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上林空
这是巴巴罗萨早就知道的事，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林水天才会老是把姐夫这个词挂在嘴边，笑嘻嘻地想要占她一点口头上的便宜。
她也慢慢地默认了这个事情，由着他这样喊，毕竟大和姐的戒指都是自己帮他一起设计的。
林水天对她好的时候，她就在心里跟自己说，这很正常，他只是在讨好他的小姨子。虽然她不是他的舰娘，却也有了一个能够在岛上住着的身份了，找着这么一个借口，她也就更心安理得享受他对她的好了。
有林水天在的日子，虽然平静却不无聊，巴巴罗萨很满足现在这种生活。
每天早上自己提前去了教室，做一下简单的清洁工作，烧好一壶水，给两个人各泡一杯白开水，然后等着林水天过来，打两声稀松平常的招呼，他讲课的时候，她就在下面有趣地听，不讲课的时候，她就抱着杯子和他一起坐在角落的窗前晒太阳发呆，偶尔听他讲两句好玩的笑话。
中午他会给自己端好吃的菜，有时两个人坐在一起吃。
下午要是他闲，就一起去教室看他画画，不闲，自己就一个人去教室写写日记，睡睡午觉。
她虽然跟家里其他女孩不怎么来往，但有林水天在，她就不会觉得孤独。更何况在家里，大和姐过得开心，要塞姬也过得开心，这就足够了。
她不想，也不敢，去想有关自己和他的一些更深更远的事情，他有婚舰，他也有很多舰娘，而自己是深海。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做他一个人的小姨子。
但现在姐夫却说，要养小姨子一辈子。
这句话听在巴巴罗萨耳朵里，想着它背后的意味，就不免有些心慌意乱了。
“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坐一会吧？”林水天看到路边有空闲的公共长椅，转头问她。
“随便。”巴巴罗萨低着头，声音就好像是从一口幽静的泉眼里流淌的水一样，轻轻浅浅的。
“那就坐一下吧。”林水天拉着她的手走过去，手掌先在椅子上抹了几下，擦去那些看不见的灰尘，才让她坐下。
巴巴罗萨看着他这样贴心的动作，心里不禁又暖了一点。
真正的关心，从来都不在于浪漫和热烈，而是那些细小普通的动作。会自然而然地走在马路的内侧护着你的安全，也会习惯性地在床头放一杯凉开水备你半夜渴醒。
尽管两个人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一些汗水，但林水天还是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你说，我们两个像不像第一次约会的情侣。”隔了一会，林水天看着脚边的影子忍不住笑起来。“只知道傻乎乎的坐着，谁也不主动开口。”
“一点也不像。”巴巴罗萨轻轻说道，但她的心却莫名加快了一点跳动。
林水天抬起头来，开始打望路上来往的人：“你看，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很漂亮呢。”
巴巴罗萨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说道：“那是舰娘。”
“她的胸不是很大，应该是轻巡了。”林水天点头，这么漂亮的女孩，又是在学院里，肯定是舰娘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驱逐。”
至于战列舰，肯定不会是了，因为她的发色不是白色。
“无耻。”巴巴罗萨轻声嗔道，在身后谈论人家女孩子的胸，可算不上是好行为。
“这叫欣赏。”林水天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看那边那个男生，发型还不错，长的也还行，不过还是没有我帅。”
“不要脸。”巴巴罗萨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好像找回了在家里两个人吵闹的感觉。
“我以前就和他们这样无忧无虑，每天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去上学。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上高中，然后千辛万苦地考进美院。在大学里找一个不需要有多漂亮但是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恋爱，我们一起去吃各种好吃的，一起去看野外风景写生。逛街的时候我会帮她背包，要是走累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在一起休息。”林水天看着路过的人，感叹道。“他们真幸福啊。”
“你现在也很幸福。”巴巴罗萨轻声说道。
“我是很幸福。”林水天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呢？”
巴巴罗萨不说话了，低着头，眼睛藏在帽檐下，看不清楚表情。
许久，她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林水天把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笑着说道：“像你这样感到迷茫的人，一般是要找大师算命的。正好我就是半仙，我给你算算吧。”
巴巴罗萨看着他小心把自己的手摊开，认真打量自己手心的脉络的模样，开口说道：“不是应该到庙里去求卦吗？还有，你是什么半仙？”
“我是梦仙。”林水天一本正经地回答。
“梦仙？”巴巴罗萨没听过他讲起过这个职业的故事，感到有些奇怪。
“对啊，梦境玄奇，梦里可看前尘往事，也可测未来吉凶，很强的。”林水天胡说八道。
“骗谁呢，你要能测吉凶，怎么还会……到这个世界来。”巴巴罗萨本来想说你怎么会受致命伤死掉，但又觉得这样说不合适，连忙改了口。
“那是因为我测到我到这个世界来会享福嘛，所以我是故意死的。”林水天一脸严肃地说道。
“结果论。”巴巴罗萨小声嘀咕一句，虽然自己也挺喜欢用结果论的。
“你看，这有三条大掌纹，分别是生命线，事业线和爱情线……”林水天开始搬弄自己看过的杂书知识，给她算命。
“爱情线？”巴巴罗萨低头看去，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你看这条线顺畅无比，说明你的爱情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一帆风顺，无波无澜啊。”林水天继续认真瞎编。
“真的？”巴巴罗萨心里一动，忍不住出声问道。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林半仙，从不打眼！”林水天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哎呀！不对，男左女右，我看错手了，你换右手给我再看看……”
“滚！”巴巴罗萨娇嗔道。
老娘白开心了！鬼半仙！死骗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林水天的故事
巴巴罗萨虽然朝他娇嗔，但却没有趁机抽回手，或许是忘了，或许没忘，只是舍不得这种有人牵挂的美好感觉。
林水天很懂事地握住了她的手，装模作样地叹气：“想不到我林半仙的第一次打眼，就栽在你的手上。”
“总是说自己半仙半仙的。”巴巴罗萨重新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眼底有些看不见的笑意。“你给人算过几次命了？”
“几次呀？七八次吧。”林水天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笑道。“七夕的时候，家里聚会，我摆了个算命的摊子，拿铜钱给大家算过，连可畏都说好准呢。”
“真准？”巴巴罗萨脸上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姐夫什么时候骗过你？”林水天脸色一正，看着她说道。
“一般来说，你要是说话的时候像这样盯着我看了，那就是在撒谎。”巴巴罗萨嘴角微微一挑，不紧不慢地说道。
“咳咳，不可能。”林水天慌忙移开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个小习惯嘛，可畏是心理大师，观察出来就算了，怎么你也知道？
“撒谎的人，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具信服力，往往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举动来配合，比如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又比如身子前倾，又或者用压迫性的眼神……”巴巴罗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得意。“而你刚才，三项全中。”
林水天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好厉害，果然活得越久，见识越广……哎呀！疼疼疼……”
巴巴罗萨羞恼地收回手，横了他一眼，活该，居然敢说女孩子活得久！
“小野猫……”林水天轻轻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臂，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巴巴罗萨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你再说一遍看看。”
“我说的是小姨子，你听错了。”林水天赶紧赔笑道，惹不起惹不起。
“哼。”巴巴罗萨轻哼一声。
两个人却没有发觉这样的小打小闹，像极了一对亲密的情侣。
“咱们说到哪了？”巴巴罗萨下手并不重，只是女孩子好像都有种天生的能力，能够轻易找着不容易受伤却又格外敏感的软肉，只需要轻轻拧一下，就能让人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算命，可畏都说准。”巴巴罗萨说道。
“对对，你不知道，可畏原来也会占卜，用塔罗牌那种，于是我让她也给我算了下命。”林水天点了点头。
“算出什么了吗？”同行？砸场子？巴巴罗萨觉得有些有趣。
“算出来了。”林水天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这次他没有盯着巴巴罗萨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青草地。“我当时算的是我当天晚上会发生的事，而可畏算得非常准。”
“哦？”
“我从可畏的塔罗牌组里抽出了三张牌，第一张塔罗牌牌是月亮，正位，代表的是不安。”林水天轻声说道。“于是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因为醉酒想起了一些让我很恐惧不安的记忆，它们曾经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什么记忆？”巴巴罗萨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很沉重的心情，她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林水天摇了摇头，并没有诉说的意思。
“我要听。”巴巴罗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乱。
“你不会喜欢听的。”林水天转头看着她，慢慢说道。“这是一个黑暗的，血腥的，跟背叛有关的故事。”
背叛？巴巴罗萨心颤了一下，她咬着唇，还是坚持：“我要听。”
林水天迟疑了一下，无奈地笑：“那好吧，你就当一个故事听吧。”
“末世开始的时候，我是一个人躲在一个大的图书馆里，白天出去废墟里翻找食物，晚上就躲在倒塌的书架底下，平时就靠着看里面的各种书打发时间。”
怪不得你知道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巴巴罗萨心想。
“但到后面，附近的食物都被找光了，就要去更远的地方找了，我开始了流浪。虽然战争的时候死了很多人，但却并没有完全死光。在不久后，我遇到了其他幸存者。”林水天停住了话头，突然笑了几声。“那个时候的我，十三四岁，虽然见多了死人，但性格却还天真，很轻易地相信那些人的话，加入了他们。”
“然后呢？”巴巴罗萨心紧了紧。
“那是一个幸存者团体，都住在一个小型防空洞避难所里，确实很安全。但是，人多了，食物消耗也多，所以外出搜寻食物依旧是很必要的事情。我加入的时候是秋季了，避难所内部已经不再和谐了，为了一口食物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不过却还没有完全灭绝人性。”
“灭绝人性？”巴巴罗萨心有不安。
“避难所里，女人和小孩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林水天语气不带什么波动。“我在里面见识到了很多肮脏的交易，女人是最悲惨的，特别是漂亮一点的女人。我有些害怕了，想要逃离这里，我开始计划路线，同时偷偷藏起一些食物。”
“只是时间不凑巧，冬季来了，那个冬季下了大雪，很大很大的雪，根本出不了门，我也只能推迟逃离时间。”
“但是……”林水天苦笑起来。
“食物不够了。”巴巴罗萨出声，大雪封门就意味着不能出去搜寻食物，只能靠以前储蓄的食物来生存。
“是啊，食物不够了。这时人性的丑恶终于暴露出来了。”林水天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所有的成年男人们开始疯狂争抢食物，从辱骂，打斗，最后到枪杀。”
“那次死了很多人，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角落里，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这时有人提议说，把女人和小孩杀掉，也少几张吃饭的嘴。”
巴巴罗萨猛然攥紧了相握着的手。
“当枪口对准我们的时候，却被人制止了，在他的劝说下，我们活了下来。”林水天微微皱了下眉，感觉手被她攥得有点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还是有好人的。”巴巴罗萨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好人？哈哈。”林水天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吗？”巴巴罗萨听着他的笑声，莫名有些悚然。
林水天止住了笑，冷声说道：“在那之后，过了几天，我无意发现角落里的尸体竟然少了几具，你猜它们去哪里了？”
“……！？”巴巴罗萨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
温暖的阳光下，巴巴罗萨感觉浑身发冷。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就是我的小青
空中飞过一只白色的鸽子，它低低地叫着，似乎也听不下去这个黑暗的故事了。
“他们……！”巴巴罗萨顿时有种作呕的感觉，这还是人吗？
林水天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这些事情，不去想还好，一旦回想起来了，依旧会让他心寒。
“后来呢！？”巴巴罗萨有些急切地问道。
“后来？没什么好说的。”林水天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偷了一把枪，杀了几个人，然后从避难所里逃了出来。”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人类。”
巴巴罗萨把头低下去，不再说话了。
“你看，我和你的经历是不是很相似。”林水天轻声说道。“都被人伤害过，都对这个世界仇恨过，也都死过一次……”
巴巴罗萨怔怔地看着自己脚尖，相似？自己比起他来，算是好很多吧？毕竟自己一直都有大和姐陪在身边，而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自己的遭遇虽然很不幸，但也没有他这么黑暗，这么恐怖，这么令人发指。
“我到现在其实也不相信人类，因为我知道人性到底能丑陋到何种地步。我只相信你们。”林水天握紧她的手。“当初，我看着你看我的那种憎恨的眼神就知道，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哪一类人？”巴巴罗萨低声问道。
“身处黑暗。”林水天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心向光明。”
巴巴罗萨闻言，又想起了教室讲台上的那句话。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我是深海。”巴巴罗萨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林水天认真说道。“我不在乎这个，家里其他人也不在乎。”
“你不觉得我很丑吗？”巴巴罗萨望着他问道。
“不，在我眼里，你很漂亮。”林水天摇了摇头。
“我的角……”巴巴罗萨咬着唇，她的角跟深海大和的不一样，深海大和的角只有在舰装模式下才会出现，她的不是。
“我很喜欢你的角。”林水天看着她被帽子遮挡住的角说道。“它们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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