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相簿 第91章

作者:赫莱尔

第72节 第61章 那你倒底想当什么啊

  眼泪,是什么滋味的呢?

  像是一口自然涌出井水的井,只在顷刻间就挤满了双眼,然后自然地滑落,顺着脸颊的弧线偷偷地从嘴唇的缝隙掉进嘴里。

  晕满舌苔上和口腔里面的全部都是苦涩的咸味。

  如同站在海边被风一吹,铺面而来的都是咸湿的海风。

  冬马呆呆地站在原地。

  任由自己变成了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玩偶。

  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明明自己已经想好了,以后要好好的相处的,可是为什么连第一天都没有过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看着眼前无声地变成了泪人的冬马,夏生的心里面先是涌现起了心疼,然后再是狠狠克制了自己想要挪动自己双腿的脚步。

  不能再过去了。

  自己就是这样被她的眼泪欺骗了两年,难道还要这样继续坚持下去吗?

  就像是新田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哭着敲门,又或则是找一个另外的替代品,都不可能真正解决本质上的问题。新田雏随意打坏新田义史的陶壶就是不对的,赶她出门就是要让她知道这种事情是错的,不能做这种事情。

  因为知道自己犯错,所以道歉。和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所以自己不去做,在都知道是错的这件事情上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前者,只要习惯了这种惩罚机制的习惯——我做这种事情只要道歉就行了,事后找个方法弥补就行了。

  就像是超前消费一样,我只要到时候还就行了,分期也不多的。完全不会思考一下超前消费的本质还是在花钱,花得还是自己的钱,而且还是更多的钱。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被各种消费的陷阱牢牢地锁住,就是因为意识不到潜藏在被满足的幸福的消费欲下所隐藏着未来的危机。

  终有一种犯错是道歉弥补不了的,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替代品就可以解决的。

  冬马如果一直意识不到自己存在的问题,她就算是把自己的眼泪流干,到了最后还是于事无补,只能拉着两个人一起去死而已。

  “哭,你就知道哭。”

  “别哭了,看着我心烦。”

  可怎么能不哭出来呢?

  怎么可能够克制自己不哭出来呢?

  “你……”因为悲伤过度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冬马哽咽地说道,“你和小木曾……告白……告白失败……为什么要把火气,往我……往我这里发啊。”

  她今天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她今天难道不是努力地做着好朋友都会做的事情吗?没有吵架,没有反感,努力地融入大家的氛围里面。

  比起以往的任何一天,她都表现得要好。

  没有得到奖励就算了,可为什么结果还是这样。

  所付出的努力全部都是虚妄,所得到的也是和最开始的初衷完全截然相反。

  “不都是因为你吗?你知道小木曾是怎么和我讲的吗?”

  夏生想着两个人在电车站的分别。

  “和纱她还家里面等你,你快回去吧。”

  要是一开始自己选择的是小木曾,大概现在都在讨论以后的婚纱是什么样子了吧?不过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一起发愁到底怎么过自己家里面的那一关。

  作为正统的继承人,无论自己乐意不乐意,娶来当媳妇正房的人都不可能简简单单地通过自己的意愿达成。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搅进婆媳家庭纷争里面去,通过漫长的努力才能成功。

  但总好过带着这个压根就不怎么会低头的冬马和纱吧?说不定带着她回家的第一时间,她就因为白眼和冷嘲热讽太多了,而当场发脾气跑了。

  反正,不能想她的好,不能奢求她会改变。不然自己之前说出来的话,不就完全是假话了吗?

  她冬马和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只有坚守着这个信念,才能丝毫不带理睬的,不拖泥带水地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但是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阻碍了别人前进的道路吗?

  母亲也是,现在的安乐冈也是。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偏总是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要来走这么一遭吗?

  “我知道我笨,什么都不懂,像你说的一样就是生活上的白痴。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有人能够来告诉她吗?

  告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不知道父亲是谁,所以生来就是有罪?

  告诉这个不管怎么样努力,总是一开始就要遭到失败的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走出这种困境?

  “没用的吧?”

  已经教导过了无数遍了。

  可是她总是能够用最让人不爽的结果来回报你。

  “你现在会自己做饭了吗?你还会因为克制不住而猛吃甜食吗?你会自己主动洗衣服吗?这些我都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吧?你不是都知道吗?现在你学会了多少?”

  只要自己离开一天,她马上就会像是以为减肥成功的人那样,猛然地反弹回去,甚至体重还更加地超出。很快就会变回之前那个泡在糖罐子里面,家里面的便当盒子堆积成山等着柴田小姐来收拾的废材。

  而被这么一提醒,冬马像是想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紧紧地想要通过言语把它攥在手里面。

  “我会洗衣服了,真的。”

  夏生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挂在她阳台上的自己的衬衫。

  “啊,是啊,你会洗衣服了。”

  “是那天你偷偷把自己的内衣给收走的那次吧,也就这么一次。”

  夏生点点头,甚至拍起了手。

  “不错,加油,努力,很快冬马你就能变得像是个正常人。”

  明明听起来像是鼓励的话,可是落在了耳朵里面却完全是讥讽的滋味。

  冬马充满了委屈地问道:“你干嘛这么阴阳怪气地说我?”

  “哪有?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最憨的人,也就只剩下来了自己。

  除非孩子先天就有问题,半年就应该会爬了,11个月就该会走路了,三岁总该会说话了。哪怕是个几岁的孩子,天天被胡萝卜大棒教育,也总该学会按时吃饭了。

  到了现在,也勉强算是教会了她一点东西。

  这大概就是最后的一点点慰籍了?

  夏生扫视了一圈这个总是会充满了争吵的客厅。

  “我过几天,不,明天,明天我就搬出去。”

  有些一直说在嘴上面的话,总该要兑现的。就连新田义史不也是真的把新田雏赶出过家门一次吗?那种像是圣人一样的男性都做出过这种事情,自己还不是把冬马赶走,只是履行本来就该履行的要搬出去的诺言,这也不过分吧?

  总不能老是因为自己心软,觉得有事情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吧,所以就把这件事情一拖再拖,拖到遥遥无期。

  “你放屁。”

  发慌之下,也顾不及是不是脏话,符合不符合女孩子的形象了。

  “你都说了快三年了,从来都没有搬出去过。”

  像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而且这到底是怎样的讽刺?

  说了那么久的他是一个极度恶劣的人,到了现在却还要抱着希望他能够真的再做一次骗子。

  所有的一切,居然要寄希望于曾经所说的谎话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这一次我真的不开玩笑了。”

  可能是狼来了的故事现实再度上演了无数次,让冬马产生了自己像是离不开这个房子,离不开她的错觉。

  “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了。”

  不愿意再度把变得软弱的自己暴露给他看的冬马猛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理由呢?”

  “因为有人死了。”

  那个人在心里面应该要死去了。

  “我回家参加了葬礼,晚上喝多了酒明天早上可能起不来,所以可能要请最少半天的假。”

  发现了谎话的冬马又抹干了自己的眼泪。

  “你胡说。”

  “你今天一天都在我家,只要我去告发你,你就会被扣除报送的名额。”

  这该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她从一开始都是这么天真吗?

  夏生几乎笑了出来。

  “你太天真了吧?”

  “我的成绩那么好,就算是不请假直接旷课几天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就算是真取消了,不能保送就不能保送,就是靠硬实力我也能够考得上。”

  那……

  绞尽脑汁地搜索着一切可能有的,能够阻止这一切的想法。

  还有什么呢。

  就像是又来到几年之前,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一样。

  时过近迁之后,自己居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自己难道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废物吗?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吗?”

  这几乎是她能够说出来的,最直白的话,和最后的底牌了。

  “你要还真是一辈子这么单纯的话,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说你好了。曜子阿姨更加地爱你,可是现在不还是和你隔着整整一个半球吗?曜子阿姨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我却偏偏要做到?”

  “而且誓言这种东西,不都往往像是用来擦鼻子的纸,用完了之后就随手丢掉吗?”

  “成长点吧,冬马,要是你还这么傻,以后还是会这么一辈子吃亏下去的。”

  冬马连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啊,我不想听。”

  “我本来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没有人扶着我走路就是不行,你说的这些话完全一点用都没有。”

  她又开始那种自暴自弃的模式了。

  只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当做什么都听不到,只要开始自暴自弃就有人去扶着她出来,但是这一次真的没什么兴趣再去好好教导她从那种心态里面转变出来。

  她总要自己去别的地方跌几跤的,才会自己一个人成长起来。

  “我管你能不能长大,我又不是你爹。”

  夏生的嘴里面咕哝了一句。

  “我回去睡觉了。”

  “毕竟我们也在一起呆了这么久,这也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晚上。你要是想要表现得稍微好一点,给别人留下来一点好印象的话,就放我回去睡觉吧。”

  “我不想搬出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是在争吵里面度过的。”

  固执的冬马则是转过身捡起来了笔记簿,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布偶玩具。

  “你喝醉了,说得都是胡话。”

  “我要回房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