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如此一来，义龙本队完全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奇欧斯满意的收起火绳枪。
"犬千代，你率足轻队随敌逃兵杀入后军，帮助胜家将义龙后军逼入川中溺死！"
"...是！"手握朱红短枪的女孩，郑重一点头。
她手中枪杆一扬，便带着手下七百足轻往山道入口杀去。
奇欧斯接着转头对长秀下令道：
"万千代，和我一同夹击山中义龙军，救出道三殿下。"
"明白，奇欧斯大人！"长秀美眸悄然间对着奇欧斯眨了眨，转过身面对铁炮队时面色已转为严肃。
命令很快下达，铁炮队列面朝北方，往山中前进。
斋藤义龙六千五百本队军势从中段崩解，总大将受伤或者战死的消息迅速传开，没多少时间便扩散至前后两面战场...
…...
鹤山山中...
道三再度纵马冲入敌军，手中青色长枪化作疾影，义龙军中将士根本没看清对手动作，便感到喉咙一凉。
调转马头，回到白底二头波纹旗的军阵中，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道三身上铠甲多处染血，多是敌军的，少部分是自己的。
身处敌军包围下，为了鼓舞士气多次杀入敌阵的道三，虽说枪法精湛，随着体力消耗，仍不免受了些伤。
"老了老了，真是不比当年哪..."
一手捏着酸痛的右肩，道三兀自感慨间，忽然好像想到什么抬起头，目光望山脚方向而去。
"十兵卫，铁炮声停下了吗？"
"确实停下了，道三殿下。"光秀聚精会神聆听后，颔首确认了道三的疑问。
兵力不足到需要亲自披挂上阵的道三，失去山顶本阵的宽阔视野，又在战斗中被迫退往山内收缩防线，以至于无法看见山下的战局。
他只能仰赖听觉...
稍早前，一阵又一阵铁炮声于山脚下响起时，受震撼的不仅仅是义龙军，斋藤道三本人也是惊愕不已。
想过织田信奈会派出援军，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知道织田家有铁炮队，却无法通过没有尽头的枪响猜出援军究竟有多少？
在此之后，则是惋惜...
仓促间赶往美浓的织田军，没有补给、没有据点，无论来多少人都迟早要战败。何况，信奈派出越多援军，面对今川义元胜算便越小。
如今，铁炮开火声止息...
"是代表援军全灭了吗？"
道三叹息道，用得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身边少女黯然沉默，她与主君猜想相同。
光秀清楚铁炮的优缺点...威力大、填充时间长，第一轮射击过后，很容易被敌军缠上，以至于难再有射击的机会。
援军应该也是如此吧。
宝贵的喘息时间内，光秀看了看四周士卒...
没有后备队可用，持续作战一个时辰以上，不少人体力已达极限。
两千七百军势，如今能战之人不足一半，包括总大将在内几乎人人带伤，正是山穷水尽的征兆。
(难道...我明智十兵卫光秀的生命到此为止了吗？)
轰轰轰！ ！ ！
震耳欲聋的火药爆炸声，再度响彻鹤山。
与先前不同之处在于，这一回，铁炮声更近了...
光秀不明所以，道三也摸不着头绪。
不过，眼前敌军后方旗帜开始出现明显的混乱，骚动甚至影响到第一线士卒...
"此乃良机..."
战阵经验丰富的道三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他高举长枪，鼓足气力大吼：
"敌军腹背受敌，全员总攻！"
噢噢噢！
疲备不堪的道三军闻言士气大振。
道三所说是否属实不重要，实在是残存将士迫切需要一个希望，让他们有勇气再战下去。
自体内榨出最后一分力气，道三军一千两百余人紧握兵刃，跟随斋藤道三的背影，咆哮着冲下山。
没时间为铁炮填充弹药，光秀此刻亦是佩刀出鞘，奋战在最前。
除去铁炮名手的精准之外，少女剑术同样达到鹿岛新当流免许皆传的水平...
侧身闪过迎面而来的三间枪刺击，身子微微一压后踮步上前，手中打刀顺势向前一送。
刷！
两名足轻喉间浮现一道红线，他们双眼茫然，直到鲜血迟一步涌出，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有斋藤道三以及明智光秀两名猛将冲阵，道三军勇气更盛，顺着两人杀出的缺口涌入，一口气冲击敌军阵线。
义龙军将领不破光治所部八百人首当其冲，没能挡住道三军的突然反扑，三道长枪阵列连续遭到突破。
"跟着老朽继续前进！"
冲过不破光治队后，道三朝将士们大喊一声，一甩缰绳正打算再冲一阵。
然而，面前的日根野弘就军，两千军势却是背对道三，和身负黄底黑纹旗的军势交战着。
或许不该说是交战，而是单方面承受铁炮轰鸣下的弹雨...
轰轰轰！ ！ ！
两侧不断有人奔入森林中，崩溃哭喊着逃离战场。
"弘就大人被杀啦！"
"主将死了，就和义龙大人一样！"
"快跑啊！"
这股斋藤义龙军在炮火声和恐慌传递下溃不成军，甚至不需要道三率众加入夹攻，整支军势已然陷入混乱，不受主将掌控。
"斋藤义龙本队已完全被击溃，义龙本人亦负伤逃走..."
织田军中，身穿黑系威胴丸，头戴华丽的三十六间金日轮筋兜，一看就像大将的高大武士手握太刀，骑着马穿过毫无战意的敌军走上前来。
青年抬起头，正对上道三、光秀等人的视线。
"我军备有船只，顺长良川而下四个时辰即可抵达尾张津岛港。"
面对道三军一片难以置信的表情，奇欧斯微笑建议道：
"事不宜迟，还请道三殿下随我军一同前往尾张！"
第九十四章?后辈
未时，长良川北岸，鹤山战场...
斋藤义龙本队六千五百军势分崩离析，神色仓皇从七百人组成的织田铁炮队面前逃离。
两侧有着树林阻隔，位于大军不易铺开包抄的山道，面对炮火不断的织田军车击战法，杀伤力远超平原野战。
自鹤山山脚往上的道路，沿途尸横遍野，蓝底斋藤家纹旗倾斜或倒落于地面，残破旗面上的弹孔，无声的叙说着义龙军将士死前面对的情景。
面前的景象过于震撼，不只是道三，连同他身后的部下士卒们亦是愣神看着。
以至于当织田军大将驱马上前，提出希望道三撤离的话语时，道三仅仅"嗯"了一声，完全忘记他准备好的斥责之辞。
反倒是一旁的明智光秀，率先认出来人身分。
"您是...陪同信奈殿下前往正德寺的奇欧斯大人？"
"正是在下..."奇欧斯点了点头，看向光秀，面上略有些歉疚之意。
"当时我记得妳也在场，却至今不知妳的姓名，真是惭愧。"
"请不必介意，我..."光秀正要回答，却顿时感觉自己被一道夹杂着淡淡敌意的视线给锁定了。
铁炮队主将，丹羽长秀左手控制缰绳，右手倒提一杆薙刀跟了上来，与奇欧斯并列。
"奇欧斯大人，现在可不是和女孩子攀谈的好时机喔...零分。"少女侧过脸，笑容婉约的提醒：
"我军当务之急可是护送道三殿下返回尾张，不是吗？"
"只是出于礼节询问对方名字而已..."奇欧斯同样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没有半点心虚成分在内。
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光秀云里雾里，不懂为什么报上姓名这件小事，却会横生枝节...
几句话之间，道三也完全从失态中回过神。
"她是明智十兵卫光秀，才干非常出色..."简单介绍过光秀后，道三感叹道：
"情况老朽大致明白了，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老朽真是无话可说。"
早已心存死志的斋藤道三，一直不希望信奈派出援军...
除去今川义元可能趁虚而入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深入美浓作战的织田军实在没多大胜算可言。
道三甚至想过，如果尾张那位义女派出一支部队前来救援的话，他必定要喝斥对方几句，再将人赶回去，甚至亲自率队替织田军断后。
结果...
摆在眼前的现实，似乎和他原先预期的悲壮有相当大的出入...
少量潜入美浓的援军，居然击溃了义龙军，如今更是连撤退路线都安排完善了。
开战前道三所抱持的必死之心以及觉悟，经织田军一番作为后，登时不再俱备任何意义可言。
仿佛一名热血武士决定为同伴断后，大义凛然说了很多帅气台词，回过神却发现敌人都已被同伴打倒一样...
饶是有美浓之蝮之称的斋藤道三，面对这种状况也免不了尴尬。
所以才会回答"无话可说"吧...
"还请道三殿下随我军一同返回尾张..."奇欧斯看出面前老者的窘境，没有揭破，反而向道三行了一礼。
"为了尽早让信奈殿下安心。"
"嗯嗯，为了女儿，看来老朽也不能继续顽固下去了哪！"道三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顺着奇欧斯给出的下台阶回覆。
"嘻嘻..."看出道三言不由衷的长秀、光秀，两名少女抿嘴浅笑。
"咳咳咳！"美浓之蝮老脸微红，连忙干咳几声掩饰，随即朝身后将士吼道：
"忠于老朽的勇士们，我们要乘船前往老朽女儿的居城了！"
噢噢噢！ ！ ！
虽然搞不懂主君为什么吼声比战斗时更嘹亮，但士卒们依然配合的高举武器欢呼。
…
没有继续耽搁，奇欧斯领军离开鹤山山道，前往长良川边和胜家、犬千代两人的军势会合。
川并众已在蜂须贺五右卫门的命令下，驾船来此接应。
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
为了逃离织田军，争先恐后泅水渡川的义龙军士卒，往往因推挤、跌倒而溺毙。失去秩序的人们为了保住自身性命，反倒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死在川水中的义龙军，其数量还超过了铁炮弹雨之下的死伤。
残酷的画面，让斋藤道三和手下皆是忍不住叹息...
三千人陆续登上木板船。
没有遭到敌军追击，一行人顺利脱离战场，沿长良川水流而下，往津岛港方向去。
此次救援，织田一千八百军势战死者八名，五十余人轻伤；道三两千七百军势战死者逾九百，近六百人重伤，剩下一千两百余人几乎人人轻伤。
意图讨伐道三的斋藤义龙军，包括前锋竹腰道尘队在内，战死者共一千七百余人，溺毙者逾两千，其中更有超过四百旗本武士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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