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少女很想说出更为任性的话语作为回答,可两年来作为战士的克制与冷静却将这份年龄所导致的稚嫩强制抹去。
她明白,即使此刻自己与羽渡尘的链接未曾断开,意识之权能也没办法作为己身的防护。
强行留下除却让对方分心之外,便毫无意义可言。
而此刻整个逐火之蛾乃至整个人类上层可能都清楚这场惊天动地的基因改造。
这本身已经是足够影响世间格局的大事件。
从方才同步的记忆残片与画面来看,若基因改造彻底失败,这场实验的受试者具体下场且不用提,所制造出的后续结果更将祸患无穷。
即使本身对此并不了解,但符华也大概能明白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那不可名状到逐步上升到诡异层面的基因活化意识,现阶段明显是想将少年的自我取而代之。
若是让其成功,出来的便会是有史以来等级最高的崩坏兽,加之天然加载于苏青安灵魂内部的【创生】与升华的效用本身,之后的律者是否会比这道危机更恐怖都是两说。
普罗米修斯如今的指令,到了目前看来其潜在的内核已经很清楚了。
逐火之蛾必须时刻了解苏青安其本人的精神状况。
同时,他们也做好了随时根据情况将之提前歼灭的准备。
从沧海市所接受到的那一击崩坏能裂变弹便能看出,官方对于风险的把控与危机意识极端敏感。
而事到如今,哪怕外界的苏青安进入了极为恐怖的【形变】阶段,官方都依旧在用着各种手段确认其精神意志,便足以说明在必然来临的恐怖危机的压迫下,他们的决策逐步趋于大胆和冒险。
时期不同,政策不同。
阶段不同,方法不同。
可这仍然具备着极限,符华可以相信苏青安最终会用意志克服难关,却未必能相信没有明确手段确认对方自我是否保留的官方会不会选择极端措施。
所以在冷静下来之后,少女便马上理清了思路,明确知晓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能做的事情。
她说道:
“我需要有能离开这里之后,依旧能准确判断你是否还保留着自我的信号或者道具。”
少年闻言唇瓣抿了抿,轻声道:
“华,你摘一束白花。”
“这是【创生】权能选择以我灵魂为承载物的标志与显现,而权能本质是具备灵性与规则的神秘存在。”
“它对真正认定的使用者具备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
“若我的【念】被侵蚀污染,那这束白花便会染上污秽。”
“当它彻底褪去白色,就意味着是终末了。”
“而要是我的灵魂干脆消亡,那它也亦然会溃散于无。”
他顿了顿,继续道:
“无论发生了哪一种结果。”
“彼时外界的我都仅会是一具空壳,不再具备苏青安的概念与定义。”
“若是真有那时......”
苏青安笑了笑,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唇瓣启合,吐出了道别的话语:
“请为我送葬吧,华。”
话音落尽。
一束白花自然折断随着无言的大风,吹拂至少女的掌间,她还未感知到花瓣触及肌肤的微凉,也还来不及对此有任何回应,却已然被迫离开了这处灵魂殿堂。
原来......
只要苏青安愿意,自己连任性的资格都并不存在。
她怔然地望着大殿之内投落下的一片光弧,手中依旧捧着那一束虚幻至好似并非实物的白花,久久无语。
悲哀与无力相逢,寂寥和愤怒交织......
郁结在胸腔内的情绪之复杂已然难以用笔墨描述半分。
此刻冻结的心湖似七月天内逐步融化的冰川,化为清澈的江河,乍起波澜,跌宕起伏。
可心绪不知为何缓缓宁静,情感好似褪色般定格于最为祥和平淡的瞬间,浪花如银瓶乍破,声响却又逐步温柔。
湖水在消失。
浪花在逝去。
最终心湖不复存在,所呈现是无形的雾气。
太虚,太虚。
这个彼时求而不得,如今水到渠成的境界,却是入了一回那人的灵魂深处后,便悟透了。
女孩的神情淡然,眼眸低垂,无悲无喜。
她倏地掀起唇瓣,露出意味难言的讽笑。
原来,这竟就是极境了。
最初的自己曾经以为,只要抵达这层境地,便能拥有与之比肩的资格和能力。
可时光匆匆,以两年的岁月登临太虚兴许算是很快。
但......
她伸出指尖轻扣那扇大门,得到的回音若有若无,分外寥寥。
——依旧不存在推开的资格。
符华从未如此清楚的理解,自己与那人的差距位于两个次元的事实。
若那是穷极常人一生都难以接近的距离,用百年乃至千年的岁月是否能寻到为之扣响的方法?
若太虚之境便是这道法门的极致,若可视的前路真当变得进无可进。
那她是否能自己去踏出创出截然不同的路?
就用这......如诅咒般近乎无穷尽的寿命。
但在那之前,
少女紧攥住这道还未积累温度的火种,低低说道:
“苏青安,你不准死。”
她像是稚嫩的孩子,抿着唇瓣,双手捧着虚幻而轻盈的白花,轻声喃喃:
“你不准输给那种东西。”
...
...
灵魂殿堂,王座之上。
少年忽略了那将肢体刺穿的荆棘与藤蔓,垂目望着足边流淌蜿蜒的鲜红,无言无语。
这道王座的构造繁复,外相幽冷。
森森白骨如城堡堆叠,层层血肉似锁扣镶嵌。
其中的异象与物质都是灵魂与基因活化意识的结晶,所以才能忽略空间与物理的规则展现出这般诡橘的姿态。
简单而言,它是这场拉锯战的场地与作为缓冲的媒介。
在最开始,苏青安认为这场实验未必能触及行星级的门槛。
可真当面对之际,他的想法便很快有所改观。
此刻外界的升华阶段尚且在初期,基因的活化度却已然度过了以往记录的极限,抵达了未曾见证过的繁复之境。
这与其说是鲜明的自我意识,不如说是某种庞大且不可名状的信息流。
末法级基因之上的层级,似乎一如自己灵魂深处的那扇大门背后的事物。
而区别在于这两者大概处于一个层级,却不是一样的道路。
目前的基因活化以自己展现出的危险层级证明着实验的成功。
以这个角度来看,无论自己处于多恶劣的境遇,这都能算是一件幸事。
实际上,苏青安的想法也是如此。
这才仅仅是初期就已然让【念】有了真正意义上疲倦的感官,足以说明最终基因改造赋予的另外一种生命本质将短暂凌驾于灵魂生命的特殊,让彼时在羽化态的升华下,依旧能保留住自我的物质躯壳。
少年的瞳底斑斓沉沉,灰蒙蒙的雾气如云龙滚滚。
沉默良久,似是依旧自沉溺于那庞大的信息流间难以自拔。
半晌。
他低低喃语,像是回应:
“那就不输。”
...
...
外界。
大量的崩坏兽尸骸如山般蔓延堆积,在【神国】的汲取之下散于苍穹,一时之间本就个体极为庞大的尸骸配合上诸多的数量,遮天蔽日般让光线黯淡。
凯文望着那独立于世界的奇异【神国】,内部的视野依旧能为外界所见,他已经逐渐无法形容眼前的画卷究竟是多么奇诡而荒诞。
那很难说是一种物种的诞生历史,即使以崩坏兽的生态与外形去比拟都难以让人认定位于【神国】中央的存在能被称之为生物。
最开始少年的躯壳在血肉重组的过程间,还能隐约带有着人类的轮廓。
可之后却很快沦为近似于贝纳勒斯与蚩尤那般巨型龙类崩坏兽的姿态,其体积与线条过于庞大且臃肿,逐渐畸变的躯壳上开始蔓延至生长着众多触须的脑袋,坚硬的鳞片慢慢归于胶状物,如刀锋般掠过天际的龙翼缓缓萎缩,像是枯萎的植物。
而这般诡异的怪物,其本身的血肉却遍布着【神国】,如与之结为一体般亲密无间。
关于这点,旁观者都并不意外。
【神国】收缩的现象本身便代表了这种可能性。
即,将之化为少年躯壳的一部分。
可这也只是最初的阶段,伴随着总计体型比之大出数倍的崩坏兽尸骸被吞吃殆尽。
这道本来还能称之为怪物的存在,已然没有了明确的肢体,褪去了看似锋利的爪牙与口器,剥离了所有能作为防御的鳞片和蚩尤生物特征的复合状丝线结构。
它依旧与【神国】建立着用血肉与肢体勾连天地的特征。
但外界已然看不真切它真正的姿态。
“苏青安”毫无疑问还在进行升华与变化,可这场【形变】的概念层次却让外人无法窥见其中的真实。
这代表了它的生命层级已然进入了与灵魂生命平起平坐的阶段。
除非刻意外显于世,否则与其余的生灵便处于不同的维度,无法窥伺。
而在这场不可名状,无法观测的升华。
此刻还在继续。
257.收束平行世界,于此扬升登神.
【神国】之外。
凯文和SU分别停止了释放神之键内部核心崩坏能的举措,他们无言凝视着里面呈现的画卷,竟不知应当如何评价。
在最初,那位曾经两人都熟悉的少年沦为了好似一座山岭行走于天地之间的庞然大物。
本以为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形变】终究存在着极限。
当对方彻底脱离了人类的姿态。
那似乎无论转为何等丑陋或畸形的生物,都会在常理之内。
可......演变成仅是存在于此,便能让旁观者为之产生认知障般的现象,却又是完全另一种层级的巨变。
两人都能清晰地通过本能与直觉,乃至不断被吞没的崩坏兽尸骸与【神国】存在的本身,以及仪器测算出的磁场变化,来判断苏青安依旧存在于内。
但肉眼乃至人世间的一切手段都已经没办法记录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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