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好了，咱们不是来讨论这传闻的，喝酒喝酒！ "
费了些功夫转移了话题，油商才满头大汗的向黑木宗嗣表示歉意：
"抱歉哪，武士大人，这些人只是太无聊了，希望您不要计较。 "
"没事！喝酒嘛…热闹是一定的。 "
黑木宗嗣强行挤出笑容，只是有点扭曲。也没再多说，带着护卫就走出酒肆。
"那些人傻了吧，竟然相信那种传言！ "
"少主，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护卫明白黑木宗嗣的不悦，不等少主开口，纷纷表示愤然。
"别说了！ "黑木宗嗣还没傲慢到完全不相信，既然有那么多人肯定，一定有些依据。
"这件事我要立刻通知父亲，我们回去。 "
内心莫名产生危机感，黑木宗嗣不想浪费时间，立时领着两名护卫，加快脚步往南若栗町东侧的山上走去。
武士往往喜欢将城寨修建在领地旁边的山上，山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能监视自己的地盘。黑木家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的「城」就简陋多了。
三层捆紧木栅组成三米高的围墙、感觉不算坚固的竹制寨门，加上门后几间杆栏式长屋，便组成了黑木家的山城。
狭窄寨门上的哨台，此时只由一名身穿皮革甲胄的黑木家成员把守，他远远就认出了黑木宗嗣，连忙替对方打开寨门。
黑木宗嗣急急忙忙进了山城，经过的人跟他招呼问候都没空搭理，直接走入最大的一间长屋，在茶室找到了他父亲，黑木宗真。
"宗嗣，怎么这么毛躁，不觉得丢人吗？"
黑木宗真语气不悦道，冲茶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看起来确实有些沉稳的气度。
"父亲，町口的酒肆今天来了两个商人，都说有一名武士正在往我们南若栗的路上，其中一个卖油的说那名武士自称奇欧斯。"
黑木宗嗣有些着急告诉自己父亲先前打探的结果。
"所以呢？昨天那名文官不就说过那个南蛮人要来吗？"
黑木宗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轻描淡写的回答。
被父亲的沉着感染，黑木宗嗣再开口时也镇定了心神：
"那些商人的护卫和仆役都说那个奇欧斯的武艺很厉害，一场合战讨取上百人。"
"你就为了这种小事慌乱吗？"黑木宗真面色不愉，茶杯咚的一声重重顿在桌上。
"听一群没见识的下人胡说八道，把黑木家的骨气都吓掉了，真正的战场是人多打人少，比较厉害的人就多派点人上，照样要死。讨取百人，那不是人，是神！"
"是、是！父亲你说的是..."黑木宗嗣一脸羞愧。
"只因为他们都这么说，我就紧张起来了，现实中哪可能有这么可怕的武士！"
"算了，至少我们知道那个南蛮武士已经在路上，这样也好做准备。总之你记住，不论那个南蛮人有多厉害，只要将町民组织起来，即使砸石头都能砸死他。"
教训完儿子，黑木宗真摆了摆手，以家族当主的身份下令道：
"去通知家族所有人到议事间，我们好好商量怎么处理这个南蛮人。"
"是，父亲。"
黑木宗嗣退了下去，留下黑木宗真在那边摇头。
"真是生了个不成器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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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
奇欧斯骑马缓缓前行，一路上他十分悠闲，甚至用身旁足轻的竹弓射杀几只飞鸟。
"奇欧斯大人，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吗？"一名足轻忍不住内心的困惑，开口问道。
"担心什么？其他人吗？"奇欧斯似乎没听懂一样反问回去。
"呃…比如黑木家的人守在山城里，甚至把町民聚集起来对付您之类的...照理说，您动作越快，他们不就来不及应对吗？"
足轻想了想将疑问都说了出来。
"再快也不可能杀到黑木家才被发现，如果不派你的同伴乔装成商人车队，而是几十名足轻组成的队伍走在官道上，只会更早就被黑木家派出去监视道路的人发觉。因此我的速度无论快不快都是一样的，到了某个地点就注定会被发现。"
奇欧斯说着举弓朝天一射，竹箭嗖的一声贯穿了刚飞起的山雉。
"黑木家人手不够，不可能每发现一名商人就回报一次，他们大概要看到我这样武士装扮的人或是足轻才会反应。"
"然而我也无法保证一定是如此，所以我才分成三队人马去迷惑他们的视线。探子总不能接连每次奔回去报告说发现商人吧，这听起来就很愚蠢。"
"原来如此…可是先行的那些人除了迷惑敌人还要做什么？ "足轻先是了然的点头，但是疑问又随之而来。
"我不是给他们纸条吗？他们只要在南若栗町内说出纸条上的说辞，黑木家自然会知道我来了。"
此时，另一名足轻把奇欧斯射杀的山雉拿来，奇欧斯一挥手宣布道：
"就地休息，我们吃些烤肉再上路。"
又休息？五名足轻都觉得这是他们最轻松的一次行军，路途上休息了四次，这是第五次了。
不过奇欧斯大人都不紧张，他们替人家操心也莫名其妙。于是足轻们停下脚步，各自去捡柴生火、拔山雉毛、去除内脏，今天多次中途休息让他们都熟练了。
"奇欧斯大人，您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您来了，您的目的不是迷惑他们吗？"
刚才问问题的足轻，一边生火一边继续提问。
奇欧斯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语气也不严厉，只是调侃下那名足轻：
"你还真是好奇…看来是长秀那边的人吧。"
"咦？您怎么知道？我可没说呀！"足轻一脸的讶异。
"胜家只管冲锋，手下要是喜欢问问题早就被她砍了。"
奇欧斯双手一摊，似乎对胜家的脑筋很是无奈。
"哈哈哈哈！"
"啊哈哈，真的是这样！"
一旁的四名足轻大笑，特别是胜家手下的足轻，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嘛，反正也闲着，满足你的好奇心吧。"奇欧斯左腿搭在右膝上，换了个放松的坐姿后微笑道：
"我所谓的迷惑是减少他们对任何一队商人的怀疑，你听到一个商人讲外面的消息，或许会有疑虑，如果还收到探子回报表示这个商人可疑，那他不仅不会信，这个商人还可能面临危险。"
"所以您就分派三组商人去，如果他们所说的传言都一样，就更容易相信？"足轻不禁为奇欧斯的算计感到佩服。
"说的都一样是不可能的，那样反而容易让人起疑，所以只需要有部分说辞是相同的就好。一旦黑木家确认我正在路上，就更不容易怀疑乔装成商人的足轻有问题..."
"因为人通常只会想着一个主要的敌人，他们想要相信我在路上，就不由自主的会相信商人。"
"那如果黑木家害怕您的到来，马上去武装町民怎么办？"
负责烤肉的足轻拿着烤好的山雉腿给奇欧斯时问道。
"如果这样的话…"
奇欧斯接过肉，撕下一片放入口中，充分咀嚼并吞下后才露出讽刺的笑容。
"那黑木家就完了。"
第三十四章?黑木家的决定
南若栗东侧的山城，十七名黑木家成员聚集于主屋议事间。
由于黑木家控制下的南若栗并不大，管理此地基本上靠着本家族人直辖便足够，忠诚方面也可靠。
此时能在场参与之人，主要是家主黑木宗真的兄弟、他们成年的儿子。另有两名头发斑白的老者，他们是黑木宗真的长辈，与他父亲是同一代人，在家族中人生历练最长的族老。
"咳...首先说明本日召集各位议事的原因。"黑木宗真轻咳了一声，神情严肃的看着在场众人。
"今日有两支商队经过南若栗，在町口酒肆休息，宗嗣巡视时向他们打听清洲城方面的消息，两名商人都说有一位武士正沿着官道往这里过来。那位武士自称奇欧斯，应该就是那个尾张大傻瓜派来的领主。"
一位黝黑健壮的黑木家成员立刻神情激动，一拍大腿道：
"那还等什么，父亲大人，让我带几个人去官道上截杀他！"
"冷静，家主还没说完。"一旁的人拉住这个冲动的家族成员。
"那南蛮人至少也带着五名随从，凭你宗三郎的微末武艺，截杀不见得能成功，说不定还反过来把首级送给对方。"
端坐在自己父亲右侧的黑木宗嗣撇了一眼那健壮男子，轻蔑的讽刺对方一句。
"你说什么！？"健壮男子脸色涨红就想起身动手。
眼看讨论尚未进入正题，年轻小辈倒先开始彼此针锋相对，作为当主的黑木宗真忍不住怒斥：
"宗彻你给我坐下！不把我这老人放在眼里是吧？"
黑木宗彻态度软了下来，但仍不甘心道：
"对不起，父亲大人，但是兄长他..."
"还没说完？要不要我这位子让给你来说？"黑木宗真说著作势要起身。
"不敢，非常抱歉！"
那可是黑木家当主的位子，黑木宗彻一介小辈哪敢挑战当主的地位，赶紧低下头认错，眼角余光撇见来自兄长宗嗣的讥笑目光，气的脖子都快发紫了。
"都是一家人，我就有话直说了...尾张大傻瓜对我们黑木家非常不满，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黑木家并未真正对织田家效忠。"
议事间终于安静下来，只余黑木家主的说话声回响在众人耳畔：
"过去，我们也曾支持过她父亲织田信秀，然而无论是对三河还是美浓的攻略，织田弹正忠最后都令人失望，这让我们看清...尾张织田家完全敌不过东海道今川氏，不值得黑木家的效忠。"
"但是当主...那个大傻瓜几天前在黑末川击败今川军一万五千军势，我们真的不考虑缓和与大名的关系吗？"
发言的是黑木宗真的弟弟，他十多年来对当主之位没有觊觎，唯独对黑木家和大名间的恶劣关系不太赞同。家族中也不仅他一人有此想法，如今不过借他之口表达出来罢了。
"那场合战真正参战的今川军不过八千人，今川义元本队五千人自始至终没有投入战场。"
作为家族当主拥有主事权威，更要调和族内矛盾，而非一味强压。
黑木宗真担任当主超过十年，自然很清楚这一点，没有因为质疑而恼怒，反倒点点头，开口解释：
"何况，此战织田家六千军势已经接近大傻瓜能征调人手的极限，缺少我等国人众的支持，她想调集一万人都难。而今川义元呢？至少能出兵两万军势！"
"虽然我们国人众终究要依附大名而活，然而各位想一想，以黑木家寡薄的人手，如果在织田今川两家的决战中死伤过多，该怎么维持对南若栗的控制？再说了，战后今川义元以此事为由剥夺南若栗，封赏给有功家臣，我等又该如何？"
不是黑木宗真危言耸听，骏河今川氏对尾张的吞并之心昭然若揭，即便有着黑末川合战的胜绩，依然没几人看好继任织田家督未久的织田上总介信奈，尾张下四郡中邻接三河的豪族中，有直接倒向今川一方的例子。
"因此，黑木家绝不能陪着织田家殉葬，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傻瓜派人抢走家族苦心经营百年的南若栗！"
紧握拳的黑木宗真对家族成员们，慷慨激昂的传达乱世求存之决心。
所有人，包含两名族老都一致认同的颔首，国人众不像大名能争雄称霸，但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南蛮武士正朝南若栗而来，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或是两个时辰，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现在我们要作出决定，如何应对..."
黑木宗真说完，面色沉了下来，环视众人问道：
"是要守在这山城中不理会这位领主呢？还是鼓动町民们将他驱赶离开呢？"
"为什么不把他骗进山城杀掉？"一名黑木家成员作出沉思状。
"我不认为对方会蠢到一个人进这城，那可是南蛮人，贪生怕死、狡猾无耻，可不像一般武士好骗，至少我确信他一定比你要聪明。"
那名黑木家人被当主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
"那个南蛮人好歹有些勇名，号称一战讨取百人，即使只有他一人进城，也不一定能成功杀死他。"黑木宗嗣在一旁补充说明。
"这名南蛮武士不能杀..."一名族老缓慢的摇头，眼皮微抬，露出一丝精光。
"南蛮人如果死在南若栗，我等绝对脱不了干系，给大傻瓜出兵此地的借口。"
族老一席语毕，在场年轻的黑木家成员多有不甘心的咬牙，壮年长辈则头疼着该如何妥当应对。
"果然...还是采取第二个办法吧，至少也要将他赶出我们的领地。"
"总比守在城里强...不接纳南蛮人当领主，赶走他是南若栗居民共同的心愿，大傻瓜也不能为此迁怒我等。"
"是啊，我也选择第二个办法。"
黑木家成员接连表态，几乎所有人都赞成第二个作法。
为了一个仅有五名随从的南蛮武士龟缩在山城里，实在过于丢脸...町民若是知道，统治此地余百年的家族竟然如此畏惧大名钦封的新领主，那可真是人心动摇、威望丧尽。
"那就这样决定了，尽可能的鼓动町民们一起反抗南蛮人，留守五名男子，其余的黑木家男人都下山，务必赶在南蛮人到来前完成此事，动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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