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哪怕用漫长的时间消磨,哪怕消磨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而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无法原谅的事情对吧?
那些劝人放下仇恨的人,往往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仇恨。
仇恨就像是一团火,而火灭了你也就死了。
什么叫至死方休?这就是了。
劝佐藤由乃放下仇恨的人,就等于是要她死。
所以德丽莎没有说话,琪亚娜选择沉默,苏青安也只能无言。
苏青安是明白那样的仇恨的。
那样咬牙切齿,那样殆尽所有,那样即使自我毁灭也要达目标的癫狂和决意。
别和我说什么仇恨最后只能带来空洞和虚无,也别和我扯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道理谁不懂呢?
可是如果你真的这么恨一个人,一件事,那你脑子里只会剩下涌动不息的杀意,区别仅在于冷静与否罢了。
“很好,很合适。”女孩的指尖捻了捻如绸缎光滑的发丝,她伸起手时,露出的皓腕白皙的欺霜赛雪,而比这更亮眼的是和服的袖口上描绘出的樱花。
那是色泽雅致而渐递的樱花,温柔而瑰丽。
色彩是一种无限存在。
最优秀的定制京友禅,是要大师为本人找到最适合她的色彩和图案。
而被定制的女孩会被称作“华主”。
为此顶级的染匠总是会选择最符合“华主”形象的主色调以及花纹颜色。
染匠必须在布料上不断地进行实际试色,然后从星罗棋布的“调色盘”中,慢慢探究出无限接近衬托“华主”的那个颜色。
这个大工程十分繁琐,却无可避免。
而这是为神原夕定制的京友禅,说明在那个人的眼中神原夕是如同樱花一样的女孩吗?
那样纤细,高雅又懵懂的事物真是美好啊。
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叹息。
可佐藤由乃不是樱花。
但比起樱花,烟花不是更好吗?
她喜欢烟花。
像樱花度过是一生,像烟花度过也是一生。
与其在春天绽放后缓缓凋零,不如在一瞬照亮整个夜空,这样才更不容易被遗忘。
佐藤由乃脱下和服,换上了原来的衣服。
不是佐藤夏之所送的和服,女孩自然不会产生留恋。
或许她还在等。
等着不可能的未来里那个男人会拿着属于佐藤由乃的和服笑着对女孩说,我没有失约。
可那就像是你站在马路牙子闲逛,突然就有一艘航空母舰从天而降,然后里面的人走出来对你说未来的你已经发明了时光机啦。
你现在上船我就告诉你明天的五百万彩票密码哦。
是那样的荒诞,可笑,没有逻辑又......让人难过。
你看,你要等的就是这样永远永远都迎接不到的事物。
而且没有人会告诉你。
永远有多远。
佐藤由乃用女仆递过的毛巾抹去了唇瓣上的CPB牌子的口红,就像她不适合这件和服一样,自己原本更为浅淡的唇色好像才更让她自在。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装甲的薄厚度穿戴在和服里面没有问题,接下来只要去神原村杀了那个活人偶,这次的任务就可以结束。
她可是穿了神原修一专门给神原夕定制的京友禅了啊。
所以既然我分享了一点你父亲对你的爱,那我就帮你砍死那个所谓的活人偶作为交换吧。
佐藤由乃不想再看见与佐藤夏之一般的父亲死去了。
而从崩坏的手中掠夺的这份力量,除却复仇之外如果还能守护些佐藤由乃喜欢的事物。
那也不差。
20.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苏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洗耳恭听。”
“人生五十载,去事恍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神原修一开着车,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崎岖不平的蜿蜒路线,那明明只是看着路况罢了,可这个男人却又好像是看到了更为久远的事物。
“那是织田信长说的吧。”苏青安回答道,他坐在副驾驶,佐藤由乃则在后面。
此刻的他们已经在前往神原村的路上。
神原修一说的话,苏青安能够明白。
对普通人而言,这句话无疑是适用的,苏青安也好,神原修一也好,甚至是守护神州五千年岁月的仙人,将五十载的数字量化为概念的长久也终有一日会消亡。
而在消亡到临之前,他们的手中都会紧攥着珍视之物。
“是啊,苏君。对我来说,这一生已经足够了,只要能结束神原家的宿命,救出夕,完成我对妻子的约定,我就没有遗憾了。”
喂,大叔在路上说这样的话,是在立flag你知道吗?在动漫里说这种话的角色一般都是回不来的啊,之后主角团们最多会在他的墓碑上放上一束白花,继承他的意念砥砺前行。
可死去的那个人呢。
有的也只剩那一束不久后就会凋零的白花了。
所以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苏青安总觉得有些不吉利,他想着有我们保护你,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万一你就乌鸦嘴实现了呢,第一次任务就要帮委托人收尸也太奇怪了。
可是神原修一的话这么认真,认真到他好像看到了结局,认真到他仿佛真的不在乎死亡。
又认真到......苏青安只能无言。
毕竟在这样严肃的时候,你又怎么能说烂话来破坏气氛呢?那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神原修一看了眼放在旁边的相框,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苏青安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那是一张全家福。
可以看出照片有些年头了,照片里的神原修一还很年轻,他的肩上是雪团子一样可爱的年幼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笑容温柔恬静的女人。
这是一家三口的再普通不过的和谐模样。
“妻子不是因为活人偶死的,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在前几年她染病故去了。”
神原修一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没有哀伤,他的脸上露出了少年般纯粹明快的笑容,好像对这个男人来说,想起妻子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
“她让我保护好夕,这是妻子临死前唯一的要求了,我又怎么能做不到呢。”神原修一说道。
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也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承诺。
所以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必须要做到对吧。
苏青安也是如此。
所以他没有立场反驳什么,自己因为这个而乱来的事情已经让他舍去了半条命,这样的他又能对神原修一说教些什么呢?
何况不需要说教。
有时候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能拿命去拼的机会,本身就是一件仁慈的事情。
神原修一的确没有多强,他粗练过武术和居合,但也只是在普通人中算能打的。
可如果面对的是活人偶,武术和居合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是雷电芽衣那样的天才,单用北辰一刀流能杀的也只能是死士。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废柴怎么了?废柴也是木头,只要能烧!
神原修一的后备箱里放着一把御神刀。
那是神原村的神社里五百年间日夜供奉的刀,因为设计之初就不会打算用于实战,所以这把刀没有刀镡。
可似乎是由于染上了活人偶的妖邪,刀锋利的吹毛断发,而在十年前父亲被祭祀后的那日,他取走了这把御神刀。
今日,神原修一带着这把无名的御神刀回到神原村,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能否斩断悲剧的锁链,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把这条命一直苟延残喘的留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哪天用来拼一次吗?
哪怕那一天就是现在,神原修一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神原先生,我们努力会保护好你和神原夕的生命安全。”最后,苏青安只能说出这样有些官方的说辞。
男人有时候一句话一杯酒就能肝胆相照。
苏青安嘴很笨,话很少。但他能给出这样的回答本身就已经能证明他认可了神原修一。
“当然,我相信你们。可是如果,如果真有那个时候。苏君,佐藤小姐,请你们优先保护我女儿的性命吧。”
神原修一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神原先生。”苏青安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说道。
他想你一个最低级的任务,让一个半A级和一个拟似律者处理运气简直是好到爆炸了。
就好像命运如此,要让他们两人终结神原家的宿命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神原修一担忧无可厚非,可是苏青安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就像被神原修一身上,武士阵前冲锋有去无回般的悲壮给感染了一样。
因此内心也不由自主的觉得事态可能会到达那个地步。
但是事情距离达到那个局面还远得很,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未雨绸缪。
之后失去对话的车里陷入了无声,迈巴赫发动机的声响是唯一划破宁静的事物。
苏青安的手轻抚着乐器盒,里面是陪伴他至今的武器【定风波】。
这次的敌人绝不止活人偶,那些邪教徒一般信念扭曲的村民可能也是敌人。
如果说要分割战局。那王对王,兵对兵,自然是身为拟似律者的佐藤由乃来对应活人偶,而苏青安来负责对付其他。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要杀人。
不要以为他死了两次,又杀过崩坏兽和死士对杀人就可以毫无动摇到一点感想没有了。
那种人真的存在也是什么冷血的黑暗系小说主人公吧。
可苏青安不是。
他本质上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他的意志力只针对自己对情绪的抗压力和对疼痛的耐受力,还有着那一股子倔劲。
这也许并不算普通,但也绝对和冷血杀手扯不上关系。
对同类举起剑刃本身就会让少年感到不愉快。
如果神原修一的说辞没有问题,对方的确都是罪孽深重之人,杀了可能不会有什么道德观念上的谴责。
但是想象到剑刃割碎人体的模样,苏青安也不可能感到习以为常的无所谓。
他讨厌当审判者。
如果他拔剑,在未亲眼目睹那些罪孽前,苏青安杀人的理由只会是对方也诞生了杀意。
或许是对他,也或许是对委托人。
但无论是对谁,少年会用剑以相同的方式和杀意,回敬回去。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和神原修一站在一起的苏青安与佐藤由乃,已经天然站在了神原村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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