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绛红
只是这么一恍惚，已经有无数不属于她的画面疯狂涌来。
太多了，那些东西太多太多又过于厚重。
短短三百年的经历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几乎要将她属于李淼真的这一部分掩埋覆盖。
......
“姐姐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宫苑深深，长廊曲曲。
一行人走在这雕梁画栋间，最前方是位头戴金冠、着玄衣纁裳、足履赤舄（xi）的中年女子。她有着极为高大的身材，胜过寻常七尺男儿......但同样不失女子的窈窕与丰满。
她的玄衣表面绣有日、月、星辰、群山、火，以及长虫、宗彝等十二纹章。
她身后有对女孩，一高一矮，再之后有两列素服女子共三十人，尽皆微垂着臻首，眉宇间神色恭谦。
此刻问话的正是那名矮小的女孩，约莫五六岁年纪。
她以为自己是在对姐姐说悄悄话，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因为这一行人除这对女孩外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都已修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换而言之，即为灵华修士。
问六仙君也。
“嘘，小声点......娘亲说今天要带我们拜见一位圣者，或许会让他做我们的老师。”
女孩中的姐姐比妹妹高一个头，约莫八九岁年纪。
古往今来，男女皆是十三岁开始正式修行问道，如果家世足够好十岁左右年龄的孩子已经开始踏足这个领域。女孩中的姐姐便是如此，她对修行已经有了一些基础的概念，知道妹妹刚才的悄悄话或许会被有修为的人听见。
所以......
她选择用更小声的耳语，如此一来管保隐秘。
闻言。
女孩中的妹妹连忙双手捂住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过懊恼情绪。
偷偷看了眼前后左右，发现没有人看她们才渐渐放松下来。这会她也学着姐姐的，贴在对方耳边悄声问。
“姐姐，圣者是什么？”
“圣者是......圣者和咱们不一样，他头上有对长角！”
其实姐姐被问住了。
不过她必须回答妹妹的问题，毕竟她在对方心中向来是无所不知的。想了想，姐姐灵机一动断定道。
“为什么呀？”
“哼哼，因为他名叫【青鹿】，姐姐可是亲眼见过鹿女，她们和我们不同......没有鳞尾，头上却长着一对犄角。”
女孩中的姐姐‘见多识广’。
有一次她去找娘亲，无意中撞见娘亲和一位大姐姐在‘斗法’。
虽然和典籍里描述里的斗法不太一样，但娘亲说那是特殊的斗法，做过一场之后便可增长彼此修为，她也就没再多想。
而那个大姐姐便是鹿女，当时对方和娘亲一样都化出了本相。
于是她才知道鹿女头上是有对小角的，只可惜鹿女大姐姐太害羞了，她还想仔细观察来着。结果除了第一眼瞥见了对方，之后其始终掩藏在被子里面，头都不肯露。
她想......
大概是对方只穿了件肚兜的缘故吧，娘亲说过衣衫不整者有失礼仪，肯定是对方觉得失礼啦。
“啊！那我们拜圣者为师，往后岂不是也要长一对角？尾巴呢，会不会跟圣者一样没了尾巴？”
“唔。”
姐姐一听，精致的小脸上皱成一团，似乎也忌惮起来。
她们生而有尾，若非娘亲从小教化在外人面前要以双足行步，她肯定会用鳞尾行走。因为双足走路太别扭了，她和妹妹都不喜欢！
如果拜师以后，从此必须以双足行走，那她绝对不能接受。
绝对不行！
“青鹿，乃古之四圣之一。”
“......其主宰万象演化，生死之造。冥古时代，青鹿每千年吐息一次，初火由此衍之，化生十日行天。每千年纳息一次，月与星辰飘摇升空，照耀天地万象。”
最前方的那位妇人终于绷不住了。
两个小家伙再议论下去，她还不知道会商量出什么来，到时候冲撞了那位可不妙，故此停下脚步解释道。
她这一停步，两列素裳女子立刻止足。
仿佛训练过一般整齐。
“娘带你们去见的这位圣者，只是以青鹿为名号，并非真正的古圣青鹿。”
妇人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放在女孩们的头上。
笑容温和，语气轻柔道。
“好啦~，我的乖女儿们啊不必忧心......即使你们拜她为师，也不会有人变化。”
“真的吗？”
“真的？”
女孩们大喜，同时问道。
清音脆脆，天真又浪漫。
妇人温柔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凝滞了下，瞳眸中闪过一缕悲伤。但幼小的女孩们自然看不出异样，她们兴高采烈彻底放松下来，丝毫看不见方才的紧张。
“嗯，真的。”
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揉了揉女儿们的小脑袋。
她转过身面色沉寂下来，站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终是暗叹口气，继续往前目的地行去。
第一九四章 守护此方天地万象，承续圣者未尽之业！
即使不想抵达目的地，但长路漫漫亦有终点，何况方圆宫阙。约莫三炷香左右，妇人已带着自己一双女儿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她让女儿与宫女在原地待命，自己则进入那小小阁楼内。
阁楼只有三层，初极狭小，步梯而上第三层后，视野恍惚一变，仿佛立身于万里穹空之上......天之右有轮红日昭昭，天之左为无垠之黑暗。
头上足下皆是森罗密布星辰，那些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运转横挪，有些依据星轨，有些则全无规律。
尽管已是无数次见到如此奇景，但妇人依旧震撼莫名。
她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那些星辰运行之规，因为她非常清楚其间藏匿着大道法则。那是连大罗仙人都渴望通晓的至理。
承载着此方天地的尽头与根源。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不能多看，当初好多次都差点沉沦其间，为对方所救。而今她已经能够在此奇景的强烈诱惑中，慑伏绯心。
“先祖，她们已在门外等候。”
强行驱散掉内心的渴望，妇人紧守住灵台清明，面朝左侧无垠黑暗方向躬身一礼。
她口称先祖，眉宇间神色恭谨无比。
是的。
这位自号‘青鹿’的圣者，正是妇人的祖先。就连她体内大庭氏的血脉，最初的最初也是源于对方......当然，更准确来说的话是源于对方妹妹。
不过先祖与先祖妹妹是亲生血缘，因此也无多少差别。
“嗯。”
黑暗深处，传来对方的回应。
虽然只有这样轻巧的一个字，却蕴藏着一种不惹尘埃的道韵，寻常等辈可能感觉不出，但到了妇人这等境界却能清楚明白自己与对方遥不可及的差距。
“先祖，可否......可否选择其他人。”
对方轻嗯一声后，就等着她将女儿们带入阁楼。
但妇人终究是爱女情切，思虑半晌才最终咬咬牙将心里话问了出口。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她内心深处对女儿的爱护，还是让她选择将如此自私的言语说出口。
——任何人，任何人都好。
——无论是谁，即使是她自己都愿意替女儿承受！
因为。
那太痛苦了，如果拜黑暗深处那位先祖为师，那么往后的岁月将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
如果没能撑过去，心性必会出现重大缺陷，即使修为高深甚至某年某月有幸了悟问道之真。那缺失的部分依旧无法弥补，必已丢失在这片森罗万象的群星之中。
无迹可寻！
没有人比妇人更了解这种孤寂的痛苦。事实上，她正是亲历过一切之人......
不错。
黑暗深处那位，不仅是妇人的先祖更是她的师尊。拜其为师后，她经历了最艰难最痛苦的磨炼......只不过开始磨炼的她已经成年，心智业已成熟无比，而且当时还有三位师姐妹共同历练。
即使如此，她们也差点没熬过去，彻底沉沦在那片万籁俱寂的群星奇景内。
而此番，先祖或者说老师。
点名要在她一双女儿中择一人作为弟子，不同意等其成年，也不同意找人作伴。先祖从来都是神秘莫测，对方没说缘由。
妇人知晓对方肯定不是故意为之，毕竟先祖是那样的仁善，为此方天地万灵操碎了心......但她也无法忍受自己女儿中的一者，将遭遇难以想象的痛苦经历。
“天命二十四星降，成二十四星野。”
“第一星将由紫微出，此乃烛宝【万星晷】预示，非为师刻意作难。紫微......当以苍生为念。”
妇人面色一苦。
她听出先祖口中的无奈与叹息。
但，于此同时，先祖不以‘景翊’或‘新印’之名称她，而是说了‘紫微’一名。便是在提点她，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紫微，乃火正之一。
何为火正？
这就要从四古圣中的青鹿说起，青鹿为东圣。据传在不知多久远的混沌纪元，其每千年吐息一次，初火由此衍之，化生十日行天。每千年纳息一次，月与星辰飘摇升空，照耀天地万象。
而在某次纳息时，有条长虫趁其不备，藏在风流中遁入青鹿体内。
千年之后盗初火而远遁......
那贼虫盗走初火，十日哀鸣，纷纷坠落古渊。天地陷入无尽的黑暗与凄冷，同时天云分坠，地海塌陷，竟纷纷追随十日往古渊沉沦。
时值万象覆灭，尽归于寂。
生灭刹那关头，古圣青鹿自弃纳息之功，将月与星辰化为一器，名：
——【万星晷】。
又分出一半鹿心，衍为烛火作引，令万星晷可凭依于此追回失落古渊的初火。
当然啦......
这些都是先祖讲述的故事，是真是假连先祖自己都不敢肯定，让最初的四位弟子听过便罢。只不过青鹿寻火、庇佑苍生的信义，却是定做了先祖行事的理念！
她自号【青鹿】，收四名弟子为火官。
火官又称火正，传闻是古圣青鹿极其信赖的四尊异兽，也可视为臣属。初火被盗后，它以一己之力扛起天倾地覆灾厄，还分割了一般鹿心重新为此方天地带来光明。
彼时，已经精疲力竭，需要休养。
是故。
追回初火之事，便落到了四尊异兽肩上，因为它们追回初火的职责，故被称作火官。这已是当时众生能想到的最尊崇的称呼。
先祖既然以【青鹿】为号，她麾下自然也需要四大火官，不仅如此......还需二十四星野。
唯有这样齐备完整的体系与成员构建，才能守护此方渐入黑暗的世界，与一个名为【朱旑】的，邪恶又强大的势力抗衡。
就仿佛混沌时代挽救苍生的那只青鹿圣者一般。
她们行其道，成其事。
守护此方天地万象，承续圣者未尽之业！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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