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个笔名真难
玉门关至长安，千里迢迢，原来少说也得花费个十天半个月，自从修了驰道之后，不过短短两日的时间，毋寡一行人就赶到了长安。
丞相府前堂，李暹见到了传闻中的大宛国王。
毋寡表现的很是谦卑，不仅换下了风尘仆仆的行装，穿上了庄重的大宛国国王礼服，见到李暹后，更是不待李暹开口说话，便先行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宛国贵族面见国君之礼。
相反，李暹倒是表现的很冷淡，端坐在主坐之上的李暹，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欠身行礼的毋寡。
“毋寡......大宛国的现任国王......你们连我大汉的商队都敢截杀，你这个礼，我可不敢受。”
嘴上说着不敢受，身体倒是很诚实，端坐在花梨木大坐塌上，丝毫没有下来搀扶或是回礼的意思。
一旁的翻译凑到毋寡的耳旁低声将李暹的话一字不改的翻译了过去，毋寡听完后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解释。
“这只是一场误会，截杀贵国商队的，是流窜在天山一代的流寇，我已经把他们全部抓了起来，并且打算把他们都送来长安，交由丞相处置。”
毋寡话音落下，翻译连忙恭恭敬敬的把毋寡的话原原本本的翻译了过来，传达给了李暹。
“流寇？行吧，就当是流寇所为好了，不过......”
李暹的嘴角慢慢的扬了起来，笑道：“是流寇所为，还是你大宛王亲自派人做的，不重要。”
“我只知道我大汉的商队，死在了你大宛国的境内，无论是什么人所为，都得你大宛国的国君，来给我一个交代吧。”
“你要是觉得你委屈，觉得你连在你大宛国境内的人都保护不了的话，那你这个国君还做什么，不如换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做好啦。”
流寇？这种理由糊弄糊弄孩子也就罢了，拿来糊弄他李暹？
他李暹当初绑了田丰，绑了糜贞，还说是山贼所为呢。
不过他也知道，毋寡也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让毋寡当着他李暹的面，说是他大宛国官方的人干的吧，那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找死吗，毋寡要是真敢这么说，真这么嚣张的话，也不用万.里迢迢的亲自跑来长安谢罪了，所以也只能是流寇干的。
毋寡满脸愧疚，恭恭敬敬的道：“丞相说的是，无论是什么人所为，我既然身为大宛国国君，就难辞其咎，我大宛愿意赔偿十倍赔偿贵国商队的损失，只求丞相能够免去那两万奴役。”
“只要丞相能够免去那两万的奴役，我大宛愿向大汉称臣纳贡，做大汉的属国，为大汉和丞相马首是瞻。”
大宛国总共人口不过三十多万，一下子送出两万的人口给他国做奴役，那他的子民还不闹翻了天。
别说他毋寡能不能顶住国内的压力，能不能压下沸腾的民意，就算能，那些贵族也不会愿意出这个人口。
看似不过两万的人口，对于三十万总人口而言，也不是什么太大，拿不出手的数字。
可大宛国内的政治体系跟大汉不一样啊，三十万总人口又不全都是他毋寡的，其中很多都是国内的那些贵族的，是那些贵族的私有财产，那些贵族能愿意把自己领地内的子民给他毋寡送出去？
两万人口如果都从他毋寡的领地内出，先不说他能不能拿的出这么多，就算能拿的出来，少了这两万人口，他还拿什么来压制那些贵族，特别是类似于昧蔡那种少数几个本就比他这位国王实力弱不了多少的，到时候怕是他这个国君的位子都会不稳。
两万的人口，这对于毋寡来说，送出去的不仅仅是人口，可能还会是他国君的位置，更有可能是他的命。
历朝历代，无论哪国，一个国君如果丢了他的国君之位，能有几个还能好端端的活着的？
“属国？纳贡？”
李暹笑着摇了摇头，道：“重启丝绸之路的时候，我曾经对我大汉的那些商贾们承诺过，若是哪国敢劫掠他们的商队，我会让那国的国王亲自来长安像他们赔罪。”
“如果有人敢不来，那我就将他的脑袋悬挂在这长安城的城头之上。”
“你虽然人来了，可在你大宛国被劫掠的商队，他们人却已经死了，你人来了又有什么用，他们也看不到了。”
“按理来说，我应该让你下去给他们赔罪，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是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他们也无法复活。”
“我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才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就是让你送个两万奴役来修砌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条路，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可你现在居然连奴役都不想给，你难道不觉得你有些得寸进尺了吗？”
说到这，李暹脸色一寒，沉声道：“属国？纳贡？如果让你大宛做我大汉的属国，你纳的贡能让那惨死在异国他乡的两百余人活过来的话，我保证不再提什么奴役的事情。”
“如果不能，我不仅会把你的人头挂在这长安城头，我还会灭了你大宛。”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只是两万奴役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而且......你以为你此番人来了长安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如果是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你就带着两万奴役来长安请罪的话，那此事也就算了了。”
“可那个时候你在哪，你在做什么？”
“等我大军都要兵临城下的时候，你来了。”
“现在，你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你一个赔罪和两万奴役就能解决的了的吗？”
“就算我愿意，你去问问那数十国联军，问问他们愿不愿意，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千里迢迢，耗费了无数的粮草，最终却一无所获，颗粒无收。”
“现在，我不仅仅要给惨死在你大宛的那两百余商人一个交代，我还要给组成联军的西域数十国一个交代，否则的话，我拿什么来服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重启丝绸之路的时候，我就已经以大汉丞相的名义，昭告了西域各国，并且我应该还特意让人加了一句，最好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
“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找刺激呢？”
“我尊贵的国王.....我尊敬的陛下......我真的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截杀我大汉的商队，好玩吗？刺激吗？”
本章完
李暹知道毋寡的难处，别说是大宛这样类似于城邦制的小国了，就是中央集权的大汉，要他李暹一下送出两万子民给别人做奴役，他也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一不小心他甚至可能还会被别人给推翻。
可知道又如何，毋寡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跟他李暹有关系吗。
他不会去管毋寡怎么向他国内的民众解释，他也不会管毋寡怎么去处理与大宛国内那些贵族的关系，只要毋寡能把两万人给他送过来就行。
毋寡要是觉得为难，觉得做不到，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那就拼好了，反正那些联军又不是他的兵马，死多少他都不会心疼。
现在除了两万奴役以外，还得割地赔款，所割的地，所赔的款，他一分不要，都给那些出兵组建联军的西域小国。
割的地太远，要了也没用，赔的款，大宛这种小国能赔多少，李暹还看不上这点。
自己吃肉，总得给别人喝口汤，给那些西域小国一点甜头，以后再用到他们的时候也能一呼百应。
毋寡站在堂下直直发呆，脸上苍白，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按理来说，他一个国王都亲自来长安赔罪了，甚至都愿意称臣纳贡了，此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有着礼仪之邦的大汉，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丞相。
毋寡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道：“丞相以为那六万多联军就真的能够覆灭我大宛吗。”
“是......我相信只要丞相愿意，甚至还可以拉拢乌孙，让乌孙也加入讨伐我大宛的联军。”
“可丞相别忘了，这天下也不只有大汉一个帝国，若是逼急了，我大宛也可以寻求贵霜和康居的庇护。”
“况且，据我所知，现在大汉境内似乎也不是很太平，丞相应该也无力亲自西征吧，我劝丞相还是以大汉本国内部的事务为重。”
“丞相组建联军讨伐我大宛，无非就是想要立威，以保证日后大汉商队在西域的安全。”
“如今我已经亲自来长安向丞相赔罪，丞相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又何必为了那两百多条商人的性命，非要与我大宛拼个鱼死网破呢？”
“我大宛国虽小，但也不会任人欺负，还望丞相三思。”
说完，毋寡欠身一礼，不卑不亢，大宛扼守前往中亚的咽喉要地，真要闹到那一步，李暹的这条丝绸之路，也就只能到西域而止了，他相信李暹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这是在威胁我？”
李暹目光一寒，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毋寡，一字一顿的道：“看不出来啊，你挺勇的嘛......”
丝绸之路之所以被称之为丝绸之路，因为它连接的可不仅仅只有西域的那些小国，西域虽然国家很多，但一些小国小到总人口都不到千人，这算什么国家。
这种跟村子似的国家，就算再怎么多，又能给他带来多少的财富和利益。
真正能带来财富的，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口过十万的，以及中亚那边的大国。
要是大宛真的倒向了贵霜或者康居，他现在还真拿这大宛没办法。
不提总人口能够达到五百多万，北至葱岭，南到印度和流域，与汉朝、安息、罗马并列欧亚四大强国之一的贵霜，就是人口六十多万的康居，常备兵马也有十余万，还真不是西域那些几十个国家总共组建起来的联军才只有六万多人的那些小国可以拿的下的。
虽然康居这种货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强，顶多也就是大汉境内一方诸侯的水准，要是在大汉附近，李暹第二天就能领军给他灭了。
可人家远啊，想要讨伐大宛和贵霜，得穿过塔克拉玛干，就目前的条件，如果李暹想要举兵十万讨伐，单单只是用来运送粮草的民夫怕是最少也得征个二十多万。
这么远的距离，人吃马嚼，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运送粮草的时候所运送的可不仅仅只有主战军队的粮草，沿途民夫的消耗也得算上。
这尼玛怎么打，以目前的条件，根本没法打。
指望沿途那些小国给补给，那就更扯淡了，那些少数个别大一点的也就相当于大汉的一个郡，小点的连村子都不如，别说问他们要补给了，就是把他们国内的民众都给当牲口宰了吃了，也没啥卵用。
汉武帝时期第一次征讨大宛的时候，李广利六万大军一路抢过去，等到了大宛的时候也不过只剩下了几千人，第二次征讨大宛的时候，还是汉武帝征调了大量的民夫保证后勤补给，才送了六万兵马过去。
征讨一个大宛都这么费劲，更别提去征讨实力比大宛更强的康居了。
如果真让大宛倒向了贵霜或者康居，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毋寡微微一礼，道：“丞相可曾想过，你要两万奴役，对于我大宛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大宛总人口也不过三十万，而且这些人口虽然名义上属于我这个国王，但他们之中真的属于我这个国王的也没有多少，很多都是国内那些贵族的私有财产。”
“就好像如今的大汉，大汉的总人口那么多，可他们也只是名义上都属于天子。”
“如果现在你们的天子要把你们这些诸侯领地内的子民送于他国，就算他是天子，他能做到吗？”
“而丞相你，会心甘情愿的把你领地内的子民交于大汉的天子，让他送于他国做奴役吗？”
“从我自己的领地内确实能够拿出两万的人口交于丞相，可若是我交了这些人口，失去了这么多的人口和民心，丞相觉得我还能做的了这个国王吗，那些早有异心的贵族怕是第一个冲上来把我给撕碎。”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答应丞相的条件，从那些贵族的领地内凑足两万奴役给丞相送过来，既能消了丞相心中之怒，又能削弱大宛国内的那些贵族，何乐而不为，可我真的做不到。”
“丞相您就是杀了我，我也满足不了您这个条件。”
“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丞相就要灭了我大宛。”
“当大宛国面临亡国之危的时候，相信不用我这个国王来决定是否要投靠贵霜和康居与丞相鱼死网破，国内的那些贵族怕是也会逼着我这么做。”
“丞相能够坐到今日这个位置，相信您也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相信您应该也知道，很多时候，我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就好像此次截杀大汉商队的事情，我知道丞相也不相信真是流寇所为，可我又能怎么办。”
“在这件事情上，我与丞相是一样，我也不想大汉的商队在我大宛国境内出事，可还是出事了。”
“我人如今都已经在长安，生死都掌握在丞相的手中，又岂敢威胁丞相，恳请丞相能够体会我的难处。”
本章完
这毋寡倒是挺实诚的，居然还真就把这件事情给挑明了，李暹身体前倾，手臂搭在桌案上，单手托腮，望着堂下躬着身子的毋寡，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
照他这么说来，好像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用，反倒是便宜了大宛国内那些策划了这次截杀大汉商队的贵族。
权利的争斗，往往都是阴暗和肮脏的，李暹这一路走来，见过的肮脏手段多了去了，他本人更是用过不少。
毋寡此言已经算是默认了截杀汉朝商队就是大宛国官方的人干的，既然他敢把这件事情挑到明面上来，说明截杀大汉商队的事情或许还真跟他无关。
否则的话，就算不是他的授意，大汉的商队在大宛国境内被大宛的官方势力截杀，也该算到他这个国王的头上，况且这种事情传出去，也有损他大宛国的颜面。
大宛国官方无辜残害他国商人，日后还有哪国商人敢去大宛经商，又有哪国还敢与这种官方跟流寇没什么区别的国家通商。
于情于理，这件事情也只能是流寇干的。
可如今毋寡却给挑到明面上来了，足以看出他的无奈，看来这大宛国内的形势也不是很乐观嘛。
威是要立的，但给一个小国中的阴谋家当刀使，而且还更有可能自己忙活了半天，却把大宛国给推到其他国家的怀里，这就让李暹有些不能接受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沉吟了许久，李暹淡淡的开口道：“可这些只是你的问题，身为一国之君，你却连自己国内局势都掌控不了，这是你的失败。”
“而且，我又怎知这些不是你所找的借口？”
李暹眯着眼睛打量了毋寡许久，见他面色发苦，一脸的无奈，心中便已经了解了几分，随直起身，活动活动了脖子，叹道：“罢了，念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此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竟然有人意图借我大汉子民的性命，来拿我当刀使，我要是不弄死他们，我还有何脸面做这大汉的丞相？”
“这样吧，念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而你又愿意做我大汉的属国，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你不是拿你国内的那些什么贵族没办法吗，我帮你肃清朝政，料理了他们。”
毋寡闻言心中一喜，激动的抬起头，道：“丞相此言当真？”
本以为能够说服李暹免去那两万奴役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惊喜，毋寡激动的老脸通红，身体发颤。
要知道想要料理了那些根深蒂固的权贵可不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稍微一个不慎，就可能让其他的那些贵族感到唇亡齿寒，联手来推翻他这个国王。
但要是有大汉这样的强国帮忙配合的话，那就简单了，他完全可以在国内的朝堂之上，满脸委屈的说这都是大汉逼的，顶着强国威逼的名头，肃清异己，做他想做的事情。
李暹摇了摇手，道：“先别高兴的太早，这可不是无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