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尤其是天使这种为战争而生的造物，她没有正常的成长轨迹，生活体验并不完整。
执行任务的投影，携带的记忆更是不全面，只是本次任务她必须知道的那些信息而已，需要更多信息时可以随时从本体获得。
这就导致和本体断开连接后，夏纳脑袋里有很多结论，但她却不知道这些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对自己的过去也不甚了解。
当然，她对当下则更加迷茫。
降临一具躯体执行任务，和真正作为一个人类活着，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两种体验。
完全没有预料的剧变，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夏纳真的不知所措。
谈判？确实她掌握的不少情报，对帝国来说是重要的信息。
但她要用这些情报换到什么呢？
只是不要被杀死那么简单吗？
夏纳其实很聪明的，永夜女皇花了大力气把自己制造出来，赋予了生命，只要自己不过分作死，在帝国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之前，绝不会杀死自己。
那么，她要用自己手里的筹码得到什么呢？
钱，权，物，人？
她发现，因为没有目标，即便握着天价筹码，最后却得不到任何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因为天使从来不曾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替神灵执行一个又一个任务。
自由，对他们从不敢奢望、不会期待的东西。
也从不用想要如何规划接下来的生活，神灵早已安排好一切。
她不知道如何利用这自由，甚至想要回到过去的生活。
就像一个在监狱度过了几十年，从青春到衰老的人，出狱后根本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
极端者反而会在自由后选择自杀。
……
……
奥秘之都平民区的一条很寻常的街，两边是已有几十年历史、缺乏修缮维护的古旧街区。
混乱、斑驳没有什么规划的高低建筑，欺负如顽童随意划下的折线，完全找不到任何美感。
逼仄的巷道弥漫着散不开的异味，衣不遮体的儿童跑来跑去，在白天家长忙于做工，没有约束的小家伙们快乐得风儿一样。
漏风的窗户，缺油少糖的廉价食物，腐朽的木楼梯会因为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但在杂草堆里抓到一只强壮的蟋蟀，也能给他们带来数不清的快乐话题与期待。
罗杰本来是计划带着夏纳游览奥秘之都那些奇观级的地表建筑，然后出入各种繁华热闹、贵族云集的奢侈场所。
但是这个天使却不按套路出牌，逛了几个景点之后，提出向往人员密集的平民区看看。
罗杰不知道原因，但他的任务是陪同夏纳，让她找到身为凡人的快乐，也不好违背她的选择。
暗夜卫一通鸡飞狗跳的提前准备，把太碍眼、不安分的渣滓先扫掉了。
罗杰这才带着夏纳进到平民区。
一路走来夏纳的表情没有多少波澜，只是好奇的左右张望，对那些会因为她和罗杰衣服看愣了的小孩子回以微笑。
说实话，她和罗杰的衣服材质和颜色，跟这片区域格格不入——在纺织业还属于手工业的年代，越鲜艳的布料越昂贵。
而且平民为了工作就那么几套衣服，耐脏耐用才是首选，不会把额外的金钱浪费在外观上。
她对小孩子们斗蟋蟀也颇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无关生死和利益的竞争，只是为了打发掉漫长的时光？”
这些小屁孩，明明穷得衣服连屁股都遮不全，嘴角却咧得大大，庆祝自己的那只无敌大将军一路狂胜到最后。
这在天使是完全想象不能的生活。
她有限的记忆里，每分每秒都是在为神灵的任务奔忙，难得的闲暇，也要不断唱诵神灵的赞歌。
罗杰略微同情地看着她：“这就是童年。”
“童年……真好。”夏纳喃喃着，记住了这个给她带来美好遐想的词汇。
天使从被创造出来就是完全体，自然没有童年。
罗杰顿时觉得这个画面有趣起来。
一个生来便站在这个世界顶点，可以随便轰平这整个街区的强者，却羡慕地上滚得如泥猴般的孩子。
这就是围城吗？
这些孩子的穿着和食物，以现代人的标准称得上难民了。
但在这个世界，他们的父母还是有尊严的自由民，生活水平约等于自耕农。
即便是街边的那些老人，被劳苦压弯了腰，但眼里也看得见希望。
他们原本麻木的表情，忽然从帝国最近发生的变化中体味出生活变得更好的可能，嘴角也会不自主地挂上笑容。
其实，相比这些罗杰看来已经很苦的人民，佃农、农奴、奴隶，这些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底层。
他们从事着死亡边缘的最危险工作，却没有收入，被强者的暴力压榨干净最后一点生命力，而前路也是迎来黎明的黑暗。
在地球上，奴隶尚可以叛乱，但永夜世界魔法的存在让无产者和脱产者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大到难以想象。
如果没有永夜女皇和罗杰这样的人物出现，这个世界的统治结构真就可能继续稳定几万年。
罗杰轻轻一叹：“其实他们快乐无忧的童年很短暂。再大个一两岁，这些孩子都要帮着家里做工，干到成年，然后忧愁成家立业，养育自己的孩子。”
夏纳长长的睫毛扑闪，那如紫色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过疑惑：“凡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循环？”
“大部分人如此。”
“那养育孩子，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吗？”
这种连弹幕都不会出现的天真问题，一时可把罗杰给问得愣住了。
毕竟弹幕还是需要打字的，识得字，基本也会被老师交过活着是为了什么吧？
夏纳自然识字，还通晓上百个世界的语言文字，却在问这种白痴问题……
不过罗杰也明白，曾经天使活着只是为了神灵。
夏纳这么问，听起来是好奇这些平民的生活，其实是要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
如果永夜女皇在此，应该会说，活着是为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如果玛格丽特在此，肯定会趁机给夏纳灌输，人活着就是为了樱……咳，永夜女皇。
可罗杰不是传统的帝国人，他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理性地解析这个问题：
“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来说，繁衍就是活着的意义，因为他们还在生存线边缘挣扎，一切行为只是在拼命去满足动物性、满足激素控制的欲望。
唯有生活超出生存线，拥有足够的知识和思考，智慧种族活着的意义就会变成追寻精神的圆满。如你这样金字塔尖的强者来说，也应当如此。”
夏纳听得似懂非懂，苦恼地道：“也就是说我不应该活得像动物，除了吃喝拉撒和繁衍，还得想点别的。”
她觉得这应该是吃饱了撑的吧？
“人，总会超脱于动物，去追寻抽象的东西。”
“可我不知道该追寻什么。”
“那就去看，看书，看人，看世间万物。”
罗杰看着小脸都要皱成包子的夏纳，强忍住去揉她脸的冲动，安慰道，“别着急，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你生命还长，可以慢慢去发现。”
夏纳轻轻一叹：“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突然不想活了。”
罗杰额头青筋直跳，这特么的哪里就麻烦了？
你知道那些拼了命只为活下去的人，听你一个顶级强者这么中二的伤春悲秋，会想打死你吗？
哦，他们打不过你，我也打不过你，那没事了。
罗杰退而求其次：“没有追寻的事物也很正常，这个时候可以选择守护。”
“守护家人、民族、国家，甚至生存的世界？”夏纳想起永夜女皇之前的回答，苦笑一下，“抱歉，我没有那些东西，你总不能让我去继续领导天明军，复兴维罗妮卡吧？”
“你要守护的是自己。”罗杰认真地道，“你想要生，想要死，都是你的自由。可很多人，想要活却已饿得没有力气，想要死却被控制着身体继续劳作，想要飞黄腾达却发现前路已经封锁，想探索愿望却被羁绊在原地……我知道，你现在厌弃陛下强加给你的自由。可若有神说，你在这世间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有罪，并且要把你审判时，你可能会对失去的自由追悔莫及。”
夏纳眼里升腾起怒火，拳头不由握紧，咬着唇，显然是被勾起了情绪。
但忽然她身体又放松下来，嘴角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忽地闪进到罗杰身前，大眼睛几乎贴到他鼻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罗杰却没有到杀意，魔力在指间闪烁，暂时没有激发。
夏纳玩味地笑起来：“神灵的审判随时会降临，找到超越动物性的追寻太麻烦了，就先当一只快乐的小动物吧！”
她握住了罗杰准备施法的手，驱散了那些魔力，另一只手拉着罗杰的衣领，然后用力吻了下去。
罗杰惊愕的睁大眼睛：我违背核心价值观了吗？
第149章 得占据主动反杀她!
半位面，秘法会，所有顾问团成员都能听到的二级召集令启动。
二级召集令的标准是：执行非紧急任务和研究，必须亲自到现场；
如果无法脱身，则需要将自身的相关权限，委托给可以信任的顾问，代为执行。
当然，也可以直接委托给秘法会的最高领袖，永夜女皇。
这也是性格高傲、谁也不服谁的顾问们通常的选择，只有实力完全碾压他们的永夜女皇，才有权利代自己投票。
当永夜女皇从奥秘之都来到秘法会最核心的魔法师塔时，她的十二位魔法顾问已经坐在圆桌上等待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张圆桌上，决定了帝国太多关键战役的走向，帝国人也将女皇身边这些强大的魔法师，统称为“十二圆桌法师”。
不过，随着青藤帝国建立，秘法会的实力越来越强，需要顾问们合力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少，他们已经有日子没有像这样齐聚一堂了，而是忙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尤其是首席顾问、观测者尼古拉·珈利雷阁下，第四顾问苏菲·阿姆蒂等几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秘法会魔法塔。
但今天很巧，所有人都能到场。
永夜女皇最后一个到的，慵懒地坐进最上首，由纯粹魔法能量构成的奇特王座。
自星辰王座重铸后，她在秘法会的座椅也不正经起来，普遍加宽、加大，方便她斜躺在里面。
不过相比严肃的行政官员们，魔法师们本来就不在乎世俗眼光，永夜女皇更是他们心中超越神灵的存在，她随便怎么坐都好，只要陛下就好。
永夜女皇笑吟吟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手下，发现大家这次全须全尾、肢体健全，也颇为欣慰：“看来各位最近的研究都颇为顺利。”
当然，魔法师眼中的肢体健全，不代表身体全是原装。
比如弗兰肯斯坦那般进行身体机械改造，其他魔法师或多或少尝试过身体魔法生物化、特殊道具融合等奇怪方向。
只不过像弗兰肯斯坦这般高调支持机械强于原装的，终究是少数。
“是陛下的光辉照耀我们前进。”大家真诚地赞美女皇。
光辉不一定有，但是现在陛下给的经费越来越多，那倒是实打实的。
永夜女皇笑容不变，轻轻点头：“这次召集大家回来，也很简单，就是根据最新情报，重新制定一下秘法会的发展侧重点。”
一众顾问顿时表情严肃起来。
永夜女皇在调查七神之事，这是内部早就进行的通报，大家都很关心进展。
现在终于有了阶段性的结论，秘法会跟着调整，也是应尽的义务。
永夜女皇也不废话，将这些日子发现的虚空位面，直到纳莉奈儿确认永夜世界确实挡在了诸神进攻路线上等事，一一与自己的魔法顾问进行说明。
“既然七神在与整个多元宇宙为敌，帝国应该团结那些同样受到威胁的位面本土国家，建立一个共同对抗七神的联盟，让他们的漫长战线拖入泥沼。”首席顾问、观测者珈利雷阁下立刻建言，“恰好，我与一些其他世界的强大魔法师有所联系，可以推动此事。”
他的研究领域就是多元宇宙、不同位面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地球上的天文学家。
不过天文学家没有机会前往其他星球，但是魔法世界方便的跨位面传送，让珈利雷可以亲身前往不同世界，并且坐而论道、有不少志同道合，向往宇宙深处奥秘的魔法师朋友。
永夜女皇点头赞叹道：“这当然是必然要走的道路，珈利雷阁下辛苦了，我们内部也会努力完成进行建盟的基础。”
虽然有跨位面传送，但这种手段只限于强大的传奇魔法师，并不适用于常规战争，更别说七神那样直接用神国倾泻天使大军进入其他位面进行洗地般的大规模屠杀。
或许多元宇宙有世界已经掌握了这样的手段，比如深渊和地狱，但是青藤帝国还没有达到那一步，他们根本连加入联盟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成为这种合作的主导者，帝国还不配。
珈利雷的想法虽然好，却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
当然，前期准备工作也是要做的，至少强者之间的交流足以完成，大家互通有无，或许也能加速技术的提升。
比如在七神进军的必经之路上，建立一座集合不同位面精锐力量的前进要塞，或许也是给大家争取发展时间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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