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境主宰 第948章

　　也就是说，还有几个小时就是......詹金斯眨了下眼睛，没有提出意见，而是开始了与报童的谈话。

　　“这场雨可真是不错，这个季节是需要些雨水，否则患上肺病的人可就要变得更多了。不过，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吧？我看你剩下的报纸可真是不少。”

　　詹金斯用这句话开启了话题，男孩虽然有些紧张，但说起话来至少还算连贯。他是诺兰本地人，口音虽然有些重，但詹金斯完全听得懂：

　　“是的先生，今天的运气可真是不好。不过一年中总是要有那么几次运气不好，至少现在只是小雨，并非一张报纸都卖不出去。”

　　“这么说来，这不是你第一年卖报？”

　　詹金斯又问，男孩回答的有些窘迫：

　　“是的先生，我已经卖了两年了。”

　　从外表看男孩像是只有十一二岁，但考虑到贫民出身的孩子们普遍营养不良，所以他的实际年龄大概要大一些。

　　“既然下雨，为什么不去教堂门口，或者那些俱乐部所在的街口卖报呢？或者去街头马车夫们等待客人的位置，我想那些地方的机会更多。”

　　他好心的建议道，这是拉近关系的过程。

　　“但那是别人的地盘，我能够在市政厅附近弄到这片位置卖报，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办法到别人的区域去卖。”

　　想要靠卖报赚钱的孩子千千万，但某片区域内会买报纸的顾客数量可不会随着孩子们的意愿增加，所以报童们依靠默认的规矩或者拳头的大小来简单划分各自的区域，反而是很聪明的做法。

　　“但卖报可不是长久的行业，没想过读书识字吗？贤者教堂每周都有公开的夜课，即使你不是贤者的信徒，只要肯向贤者祈祷，教堂的教士们也不会介意你这样的孩子们去听课。”

　　男孩挠了挠头：

　　“哦，先生，您绝对是很虔诚的信徒，也谢谢您的好意，但晚上我要照看弟弟和妹妹，父亲和母亲才方便出去做些零工。”

　　诺兰这样的大城市，夜晚需要的零工也不少，可不仅是某些不方便告诉孩子们的工作，夜晚到达码头的载货大船、火车站的背包工、工厂的夜班工人、贵族庄园为了宴会临时请的厨房帮闲等，这些都是可以赚钱的活计。

　　“那还真是遗憾呢。”

　　詹金斯委婉的说道，然后又说道：

　　“虽然我不该说这些，但既然话题到了这里，我很好奇，你对以后的生活是怎么规划的？”

　　一般来说即使是孩子们，也不会和陌生人聊这些内容，即使詹金斯多付了两便士也不行。但这次诡境中，他的角色很容易被人们信任，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举动，在适当的诱导下，目标不会介意聊一些私人的话题。

　　当然，詹金斯的和善的长相以及肩膀上可爱的猫咪，也是他博得信任的原因之一。

　　“规划？”

　　男孩念叨了一下这个单词，显然在揣度生僻词的用法：

　　“也没什么，父亲已经和邻居的老鳏夫说好了，过几年我就跟着他学赶马车载货，再与他一起跑几趟，等到他没办法继续做现在的事情了，就由我来做，但我也要负责在他死后安排葬礼之类的事情。”

　　这就相当于找到了学徒的工作，虽然与正经的手艺匠的学徒没办法比，但至少也能养活自己，是相对安稳一些的人生计划。

　　但这种人生规划，几乎就将自己剩下的三四十年生命，圈禁了起来，以后的生命中不会有什么光彩，不过有什么兴趣。

　　詹金斯并不认为男孩应该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平稳的生活对他来说很好。但至少在现在的年龄不要这么老成，应该看的高远一些，想的更多一些，用朝气蓬勃的年龄去想去思考。这样一来，即使他以后真的成了车把式，但至少能够对下一代产生影响，而不是让自己的后代们永远陷入同一个循环中。

　　这对整个社会乃至时代也是有利的，生产大发展需要更多的高素质人才，需要目不识丁的人迅速转化为有一定基础教育背景的熟练工人，而不是仅仅让人们低着头只顾在泥土中寻找米粒。詹金斯希望每个人都能抬起头来，即使无法改变生活，无法获得出彩，至少也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精彩。

　　这才是少年时代“朝气蓬勃”的表现。所以，詹金斯认为自己有责任说些什么，当然，如果这里不是诡境而是现实，他大概会用另外的策略：

　　“你对这种安排很满意吗？”

　　“当然满意，父亲能够为我安排这么好的事情，但我的两个弟弟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说不定以后要去码头当搬运工，或者被迫背井离乡到别的城市去。但父亲说了，既然他帮我找到了以后生活的依靠，那么我就要负责好照顾弟弟妹妹们的生活，这很公平。”

第两千一百九十五章 詹金斯的劝诱

　　男孩一边和詹金斯说着话，一边在街道上搜寻可能的顾客。但这种下雨天，除了詹金斯这样别有用心的家伙，没有多少人愿意拿着一份报纸走在雨中，天气对生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难道......没想过其他可能的生活？”

　　詹金斯又问，并希望自己的问题不会惹得男孩怀疑。

　　“别的可能？”

　　男孩的目光追随着一架路过的双轮马车，因此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他大概希望马车上的贵客能够伸出头看他一眼然后买份报纸，可惜这希望理所当然的落空了。

　　“还能有什么可能，能够比让我继承那个老鳏夫的马车更好的？”

　　男孩显然对未来学徒生涯的老师并不礼貌。

　　“比如识字，然后找到一份体面的文员的工作。又或者学习算数，你能够算准钱币，肯定也有一定的数学基础，只要再学习一些，未来成为会计应该也不难。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有无数的可能性在等着你。”

　　詹金斯说道。

　　“但那些可能性并不稳定，学习知识需要耗费金钱和时间，但这种花销有可能没有收获，毕竟学习不一定百分百能学会，学会了也不一定百分百能够获得工作。但赶马车的事业，只要我肯跟着他，就一定能够继承下来，而且说不定还能传给我的儿子。”

　　年龄并不大的报童，想的可一点也不少。他并不单纯，这个年龄就混迹在街头，还能在这种位置抢到地盘卖报的男孩，当然不会单纯。

　　“你满意这种安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吗？”

　　詹金斯再一次的问道，男孩回答的很快：

　　“是的。”

　　说完，急匆匆的护着挎包离开了雨檐下，匆匆走向一位打着伞慢条斯理的走着，像是在欣赏雨景的老绅士。他有着考究的衣装，山羊胡也被修整的很整齐，一看就是出身很不错的贵族。

　　“先生，您需要报纸吗？”

　　卖报的男孩在一旁问道，老绅士转头看了一下他，似乎很感兴趣，但还是很慢的摇摇头。男孩并没有继续纠缠，带着沮丧的表情回到了银器店的雨檐下。

　　詹金斯又从小布袋里取出一枚铜子：

　　“再和我聊一便士的，怎么样？”

　　刚才的一番交谈让詹金斯获得了更多的信任，这次男孩没有推辞，很高兴的接过了那枚硬币，还不忘感谢詹金斯的慷慨。

　　詹金斯决心换一个方向进行谈话，既然无法激发男孩对更好生活的“野心”，那么就用其他的方式诱惑他。

　　“你读骑士小说吗？”

　　男孩们都会喜欢骑士小说的，并不是指其中带有颜色的部分，而是被书中不切实际的情节吸引，就比如曾经的原主詹金斯。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小说中刺激的经历，因此才会喜欢，才会想象。

　　报童很疑惑的看向詹金斯：

　　“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我认识字呢？”

　　这是詹金斯大意了，虽然也有主要是画的书，但那些书大部分都是非法的带有颜色的出版物。他想用骑士小说中的情节，让男孩意识到生活的精彩，但正经的骑士小说可是很考验识字量的。

　　“你一个字都不认识？”

　　“认识一些，毕竟我是卖报纸的。”

　　他很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挎包：

　　“如果一个字也不认识，那么连吆喝新闻都做不到。先生，我可是这附近，吆喝新闻吆喝的最好的！”

　　说到这里，男孩的眼睛都有些发亮：

　　“先生，不如我给您吆喝一下吧？”

　　他还在想着不能白拿詹金斯的钱。

　　“好啊。”

　　詹金斯笑着说道，男孩于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喊道：

　　“女王伊莎贝拉宣布进行特赦！臭名昭著的政痔犯老波特即将出狱！”

　　他的声音传入了雨中，让附近的人们都看了过来。虽然依然没人想要卖报纸，但男孩依然很开心：

　　“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非常不错，你是我见过的吆喝新闻最好的报童。”

　　男孩脸上挂起了大大的笑容，这时候詹金斯才能感觉到对方只是个孩子。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份工作，为什么不能一直做下去呢？”

　　詹金斯认为自己已经找对了方向。

　　“因为卖报是赚不了太多钱的，养活我自己都不够，顶多算是填补家用。而且，您见到过大些的孩子们在街上卖报吗？这种不起眼的钱，只有无法工作的小孩才愿意赚，而且人们也更加接受小孩子卖报。

　　即使找不到跟随老鳏夫赶车的活计，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卖报。虽然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很喜欢这种新鲜的油墨的味道。”

　　他将挎包微微提起一些，将鼻子放到剩下的报纸旁边，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喜欢报纸，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工作可以做。”

　　声称只喜欢稳定生活的报童，这次没有立刻拒绝，詹金斯于是接着问道：

　　“其实只要识字，你的未来将会有更多的可能性。喜欢报纸是吗？简单些的，去报社当搬运工，当然，这样赚的还不如拉马车多。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成为一名记者？”

　　“记者？”

　　男孩知道记者是什么，但他不相信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人，那是上过学的人才能做的职业：

　　“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

　　“玩笑？当然不，你知道吗，记者的工作，其实你现在就可以做。报社需要新闻，但显然他们不可能随时知道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

　　詹金斯对男孩眨眨眼：

　　“所以，你猜那些新闻，都是怎么了解到的？”

　　“是有人告诉他们的！”

　　男孩立刻回答道，眼睛也不再望着街面寻找买报纸的客人了，他紧紧的盯着詹金斯。

　　“是的，报社会有自己的线人......也就是情报人员，给自己提供新鲜的消息。那么，你为什么不能成为报社的线人呢？除了卖报纸和照管弟弟妹妹，难道你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街上挥霍吗？”

第两千一百九十六章 齿轮人的问题（加更1/2）

　　说这话的时候，詹金斯感觉自己像是诱惑别人的魔鬼：

　　“试试看，在街上走一走，如果看到某栋宅子被警察围住，或者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就跑到报社去问一问有没有人需要新鲜的消息。”

　　“可是......”

　　男孩有些胆怯。

　　“试一试难道需要花钱吗？不成功，也不影响你的生活，成功了......会怎么样呢？”

　　谈话的要点不在于詹金斯说出什么，而在于他要让男孩自己认为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成功了，我就能和报社建立联系，依靠提供新鲜的消息，再多上一份收入！”

　　“是的，编辑和记者们，肯定不会吝啬于有聪明的孩子，愿意为他们搜集信息。”

　　詹金斯笑着点点头，肩膀上的猫意兴阑珊的用尾巴尖扫着詹金斯的后脑勺，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有打起来。

　　“而且不仅如此，如果你能够维持这样的关系，而且能够学更多的字，甚至到某所学校读书......”

　　詹金斯没有接着说，男孩也没有问，两人都看着对方。詹金斯看到男孩的眼睛亮了，在对方的脸上，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火热，看到了年轻的少年的梦想。

　　他所说的当然很难，让贫困的家庭拿出一笔钱供孩子读书，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贫民窟也会有家庭作坊式的学校，运气好的话，詹金斯所说的，男孩都能做到。

　　当然，仅限于运气特别好的情况下。但男孩还年轻，他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詹金斯只是提出了其中的一种，也许男孩会成功，也许会失败，但他至少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这对他的人生和下一代，都是有好处的。

　　“先生......”

　　对视了好半天，男孩才说出话，但嗓音已经有些沙哑：

　　“这真的办得到吗？”

　　“这是你的未来，我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你应该询问你自己。”

　　詹金斯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载货的马车夫吗？还是说，想要真正接触，这些油墨的味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莫名的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男孩咕咚~一下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被詹金斯描述的未来吓到了，他从不知道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未来。

　　“先生，谢谢你。”

　　男孩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而是很认真的道谢。随后詹金斯没再说话，男孩也只是低着头像是沉思，而不是继续去寻找招揽客人。

　　没说话的状态下，男孩默认是看不到詹金斯的，但刚才的对话可不会忘记。

　　“你瞧，我做的不错吧？”

　　詹金斯转头问向站在被封起来的橱窗前的齿轮人，后者从嘴里喷出一股蒸汽：

　　“可是你还没有得到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