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他们无论是否见过生前的特蕾西娅，这时候都没有吭声。
因为他们知道，这段短暂的时光，必须要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在与博士对视的时候，特蕾西娅只是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博士竟然会失忆。
这究竟是博士的某种计划，还是纯粹的意外，恐怕只有博士自己才知道了。
“真奇妙，”特蕾西娅兔的目光最后落在秦枫身上，“你所提供的装置，让我完全接触不到阿米娅的心。明明在用同一具身体，我却体会不到她的情绪。”
“这也是她在最开始完全读取不到我，导致我决定做得更彻底一点的原因。可不能让这孩子怀疑自己的素质呀，她可是我们共同认可的继承人。”
“不过，因为这个装置，这种将意识与情感完全具现的状态，对她的影响也降到了最小。我能存在多久，就只看残留的力量能坚持多久了。”
秦枫摇了摇头，笑道：“那可不一定啊。”
“唔？”
“你的这种存在状态，确实不完全。虽然能在阿米娅身上看到两个影子，但你的影子比她的要浅很多，而且虽然速度缓慢，但正在一点点变得更浅。”
“话虽如此，影子的核心并未跟着变动，我在那核心之中还看到了若隐若现的其他影子。看来只要魔王之力还在，它就不会动摇。”
“你最多也就是今后无法再主动出现，但我可以强行把你拉出来。”
这状态，与不死的黑蛇很像。
也就是说，不使用戒指或者特殊装置加以限制的话，新任魔王不止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历代魔王的情绪影响，更是可能在力量高度同步的情况下被临时或永久夺舍，就如同科西切占据塔露拉的肉体那样。
若非如此，特蕾西娅与凯尔希也不必开发戒指。
特蕾西娅兔有些困惑地说道：
“唔，这是某种能看到灵魂的精神法术吗？我完全读不到你的记忆，只能看到你体内泾渭分明的善恶情绪。”
“你不是人类吧，秦枫先生。你的体内蕴藏着至少千万人份的情绪。如果不是被阻隔着而无法深入接触，就算是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会受到强烈的精神打击。”
没等秦枫回答，特蕾西娅兔又蹙眉道：
“但是，这种感觉……那些情绪像是被束缚住了，就像是寄宿在魔王之力中的我们。你，莫非……”
“这就任凭猜测了，特蕾西娅殿下。”
秦枫如此说着，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圆球体。
他将它对准特蕾西娅兔，轻轻按下开关。
某种无形的事物被吸收，白色的球体上逐渐缠绕粉色的光芒，勾勒出状似◇的边缘。
当球体成型的瞬间，特蕾西娅兔两眼一翻便向前倾倒，阿米娅连连挥动双臂才站稳。
“殿下？殿下的意识又不见了！”
“她的主观意识被我拿走了，阿米娅。”
“诶？”
“放着不管也是消失，何不让我来妥善保存呢。你们放心，如果她不愿意继续存在，我也不会囚禁她的灵魂。”
秦枫掂了掂手里的眼魂，再次按下唤醒开关，将之丢出：
“我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太喜欢看到别人的身体被不属于她的灵魂使用而已。”
“况且，你们和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吧？按照那个速度，她最多只能再存在一分钟，估计连当初的真相都来不及说完。”
伴随秦枫的话语，悬浮在空中的眼魂释放出人形的光辉，凝聚出特蕾西娅的姿态。
秦枫在拿出这枚空白眼魂的时候顺便重编程了它的架构，因此整个显现过程都被看不到灵魂的人们看得一清二楚。
“全新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诶？全新的身体……？”
记忆停留在方才兔状态下的特蕾西娅，惊诧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米娅，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逐渐睁大眼睛。
秦枫伸手从游戏领域里拿了一面镜子出来，特蕾西娅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我现在这是什么状态？我、我难道复活了？”
“什么？！”
特蕾西娅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从她和秦枫开始对话起就已经和听天书一样的众人，这时彻底被吓到了。
他们或许听不懂别的，但“复活”两个字还是搞得懂的！
“谈不上复活，”随手把镜子丢回去，秦枫解释道，“你现在的身体，就是你的灵魂，只不过我用了灵魂工程学的技术，让这具基于灵魂情报而构筑的魂体，具备了物质实体。”
这是ghost世界的眼魔一族所拥有的技术，用于在保存肉体的情况下，以能够干涉世界的灵魂姿态长久存在。
眼魔一族的王室藉此存活数倍于人类寿命的时间，但仍旧保持着年轻的外貌。
灵魂寄宿在眼魔眼魂之中，肉体不朽保存，这样便能近似实现不老不死。
这种技术的大量运转，需要借助全知全能的“伟大之眼”充当中央管理系统。
但只是特蕾西娅一个人的话，随便找个工具人来都能撑得住，以秦枫自身的计算力更是绰绰有余。
特蕾西娅是已死之人，只能依托眼魔眼魂存在，眼魂碎了或者物质实体受到一定损伤，她便会因为灵魂消散而消逝。
“你现在看似身上仍长着源石，但你得不了矿石病，毕竟是灵魂。但是如果被杀伤了，还是会死的。”
特蕾西娅惊疑不定地看向秦枫：
“这种事……也是能做到的吗？不可能，遍历时代，哪怕是我所知的拥有灵魂能力的神，也做不到这种事。”
“而且，因为寄宿着我的灵魂，所以我能感觉到，这个寄宿了我灵魂的、叫做眼魂的东西上，没有任何除我之外的能量残留——这不是权柄造物！”
“你不是神，也不是邪魔异种。秦枫先生，你究竟是什么存在？”
第569章 他不是神，但比神更神
特蕾西娅的疑问，同时也是凯尔希的疑问。
而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这一代魔王阿米娅，恐怕都不会怀疑秦枫的神灵身份。
毕竟，他体内那非人的庞大情感，难免会让人在第一时间把他开除人籍。
而泽亚智能的那些强力的军工产品、以各国当前的技术甚至无法进行结构解析的特殊装甲，也难免会让人往权柄造物的方向考虑。
大家当然知道这是某种凌驾于时代的技术，就如同年的铸造，但正因为它凭空凌驾于当前的时代，所以才会与神灵的力量挂钩。
再加上，这个人还被大炎扣上了神灵的身份，而且没有否认。
既如此，他的身份似乎便已经盖棺定论，是神。
但是，凯尔希一直对这一点抱有疑问。
首先，她的看法与特蕾西娅一样，在泽亚智能的那些造物之上，全都没有明显的能量残留。
他们的公司的量产品尚且还有源石能的痕迹，但那些并非法杖的“原型”产物，比如机动天马和飞行攻击者等载具武装之上，完全找不到固定其结构的能量痕迹。
倘若与年的铸造相对比，便不难发现这个不同点。
巧的是，作为拥有一定的“共同语言”的存在，凯尔希对年和她的造物并不陌生。
其次，前段时间深池覆灭的一战，轰动了整个世界。
这是大炎隐瞒了秦枫的神灵身份所造成的失误，作为神灵的秦枫，其战斗的姿态被世人所认知。
而“认知”，哪怕并不完全，只要存在正确的部分便能给异种邪魔带去力量。
在大陆多个主要国家的人民均切实了解到秦枫所拥有的力量的情况下，秦枫作为神灵，其存在规模应当比过去有明显膨胀。
但是，按照阿米娅的汇报，他的存在规模没有变化——体内那数千万人份的情绪，与年初的时候一致。
与初次见面之时阿米娅感受到的上万人份的量相比，这无疑是大幅膨胀了，但这种膨胀并不是深池覆灭一战带来的。
无论是年后的两次矿石病相关发布会，还是深池覆灭战，都大幅提升了泽亚智能以及秦枫的知名度，但他的存在规模并未出现明显变化。
由此凯尔希觉得，这种差距可能是当初的阿米娅并未适应情绪感知法术而造成的误差。
秦枫或许并不具备邪魔异种的那种特性。
他可能不是神。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又是什么存在？
他的这些技术，也不是挖遗迹能挖出来的。
凯尔希不说走遍了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起码所有存在聚落的地方都去过，各个遗迹开挖的前后通常也能看到她的身影。
因此，她很清楚秦枫手中的造物与遗迹产物不是同一个体系。
与其让凯尔希相信秦枫是一个能独力打造出完整科技树的鬼才，倒不如说他背负着一个文明，更加具有可信度。
那么，他背负着的文明，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凯尔希就有些不敢想了。
她少见地品味到了畏惧，心中萌生出了驻足不前的想法。
如果了解到了这个答案，大概就没法回头了。
凯尔希知道很多，而且有些东西只有她才知道，比如那些以各国文明程度无法验证的“假说”：脚下的大地在一颗球体上，以及星球运转的日心说。
除了这些，凯尔希还知道，这片大地上的人们背负着某种命运。
来自大陆之外的邪魔异种的威胁，终将在不远的未来彻底爆发。
从千年以前便持续阻隔着它们的某种力量，在千年间不可逆转地日渐衰弱，陆地边缘的各国因此而都与异种厮杀过。
布设这种力量的是谁？
大陆各国的文明——自神灵信仰或与神灵及神民的斗争之中流传下来的一切，又是源自哪里？
陆地神是特别的。
它们中的大多数所背负的概念，称得上是文明的一角，蕴藏着人类可以模仿的知识和智慧，战斗能力倒像是附属品。
这与带来昏乱的异种、用“声音”扭曲有机结构的深海、令死尸拥有活力的精怪——这些难以被理解的、主要倾向于同化与破坏的存在不同。
抛开它们的杀戮能力和邪魔本质，陆地神简直就像是为了传递文明而存在。
它们因概念被知晓而可以继续存在，因为继续存在而可以令更多的人知晓它们背负的概念。
秦枫并未传达某种明确的概念，从这种角度上来说，他确实也不像是个陆地神。
但他也在影响着这个世界。
希望与笑容——他是认真地想要给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带来这些东西，而扭转感染者身上的破灭诅咒便是第一步。
也许，他和特蕾西娅是同类。
他们都想给人类带去幸福。
只不过，特蕾西娅力有未逮，做了所有的努力也没能对抗世界，而秦枫却反了过来，该努力考虑对抗方法的是整片大地。
如果能早点遇到秦枫，当初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可是，即便现在才遇到他，也为时不晚。
他的存在，也许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连灵魂都能固化并赋予物质实体的他，用并非权柄的手段做到了权柄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
他不是神，但比神更神。
“你提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呢，特蕾西娅。”
被问及真实身份的秦枫，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看了博士一眼，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所谓的神灵，不过是他们强加给我的身份，因为这能让他们理解我，方便行事，我也就接受了。”
“实际上，我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只不过，这不是你们概念中的人类。”
阿米娅、W、特雷西斯和精英干员们沉默不语，如logos这样的少数知识派若有所思。
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有些难以理解。
博士诧异地打量着秦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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