招来了自己手下的眼线,开始听他们汇报荀武今天下午的活动路线,听了一半,随即很不文雅的哈哈大笑:“我还以为这个人有多厉害,这不还是要跟着我的路走吗?

面上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则我去哪就跟到哪——哈哈...”

她非常高兴。

与此同时,荀武和姬怜儿则重新回合,继续讨论起来。

“明天如何?”姬怜儿摆弄着自己很喜欢玩的相柳箱,一边问着荀武“还要我去跟踪天捷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