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期五的渡鸦
旅店附近的建筑阴影下,空气依旧灼热,远处的蝉鸣也依旧吵个不停。
但本应在吵的人,却已经安静下来,白银圭与惠惠两人都紧盯着安洛不放,安洛却则调动大脑积极的考虑,这个时候自己究竟应该先安慰白羽,还是该对两人解释一下那结婚的意思。
老实说他不是很明白,明明自己没有想那种事情,为何白羽会往那方面去想,或者说他所想的应该和白羽想的那种“见不得人”,从理论上看应当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
但是.....青春期少女的想法他真没有办法掌握,既敏感又纤细还脆弱这点.....他过去虽也算深有体会,可这不符合他自身逻辑超出预判范围的想法,还是令他感到十分的措手不及。
在这四人都没有动作,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说长其实也不长,但给安洛的体感时间却相当长,实际却不过是三、五秒的时间里,头脑风暴的理清现状的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同时白羽却也终于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他,随后一言不发地咬着唇瓣撇过头,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
“——白羽?等等!你听我的解释啊?”
不明白白羽到底想了什么,安洛下意识就想追上去,可是圭却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充满杀意的凝视着他:“你想跑到哪里去?快点给我解释一下!结婚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等会儿会好好解释的啦!现在白羽那边......”
根据双方情绪的判断,安洛认为白羽肯定是误会了很多,而且受到的打击应当更多、还是孤身一人,所以打算优先安抚好白羽那一边。
可是......
“——你不交代清楚哪里都别想走!白羽怎么了?我才是最受打击的啊!还不到一个月!?不过离开我的视线二十天!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啊?!”本还在以可怕的视线盯着他的少女,眼眸里不知何时已溢满了泪花,像是怕他跑掉一样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尽全力般将那只手攥紧。
“等等、圭?你为什么在哭啊?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吧,而且那.....”
“没有哭!”
“不是,你这.....”
“没有哭!”
眼里含着泪花的少女,却还是狠狠地瞪着他,坚决否定了他的判断。
虽然从理性考虑他完全不明白,对于摆在眼前的事实,究竟有什么好反对的?但从感性上却也能明白圭的想法,更意识到了此刻的圭有多么动摇。
在如此的情况下,安洛只能暂时放弃了去找白羽,微微叹了一口气便伸手拂去少女眼眶里溢出的泪花,说道:“我会好好解释的,总之那结婚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真的?没有骗人?”
不太相信安洛的话,少女带着哽咽的声音显得很是迟疑。
“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不会骗你的,圭,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远比你心里认为的更加在意你,所以,可以多给我一点信任吗?”
安洛轻轻地捏着少女的脸蛋,予以回望的同时以指尖摩挲那不断有泪水溢出眼角,带着微笑并加以温柔的言语安慰,令少女一时忘记了哭泣的原因,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家伙,上辈子绝对是小白脸吧?竟然这么擅长哄女孩子?!
惠惠呆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忍不住确信了,安洛上辈子的职业一定是小白脸......她本想跳出来,最后却还是放弃了在这个时候搅局。
不过实际上安洛也不太想用这样的方式,可现在的情况不这样的话,白银圭根本不可能好好的和他沟通,而与情绪不稳定的女孩子谈话,想取得什么实际性进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他现在却又赶时间,因此只能使用一点,对他个人而言不太好的方式了,虽然这并非谎言,可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这女孩子可能很喜欢,可他自己却也会出现羞耻感的方式去说。
旅店的房间里。
已经从白羽冲击性发言中冷静下来的白银圭.....在另一方面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即便没有看向镜子她却也能明白自己的脸绝对超乎想象的红,因为.....捂着脸的她自己,甚至都感觉脸热到有些烫手。
为了避免这一点被发现,她故意像是在生气一样,双手抱胸的背过身后,才带着不快的语气说道:“....安洛哥,解释呢?结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真的?.....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在这岛上却也可以说是真的,只是同样要说是假的也可以,准确来说我们进行的是岛上独有的民俗仪式,蝶番的契约。”
“听不懂!说重点!”
“是是、我知道啦.....重点,嗯,重点.......”
安洛苦笑着重复着重点二字,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说出所谓的重点。
该怎么样好好的解释,或者说该如何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老实说就算圭冷静下来了,他依旧没有什么自信。
因为他相信就算自己说出真相了,白银圭也不可能会相信,毕竟:白羽预言到了未来自己会死,所以自己需要仪式性结婚一下,以此获取岛上的亲属关系,好在出事的当天岛上举行祭典时,可以在关键时刻跟在她的身旁。
.....别说圭信不信了,这说出去正常人都不可能信吧?就算他自己一开始也不相信白羽的预言;即便他说出白羽过去对他的预言准确命中了,别人正常恐怕只会以为他还是在撒谎,而且还是超级不靠谱的谎。
撒谎的时候总是可以骗到的,说真话却总是没办法让人相信,这感觉实在是令他憋屈、郁闷。
当然他明白谎言的成功概率高于事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虽说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修补,谎言也总是有漏洞存在的。
可现实却往往更加出人意料,事实的真相并不会为了让别人相信而变化,谎言却可以因为个人的需要,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相信,而在符合逻辑的情况下精心编织。
真相可以没有逻辑,谎言却可以精心的去包装。
在明白这些事情的基础上,安洛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选择坦诚,将为何进行蝶番的契约的理由,和蝶番的契约意义都说了出来的画面......
【“.....安洛哥,你难道觉得,我是随便就可以糊弄的白痴吗?”缓缓的转过身的银发少女,眼神里充满了远胜于先前的杀意。】
.....好吧,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干脆的放弃了之后,安洛选择了隐去无法解释的异能,在真实里以谎言修饰事情的部分经过,异能部分则转变成白羽自身的不安。
旅店的室内,安静的除了安洛的叙述外,没有其余杂音存在。
在说完的时候,白银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沉吟着直勾勾的盯着他,说:“.....所以,安洛哥和白羽结.....假婚,是因为白羽前辈对于祭奠十分不安,所以你无法对朋友的困扰坐视不理,实质上你们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是吗?”
“对,总结一下就是这样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说明?你如果真的只是完全出于好心的去帮助自己的朋友,只要把情况说清楚我也不可能反对啊!.....大概。”话到最后,就算是本性善良的圭,也变得没有办法确信自己的判断了,这也令安洛忍不住苦笑:“为什么是大概?”
“——因为!结婚什么的,不然不管怎么想都太离谱了!就算是假的还是很离谱!”圭拍着床单就猛地站了起来。
安洛虽然很想吐槽,你难道真是我妈吗?但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叹道:“所以我才没有把这件事直接说出来啊,反正你肯定不会同意也只会让你不满吧?所以比起知道,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会比较好。”
“不是!我才不会.....不.....确实我很不满,但是.....唔......”
圭很想否认,可是几乎无法掩饰的不满,却令她难以嘴硬的否定,变得闷闷不乐了起来。
“那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可以出去一趟了吧?白羽那边我还得解释一下。”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那个......”
叫住了安洛后白银圭却并没有马上开口,甚至是踌躇了好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将本要说出的话收回,改口道:“如果,你和白羽前辈何和解的话,我希望你能让我和她聊一聊。”
“这样啊.....能做到的话,我尽量。”
只是留下这样暧昧的言辞,不敢去肯定的安洛,就迅速走出了这个房间,留下对于结婚一事始终还是无法释怀的少女。
而才踏出房间,背后却又传来了惠惠的感叹声:“安洛,你真的罪孽深重的人啊。”
从旅馆离开后,安洛第一时间就去了鸣濑家,然而白羽却并不在此处。
在电话也不接的情况下,他只能沿途寻找了她经常会前往钓鱼的海边,却依旧不见人影,而正常白羽会去的地方,他也一一搜寻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获,连小镇上也同样没有办法找到任何人。
这令他不由的选择进入山林里搜寻,最终....在太阳开始下山时,他终于在一处本来白羽不可能去的地方找到她。
而此地却是岛上正常人都会避开的区域,位于山顶的空门家的神域。
广阔的草坪上,少女任由狂风将银色的发丝吹乱,却是怔怔地站在御神木的前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颗与往常无异,散发着庞大存在感的大树。
不,准确的说,此刻那御神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区别,可实质上却萦绕着令安洛感到十分古怪的气氛。
如果他能看到七影蝶的话,便可以发现那御神木的四周,有着大量在夕阳下散发着七色光芒的蝴蝶,这些七影蝶也全都是白羽所唤来的存在。
“白羽,你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直觉所感知到的气氛,让安洛下意识警惕着四周,并小心的走向了白羽,
“.....安洛吗?”
听到声音的白羽,下意识的回过身朝着他看去,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也十分的空洞。
那样子看起来十分不正常,某种程度上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双眼没有聚焦的看着他,警告道:“你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只有拥有特殊力量的人才能来。”
“特殊的力量?”
“妈妈她肯定也是这样,她肯定也是回到过去.....去见爸爸了。”
“呃?回到过去?”
“在我和妈妈身上都有着这样的力量,所以,只要我有这个期望我也可以回到过去.....我会改变过去的,那样的话你也不需要烦恼了。”
说着说着白羽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但这难得的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开心,反而只能感到悲伤,甚至像是一不注意就会哭出来似的。
如果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明显是哭过了.....因为出现了想逃避现在的打算,鸣濑巫女作为时间编织者的血脉力量影响到了她,令她的精神上出现了一些异常,并且希望能够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一遍。
“不、白羽,你先等等,你这情报有些太多.....或者说太奇怪了,我有些不太懂,你说的回到过去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如果让过去重演,安洛也不会为难了吧?我也不会.....难过了。”
“先等等,你搞错了很多事情,我......”
“.....已经来不及了,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安洛还没说完,白羽却又看向了大树的方向,背对着他望着御神木......一群七影蝶正朝着她方向蜂拥而来。
虽然看不到,可那种密集的数量,安洛却也可以感觉到了,他有预感搞不好事情会变得无可挽回,因此.....他伸出了手。
无形的力量形成倒扣的碗,瞬间将白羽给锁在了里面,蜂拥而至的蝴蝶没能刹住撞上护罩,全部就和普通蝴蝶撞到墙壁上一样,撞的晕乎乎的又重新散开了。
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聚集起来的七影蝶,在几次尝试之后,明白自己无法突破那远超个人精神力构成的护盾时,徘徊了一阵又重新回到了御神木中。
大量七影蝶反复冲来散去,怪异异常的动作,令白羽的双眼重新恢复了聚焦,可却依旧茫然无比。
因为她能看到七影蝶却看不到念动力,所以这场景在她看来可谓怪异非常,同时她也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普通人看来,这倒是更加莫名了,因为普通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昏暗的天际,覆盖了大地的暮色在这山顶弥漫。
恢复了正常,不再被血脉力量影响的鸣濑白羽,已经重新转过身却并没有看向,出现在这神域入口的安洛,只是无言地低下头就打算从他的身旁走过去。
虽然疑问有许多,不过她看上去并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打算,可是安洛却是举起手挡在了她的前面,并看上去十分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白羽,你是小孩子吗?”
“.....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就开始逃避现实准备抹去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吗?”
“.....我,是为了你好......”
始终低着头的白羽,那微弱的声音几乎都要让这山顶上的狂风吹散。
“就算有这部分想法,你也存在自己想逃避的想法吧,另外你应该也知道,所谓的‘我是为了你好’这种说法,绝大多数都不过是出于自己的主观,一厢情愿的在对他人强加自己的想法而已。”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按在了白羽的肩膀上,为了表现自己的认真而挑起她的下巴,令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着。
就这么认真的凝视着少女,宛如夏季天空的蔚蓝眼眸,也不等她说什么,安洛便先一步继续道:“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对于这种太过严厉的说法我道歉,我明白的,你肯定也确实有在为我考虑,但是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觉得和你结婚很反感也没有觉得见不得人什么的,也更不会出于同情,或者单纯做个好人好事的想救你之类的理由去进行蝶番的契约......总之会让你感到背叛的想法绝对不存在。”
“.....那,为什么,那么拼命的不想让人知道?”
并不太相信安洛这话的白羽,紧紧地握住连衣裙的下摆,为避开他的目光用力的摇头后垂下了脑袋,视线则落到脚边细细的眉毛也跟着垂了下来,眼角更微微泛出泪光。
少女的那副模样非常惹人怜惜,让安洛露出认输的样子,轻轻地一声叹了口气:“那是别的理由了,虽然不太想说.....不过,果然还是只能说了吧。”
“.....什么.....?”
“你要相信我,比起自己现在的不情愿,我更不想让你难过.....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撒谎了。”
“撒谎?”白羽稍稍抬起头,安洛则露出自嘲的笑容:“是,这里请让我道个歉,如果你能原谅我就好了,不能的话.....嘛,我也没有资格说这个就是。”
虽然对于坦白很纠结,可是安洛却也明白白羽,先前一定觉得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在某一方面背叛了自己,而那种感觉一定非常难受,而且想解除这个误会,不好好说的话确实不行。
因此就算不太情愿,他还是开口了。
“其实,我喝酒不是我的叔叔他们强迫的,我个人一开始就很喜欢喝酒,甚至反过来说,是我经常诱骗着想让他们两个陪我喝酒。”
“唉?.....哈啊?什么??”
和想象中相差十分大的自白,令白羽傻傻的仰起头望着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安洛则在这个时候,撇开了视线看向了远方,继续道:“还有一点,惠惠的身体其实很好,能跑能跳每天还总想着和我抢肉。”
“........”
“不过事先声明一下!我从来没有说过惠惠的身体有问题,是你们自己擅自误会的,这和我无关!我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帮助整天想方设法要背刺我的家伙正名吧?”
“你.........差劲!”
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的白羽,只能吐出差劲两个字,先前还十分悲伤的目光,一下变得冰冷了起来:“就算一开始你确实没有说,但之后你对其他人也用同样暧昧的说法,不就等于刻意、这完全和说她快死了没有区别了,说到底如果不是骗人那留下一生的遗憾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