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无论苏青安对自身的看法如何,都不影响他会为之感到悲哀和苦痛。
死之律者自然没办法让本质上是悲哀的现实变成虚假的幸福,于是她所能保证苏青安不真正崩溃,去选择运用这份遗泽的手段,便只剩下了用更大的扭曲去赋予这份悲哀坚固的枷锁。
那天重复结成约定的举措,核心的理由便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
所以就如希儿留下的信件那样,她真的对苏青安做了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
这并不仅限于逼迫着对方亲手杀死自己,还更在于.....如今的这一幕。
苏青安的神情怔然,那双漆黑的瞳孔好似有光正在熄灭,显得愈发空洞,他沉默了很久又好像仅是休息了一会儿,唇瓣翕动:
“是啊,我失约了啊,不止一次。”
“失约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苦痛并未结束,悲哀未曾止息,仇恨没能消却,绝望依旧存在,悔恨一如既往。
可无限接近于纯白的丝线却有别于那些漆黑的罅隙,不断绵延诞生就这样将一切强制约束回归至最初的姿态。
大雨般皲裂的破碎声响,就此奇迹般真正止息。
明镜剑心.....重新完好无损。
少年的神情无悲无喜,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低低说道:
“我会打通的,第四个结局。”
游戏没有第四个结局。
可若第四个结局真正存在,那大约便是有别于第一第二结局的灭世,也与第三结局的救世有所不同的完美结局。
那个.....不用对修女使用梦之钉,也能拯救世界的完美结局。
可游戏的结局从最初便定死了数目,所谓的完美结局不可能存在。
所以希儿o芙乐艾所给予的真正约束,是现实意义上真正的...让所珍视之人都得到幸福的完美结局。
而建立在她已然死去的前提下,这从最初便是不可能抵达的结果。
于是,苏青安所面对的惩罚便是永远.....永远不能放弃。
这是莫大的诅咒,也是隽永的祝福。
但这或许是唯一偏移希儿自身的角度的事件,在她来看现实里的完美结局是守护住小华姐姐迎来世界和平就已经足够,无法再更奢求更多。
可对于拥有着重启可能性的苏青安来说,所谓的完美结局并不具备被如今现实约束的极限,完美的定义也由此变得全然不同,这份参差导致这个惩罚更拥有非同一般的特殊意义。
这代表着即使真的会出现下一次重启,这份诅咒或者祝福都会继续无尽地绵延继承下去,无法被抹去痕迹。
符华不安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旁边的小羽毛更是坚持地挠着他的锁骨,像是认为这样就能逗对方开心。
小姑娘感知着对方剑心不再破碎的现状后,不仅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更感到了一阵难过,她低语:
“很难过吧。”
“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真的很对不起。”
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眸摇曳着水雾,她能清晰地感知对方心湖间重新恢复完好的剑心其修复的形式究竟有多么病态。
符华抿着唇瓣,难以压抑住这份无力和悲哀的袭来,她按捺住几乎从咽喉处吐露出的哭腔,抚摸着少年的脑袋,感知着他依旧没能停止细微战栗的生理反应,轻声说道:
“我明明应该对小苏师傅说的是不用这么辛苦,不用这么努力,不用这么坚强也没关系,可却还是让你需要这样勉强自己才能让我安心。”
“对不起。”
在满是阳光的室内,符华的抱歉和少年战栗着指尖都无法做到回拥的现实,就仿佛无法交接的平行线,是那样悲哀而绝望。
159.黑渊,白花.
澳洲分部,地下研究所。
Mei望着悬浮于魂钢对撞机中央的律者核心,轻声问道:
“苏先生,假设以这枚律者核心塑造出神之键的计划顺利,或许你将彻底拥有她的一切。”
苏青安感知着自身与那枚核心间微妙的联系,灵魂殿堂间的白花领域随之安然摇曳。
他的眼眸低垂,唇瓣翕动:
“她一半的权能在我里,恐怕即使制造出预料中的神之键也只能拥有【泯灭】的权能。”
Mei轻声道:
“正因为如此,这把神之键的主人除你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人选。”
“只有在你的手中,它的力量才能完整如一。”
苏青安回忆起昔日在圣痕空间的那一幕。
即使将余生燃尽在那一个须臾,名为地藏御魂的神之键依旧无法被拔出分毫,彼时的少年被不具备神之键适应性的桎梏所限制,从而被彻底拒之门外。
最后是八重凛牺牲了自我的意识和魂魄,塑成了全新的刀柄,才令他有了改变结局的能力。
而如今看似与那次有着很大不同,可本质却依旧是依托于他人对其的自我牺牲,才能抵达看似不错的收尾。
事到如今,苏青安肩负的重量并未由于自身的磨损而消弭半分,反而添加上了更多的砝码。
他回应道:
“我会用的,这把神之键。”
因为.....这是无法逃避的责任。
Mei咀嚼着这句话淡淡口吻间无法忽略的重量,她认真道:
“我会成功的,在那之后你有对它取名的意向吗?”
永久也无法摆脱的诅咒,盛开于灵魂殿堂的白花。
【泯灭】,【创生】。
少年怀揣着复杂的心思低低喃语:
“黑渊,白花。”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万般情绪与叹息尽皆吞咽,淡淡回应道:
“就叫...黑渊白花吧,它本来就应当是这个名字。”
Mei念叨着这个名字,应允道:
“第六神之键,黑渊白花。”
苏青安恍然低语:
“可却是第一把即将诞生的神之键啊。”
若是自己不参与这个世界的一切,眼下的轨迹还会是这样吗?
他当然不是在纠结于自身对这个世界的改变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这些在亲自入局后便已然无需在意。
苏青安仅是首次感知到了自身正在参与这个世界线的某种实感。
神之键是足够传承至下一个时代的事物,将之称为国之重器都无法诠释其中的意义。
如今亲手参与它的诞生乃至.....背后故事的苏青安已经不得不去思考一个问题。
那便是自己是否还能有着将未来改变更多的能力?
从最初,少年所怀揣的念想至多只有成为融合战士,与符华一起存活至下一个时代,迎接着这个世界的末日。
在彼时的自己想来,这已经是所能走向的最好结局。
没有完美圣痕,没有开发出【羽渡尘o临界】,没有将崩坏能微操提升至极限的那个苏青安,所能抵达的未来至多也仅限如此。
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可事到如今,开发出【羽渡尘o临界】,拥有了死之律者一半权能、获得了崩坏能免疫、甚至即将手握神之键的他却能拥有着更多的选择。
终焉,终焉。
无论究竟能够抵达何等的结局,他都想见一见那份确凿的绝望会有多么庞大而无可匹敌。
最能引起深邃恐惧的事物往往都是由于里面参杂着未知的要素,膨胀的想象力与无形的边际才是勾起恐惧的根源之物。
而终焉或许真当无可匹敌,但在亲眼见证之后,终究还是能得到一些抛却朦胧概念之外的实质。
其实不论傲慢与否,比起这些,苏青安都更应该去担忧另一个问题。
那便是如果在这个时代成功击溃崩坏,本该存在的下一个时代就将真正烟消云散,成为湮灭在变动世界线中的一道未来史。
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根据以往的资料记载,当初的文明距离击败崩坏仅差最后一步。
即,终焉。
甚至就算是这个最后的BOSS,彼时的前文明也寻找到了一些应对的方法,可惜最后由于诸多要素没能达成胜利的结局。
而在苏青安所在的这个世界线里,已经存在着万般变数与细节,通过这些信息差和改变所堆积出一点又一点的优势,到最后是否能积累出足够改变未来的希望已经是一个未知数。
至少,并非绝无可能。
可一旦世界度过试炼,就此迎来和平。
少年所真正视为家乡的归处就等于被他的作为亲手破坏殆尽,那个大家相聚一堂,欢声笑语的画面将在烈火中萃取出零星的灰烬,落于记忆的阁楼,再也无法追溯。
但若是由于这份私心与妄念便刻意将这个时代的希望彻底吹熄,甚至仅是单纯的毫无作为,却又是他无法自我容忍的自私行径。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里,苏青安能明白诸多美好的事物依旧存在,他能理解逐火之蛾的战士内心不曾熄灭的火焰,他见证了Mei,包括很多像Mei这样为了那个美好未来而从未歇息,自我牺牲的人们。
这些一点一滴的努力,这些汇聚成山海的血与骨,这些依旧还存活在世的数万万同胞,都证明着无论期间存在着多少糟粕,但唯独那样的未来却都是大家所共同期望抵达的世界。
所以...无论如何,苏青安都会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这是他唯一能不违背本心的做法,也是不管怎样都会注定获得悲哀的道路。
可那份诅咒的存在已然让少年无法选择任何意义上的回避,为此仅能踏足至无路可走的尽头,再另作他想。
苏青安收敛神思,他轻声问道:
“神之键的制作进度,有多快?”
Mei思索了会儿,回应道:
“神之键的制作工艺和具体理论早在之前就摸索出了行之有效的方式,如果在实践过程中没有发现过多的谬误,那最慢一个月,最快一周就能完成。”
苏青安颔首道:
“凯文的实验如果加上黑渊白花的能力,会有很大的保证。”
“如果神之键的进展顺利,我建议等待在这之后再继续展开实验。”
Mei问道:
“这也是我所考虑过的问题,但现阶段的全世界的崩坏能潮汐都有着不同层次的律动,以普罗米修斯的计算判断在最坏的状况下,只需要一个月第七律者就将随机出现在世界的任意角落。”
“等待神之键的落实再进行实验,那无论如何顺利在一个月的束缚下都将显得捉襟见肘。”
苏青安蹙眉道:
“最短也有一个月吗?根据之前的迹象,这一次的间隔反而显得有些漫长。”
Mei思虑着崩坏能潮汐的具体数值,感到有些头痛,假设这次真的不是虚晃一枪,那律者愈来愈强的定律恐怕会在这一次发挥至淋漓尽致,她陈述道:
“所以更需要考虑除你之外的有生战力。”
苏青安并未反驳她的回应,实际上两人之间都明白,目前的武道人仙早就失去了正常战斗的资格和能力。
这份枷锁确实有效的给予了将剑心维系的束缚,可却依旧无法改变那些在杀死希儿后所遗留的惨痛后遗症。
握住剑刃的战栗与颤抖尚且可以用止水之境强行约束控制,但遭遇敌人之际的精神状况却无法通过强制的努力而抹除。
这种级别的精神疾病,即使是在当前紧缺人手的逐火之蛾之中也符合强制退休的制度,可见他如今的状况有多么不妙。
但本身也是如此的Mei自觉没有说服对方的资格,她仅能暂且对此视而不见,将筹码丢至凯文o卡斯兰娜的身上,以求在减弱苏青安承担压力的同时也得到更多的容错率。
苏青安沉默了会儿,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实战状况究竟处于什么程度。
这并非是谦虚或者妄言,而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身体机能已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凭借着所谓惩罚而强行约束着剑心不崩溃的少年,在本质上早就坏掉大半,就实质上而言这般维系剑心的手段过于畸形,很难说是正常的人类。
而结论很简单,苏青安没办法挥剑了。
或者说的更干脆一些,他迫于精神的问题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即使强行逼迫自己,下场恐怕也只能是积累至今的情绪就此决堤,将反向约束剑心的畸形状态都彻底摧毁,落得更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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