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注意到眼前青年提及信奈殿下时的柔和眼神，长秀心口不禁感到一阵刺痛。
"但是啊..."
奇欧斯忽然起身走至长秀身前，弯下腰凑近她面前，一手在她面颊上轻抚。
"奇...奇欧斯大人？ "长秀有些不知所措的唤着对方名字。
青年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通过脸颊敏感的肌肤回馈入脑海，带来仿佛酒醉微醺的恍惚感。
"这几天，或许我获得了最宝贵的回忆也说不定。 "
语毕，奇欧斯低下头，吻上长秀的樱唇。
只有两人的评定间内，再不须任何言语...
第七十四章?我回来了
五日战争的结果，织田军伤亡轻微，百余人轻伤，仅四十七名士卒战死，多是二之丸登城时不幸被箭矢射杀。相较之下，末森军在名冢砦死于夜袭者便超过六百，笼城战中战死三百余，投降被俘的一千四百人过半带伤。
经过一个上午的清点，丹羽长秀发挥她出色的内政能力，将人员物资统计文书整理好，以便回清洲城向主公信奈覆命。
末森城距离今川氏的鸣海城、沓挂城太近，至少保留千人守军是必要的。
稍作思量后，长秀以大将的身分，命令佐佐成政统领一千那古野织田军暂时在此驻守。自佐久间盛重借调而来的四百织田军返回名冢砦。
末森降军中，二百常备足轻打散编入佐佐成政军中，其余军役众立即遣散，回复成普通农民。原本隶属于织田信胜的十几名武士，关押在末森城二之丸几栋武家屋敷中，等候尾张国主的发落。
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安排完善战后事宜。
之后，长秀和奇欧斯率领两千清洲城织田军，带着织田信胜的遗体以及几位重臣首级，离开末森城，踏上归途...
奇欧斯骑着马走在织田军前方，他左右分别是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
恒兴手上还有着信奈的爱刀压切长谷部，必须亲自交还给信奈，因此恒兴和马回众武士，也随着军势返回清洲城。
末森城下町的百姓正忙着为每日生计奔波...
店铺主人站在门前呼喝客人上门，妇女带着自己所做手工与其他人家交换生活用品，小孩们赤着脚欢快的在街上奔跑...
稍远的田野间，还能看见农人在烈日下辛勤耕作的身影。
两千织田军穿越街道时，虽然有不少人暂停手上工作观望，不过他们脸上再没有两天前的恐惧不安。
"真是和平呢..."恒兴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
"明明信胜大人死去尚不足一日，城下町居然是这般和乐的模样。 "
"他们只是习惯了，恒兴大人..."折扇有节奏的拍打手心，长秀神情比起恒兴淡然得多。
"没有时间悲伤，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经竭尽全力，不开朗一些的话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
闻言，恒兴沉默了。
身为武士的她，知道怎么打仗、知道自己该效忠主公，却从不需要考虑吃饱饭的问题。百姓能这么快从战争中恢复平常生活，在恒兴看来真是难以理解。
策马默默前行几步后，先前没加入谈话的奇欧斯开口了：
"这就像战斗，难免有同伴牺牲，但武士总不能沉浸在悲伤中吧..."
奇欧斯不清楚町民对织田信胜是否喜欢、有无怀念，因为这本就不重要，旧领主死去，末森城迟早会有新主人，百姓的生活想要继续下去，只能往前看...
说不定他这个幕后黑手，就是下一个末森城主呢...
左手摊开，奇欧斯凝神注视空无一物的掌心，接着说道：
"战斗还没结束，活着的人还要前进，我想这一点所有人都是相同的。 "
此刻，他不由自主想起已故的母亲，手骤然握紧，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
"奇欧斯大人..."恒兴怔怔看着身旁青年。
和平时那副淡然温和的神态稍有不同，此时奇欧斯目光幽邃，透着一股寂寞。
"虽然说得没错，但听起来莫名有点难过呢，六十分..."
手指轻划过嘴唇，少女又回想起稍早那一吻的感触...
明明自己就在他身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呢？
这么想着，长秀操控缰绳，让她距离奇欧斯更近了些，期望自己的心情能传递过去。
奇欧斯若有所感，面庞同时转向她，与长秀四目相对。
"一起在乱世中活下去吧，奇欧斯大人..."
…...
日落前，两千织田军回到了清洲城。
本就是清洲城内守军的常备足轻们，在长秀命令下，很快返回各自平时的岗位。
二十名足轻手捧装有首级的木盒、抬着信胜的棺木进入二之丸御殿中存放。奇欧斯等三人则直接前往本丸天守阁。
"长秀大人、奇欧斯大人、恒兴大人..."
几天来总是将拜见信奈之家臣阻拦在外的小姓，双手交叠于小腹，向他们行了一礼。
"公主殿下正在茶室，请各位跟我来。 "
茶道融入禅宗的精神后，一改过去铺张奢华之风，变得朴素简约。禅宗的严格纪律、苦修和本来无一物的虚无生死观，倍受武士喜爱。
茶道在京都近畿一带的公卿、武家、商人之间蔚为风潮，喜好时尚流行的信奈也在本丸庭院中建立了自己的茶室。
在小姓带领下，三人静静穿过本丸庭院。
"没想到已经到樱花盛开的时节了..."奇欧斯说着，伸手接住几枚飘落的粉色花瓣。
时间步入四月，尾张樱花开始绽放。
黄昏落日将庭院道路两侧树枝染成深棕，淡淡金霞穿过粉色的樱花，仿佛透光纸窗般柔和了艳丽的粉红，深邃了花瓣轮廓。
"我记得，当初被万千代带来清洲城时，这里只有紧裹的花苞，唯有恒兴的和服是粉色呢。 "
微风轻卷而过，粉雪随之降落。
"是啊，明明感觉就像昨天的事..."注视着眼前樱花纷飞之景，长秀微笑答覆。
胴丸下衣物依旧是樱色的池田恒兴，闻言却回想起当天，评定间内自己面对奇欧斯时慌张的反应。忍不住绯红浮上双颊，不知该如何回应。
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已抵达茶室所在。
及腰高的竹围篱，将樱花隔离在外，围篱内是草坪、白沙与不规则石块组成的枯山水布景。
茶室便在布景之后，小姓先行一步走近，门口拉开一丝缝隙后低声道：
"公主殿下，长秀大人他们到了..."
"嗯，让他们进来吧。 "
信奈的声音自茶室中传出，语气平淡听不出心情是好是坏。
步入茶室，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空间，中央凹陷下去的地火炉正噗噜噜煮着水，窗口窄小，仅容一丝光线透入，正好点亮了角落处的青瓷花瓶中几支杏花。
信奈端正坐在茶室里侧，不同以往常见的浴衣虎皮装扮，她今天穿着一身华丽的粉色振袖，金茶色长发如瀑直下，白瓷般肌肤和明亮的双眸一如往常美丽...
花季少女的青春气息与高贵典雅完美结合...
宛如热恋中的女孩般，绽放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辉。
"你们回来了..."轻启双唇，信奈声音显得格外柔和。
然而她的双眼却目光灼灼，盯着入口处青年。
被少女这般聚焦凝视着，奇欧斯没有感到半分不自在。他嘴角微勾，温雅的笑容浮上面庞，回答道：
"嗯，我回来了。 "
第七十五章?元首的愤怒
三人进入茶室入座后，身为笔头家老的长秀向信奈汇报末森城之战的始末。
"是吗，勘十郎那小子被落武者狩讨取了啊. .."搅拌着抹茶的动作停顿了半晌，信奈闭上眼，细声叹息。
"事情经过我已经明白了，仅以些微伤亡攻下末森城，你们做得很好。 "
碗中抹茶在茶筅搅动下，细致泡沫浮于茶汤表面形成浅绿色泽后，信奈将茶碗递到长秀面前。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专心面对今川义元的威胁。 "
听着信奈的话语，长秀眉头微皱，却在信奈察觉到之前恢复婉约的笑颜。
她敏锐感觉到信奈压抑的情绪，然而对方的礼节性动作，明显是不愿意和她多谈...
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身旁的奇欧斯，长秀忽然明白了。
(我在这里是多余的吗...)少女心中苦笑。
她朝信奈行了一礼后，端起茶碗，顺时针轻轻旋转，凑至嘴边品饮浓茶。
往常至少需要分三次才能喝完的抹茶，被长秀一口饮下肚。
"失礼了，在下先行告辞。 "
看着长秀要离去，池田恒兴似乎也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拿出压切长谷部，低头道：
"公主殿下，这是您的爱刀，还请您收回..."
信奈甫一接过刀，恒兴也迅速找了个借口离开。
到此不足半刻钟，茶室内便只剩下信奈和奇欧斯两人...
"信奈殿下..."奇欧斯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问：
"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让她们走吗？ "
"难道我命令她们两个离开会比较好吗..."信奈双手交叉胸前，瞥了青年一眼。
"还是让我这个主公低声下气的向家臣请求，你会比较高兴？ "
信奈有些赌气的话语，令奇欧斯忍不住摇了摇头。
坐到信奈身旁，一手揽住少女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信奈虽然表面上有挣扎的动作，却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信奈殿下，吃醋了吗？ "
"谁谁谁、谁会吃你的醋啊！ "被戳中心事的信奈红着脸高喊出声，手指颤抖着指着奇欧斯。
"本公主长得那么美貌，要什么优秀男人没有，凭什么为男人吃醋啊？ "
"原来信奈殿下是这么想的..."奇欧斯惆怅叹息，忧郁的眼神凝视着角落花瓶中的杏花。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信奈殿下，却没想到在您眼中，我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
青年以退为进的话语，顿时打乱了信奈的阵脚。
"不、不是这样...奇欧斯你...你明明知道的..."抓着奇欧斯身上的阵羽织，信奈急着解释：
"你怎么可能是什么替代品啊，毕竟...我可是连、连...连初吻都给你了..."
"嗯..."奇欧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把少女搂在怀中，低头嗅闻着她发间的香气。
"别这样，好痒..."
趴伏在心上人胸前，信奈感觉自己全身发烫，脑中也无法如先前般冷静思考，仿佛被茶筅搅拌成泡沫一般。
(这讨人厌的家伙，好像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吸引女孩子了...)
原本是准备要兴师问罪的，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失去方寸了呢？
自从前一次花见酒坊中丹羽长秀试探奇欧斯的事件发生，信奈对长秀的提防之心便从未减退。
握有响谈众这支优秀谍报忍军的信奈，奇欧斯和长秀前几日在花见酒坊私会一事，根本不可能瞒过她。
甚至在末森城战场上，两人之间颇为亲密的互动，也被整理进情报，送入她天守阁的办公处。
因为称病的计策，信奈才一直忍到现在...
(明明是我先...)
虽然是这样想的，然而结果却是她轻易被奇欧斯给安抚了，在爆发前便失去了怒意。
信奈不甘心的在青年胸前，闷声道：
"这次先饶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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