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的天使圣子 第264章

不大的房间里满是血迹。发黑的血块和鲜艳的红血混杂在一起，能看出是好几天长时间被沾染的。

而在房间的最深处，浮士德正跪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有一个破烂的白发少年。

说是破烂，是因为那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白发的少年倒在墙角，左臂和右腿从根部开始消失不见，只有空荡荡的衣袖被染得鲜红。

他的脸上和身上也都沾满鲜血，出血量之大已经远超一个人的量了。

Ace本能的就想挡住阿米娅的视线。

但阿米娅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都没靠太近，只远远的望着那两个少年，没有打扰他们。

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受到如此重伤，那白发的少年也还没有断气。

他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指尖动了动：

“浮士……德？是浮士德吗……？我看不见了……你在，哪里？”

“是我。”

浮士德握住梅菲斯特的手，声音很平静。

梅菲斯特笑了：

“太好了……塔露拉姐姐，果然没骗我……你还，活着……”

“……是啊，她没骗你。”

浮士德抑制住动摇的声线，牢牢握住他的手。

梅菲斯特的确是字面意思上的看不见了，因为他的眼睛本身已经不存在了。

除此以外，他的身体也千疮百孔。数个脏器已经被挖走，身体一半以上的器官已经消失了。

他之所以还活着，已经是全靠优秀的治疗源石技艺。

梅菲斯特的源石技艺之强，即便是断肢也能迅速修复。

只要不是一击毙命，任何重伤几乎都能修复回来。

……但是，这恢复力也有限度。

在长达几天的摧残中，梅菲斯特的生命力已经完全透支了。

他动着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些，萨卡兹的佣兵，真的好厉害啊……他们发现我的源石技艺，本质是用我的身体组织制造牧群的……那么，与其用鳞粉，不如直接吃我的身体，会变得更强呢。”

“我还从来，没想过这种用法……只是，他们吃的太多了……我好痛，又好累……已经，长不出手脚了……”

“别说了。”

浮士德难忍的握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梅菲斯特没有听话，依然说着：

“浮士德……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哦……”

“你和塔露拉姐姐，是世界上唯二，不会骗我的人……你们说什么，我都会相信，都会努力相信的……”

“所以我听你的话，努力活着……也听塔露拉姐姐的话，努力帮上忙……”

“但是，我真的，好累啊……”

“活着，好累……又好痛……浮士德，萨沙……我能不能，休息了呀……？我可以，不继续活着了吗……？”

……这句话，终于还是让浮士德崩溃了。

他抱住梅菲斯特满是鲜血的身体，不停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伊诺……都是我的错，是我乱说话的错……！”

“哈哈哈……你好奇怪哦，萨沙……”

萨沙和伊诺。

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名字，才是浮士德和梅菲斯特原本的名字。

梅菲斯特至始至终都相信着浮士德，听他的话【活下去】，却不知何时变质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放弃了自我思考，选择对信赖的人言听计从。

这都是浮士德的错，是他引发的悲剧。

浮士德努力忍住哭咽，抱着梅菲斯特说：

“伊诺，伊诺……最后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活着】这件事，并不是一切。”

“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人活着，是为了得到【正确的死】。人是为了正确的，无憾的，心满意足的死，才活着的。”

梅菲斯特：“为了死……才活着……好奇怪哦……”

梅菲斯特咳嗽着，声音越来越轻了：

“虽然，奇怪……不过，我相信你……因为是萨沙说的，所以我都，相信……”

“萨沙，我有正确的死吗……？我现在的死，是正确的吗？”

浮士德努力的点头，拼命的点头。

梅菲斯特安心的笑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虽然我没完成塔露拉姐姐的命令，但我已经很努力了……温柔的姐姐，会原谅我的吧……”

这时候，梅菲斯特似乎看到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了。

他高兴的说：

“塔露拉姐姐，叶莲娜姐姐……啊，连阿丽娜姐姐也在啊……”

“阿丽娜姐姐，你去哪里啊……塔露拉姐姐找了你好久，真的找了好久……因为你不在了，塔露拉姐姐都变得好奇怪，好吓人的啊……”

“不过，你回来了就好……塔露拉姐姐又会变温柔了，叶莲娜姐姐也不会讨厌我了……我们大家，又能在一起，开心的……唱歌……”

看到梦的梅菲斯特，最终垂下了手。

阿米娅也停止了让梅菲斯特做梦的源石技艺，难忍的回头，不再去看。

第386章：我会活得比你久

听了阿米娅的讲述，罗真也不免有点沉重。

据阿米娅所说，在那之后，梅菲斯特的尸体就迅速粉尘化了。

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不可思议。在被萨卡兹佣兵折磨的期间，他不断用源石技艺再生自己的身体，然后又被肢解，无限循环这种折磨。

这荒诞又恐怖的故事，让罗真联想起了那个能再生的面包的童话。

童话故事里，贪心的人把能再生的面包一口气吃了，以后都没得吃了。

而现实里，萨卡兹人还更有耐心，一直把唐僧肉似的梅菲斯特榨干到最后一点，才抛弃了他。

源石技艺透支到这地步，梅菲斯特的感染率已是积重难返，体内的源石迅速活性化。

这迫使阿米娅他们，不得不当场处理了他的尸体。

梅菲斯特的身体化为粉尘，回归了这片生养了他，却没有给他多少美好回忆的大地。

讲道理，罗真完全不认识那叫浮士德的小子，对另一个叫梅菲斯特的白毛小鬼印象也约等于畜生。

但就算如此，悲哀的事情还是悲哀。

再罪恶滔天的人，当死的时候还是有人会替他悲哀，依然有人把他当作重要的人。

罗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摸摸小兔子的脑袋。

阿米娅一言不发，就这么靠在他肩头，撒娇着补充能量。

过了一会儿，罗真姑且问道：

“那叫浮士德的小鬼呢，现在在哪？”

阿米娅：“他被陈小姐带回去了。”

小兔子往罗真怀里挤了挤，依恋的说：

“浮士德是从近卫局逃出来的，那理应要追究责任……他也没有反抗，幻影弩手的各位也都主动自首，一起去近卫局了。”

幻影弩手算是和霜星的雪怪小队一样，是整合运动中少有的良心了。

他们并不忠于整合运动本身，而是跟随着浮士德这个少年。

有意思的是，幻影弩手都是群三四十岁的大叔，都是在乌萨斯的北原冻土中生存下来的老猎人。

是他们收养了浮士德这个孩子，教会了他打猎隐蔽的技巧。

只是浮士德相当有天赋，几年时间就超越了这批如父如兄的老猎人，结果反倒成了他们的领导人了。

所以幻影弩手看待浮士德，大致也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对浮士德和梅菲斯特走上的错路，他们同样难辞其咎。

罗真感慨的沉吟一声：

“那阿米娅，你想怎么办？”

“想把浮士德和幻影弩手放出来吗？如果你觉得他们没有危害性了，我能去和老陈说说。可以让霜星碎骨他们见个面，之后怎么安排也能再商量。”

阿米娅：“我……我不知道。”

阿米娅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对浮士德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留在罗德岛的几个整合运动成员里，弑君者有凯尔希和罗真这层关系，碎骨有双胞胎姐姐米莎。

至于霜星，则是有求于罗真，自愿留下的。

归根结底，这些人都是凭自己的意志脱离整合运动，希望能留在罗德岛做些什么。

在这之上，阿米娅确认和她们已经不会再有危害，所以才接纳了她们的。

但浮士德不一样。

阿米娅悲戚的抿着嘴唇：

“浮士德，他的悲伤非常沉重……他的心已经被后悔和自责吞没，放弃去思考了。”

“所以他才不做任何反抗，任凭近卫局如何处置自己……我能明白，他是真心觉得，活着是个沉重的负担。”

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情，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好事。

阿米娅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气来，只能紧贴着罗真，靠他的温度来温暖发冷的身体。

她很不安的问道：

“罗真哥哥……【正确的死】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浮士德虽然这么说，梅菲斯特也确实被安慰了，走得很平静……但留下的人，却依然悲伤。”

“感染者一死，就什么都没法留下。我们会回归大地，活过的痕迹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一想，我就真的觉得……好寂寞。”

阿米娅的声音都快哭了。

她平时表现的太成熟，所以总让人忘记了，她正应该是多愁善感的年纪。

正因为阿米娅的能力，她接触过别人太多杂乱的情绪和思想，总是被各式各样的想法困扰。

要总是表现的积极乐观，也是很累的。

阿米娅也有累的时候，想对人吐苦水，把心里的阴暗面全都暴露出来。

罗真很欢迎这种发泄。

他用下巴蹭着阿米娅的脑袋，轻拍着她的背说：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最起码我觉得，这世上不存在什么正确的死。”

……闻言，阿米娅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