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昏暗的办公室内，头戴黑色礼帽，面容冷峻，有着几分沧桑味道的第一猎人，瞥乐凯文一眼后，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请求。
同时，这位老猎人随手将言辞恳切的申请书，扔在一旁。
哪怕上面有老朋友路德维希的签名担保，也依旧无法让这位第一猎人的无私铁面，有着些许的波澜。
居然被这个小子猜到了？
立于阴影中的路德维希缓缓走出，诧异地看了一眼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好徒弟。
而后，这位心中存疑的圣骑士上前，忍不住向共事多年的格曼，询问理由。
“一个形迹可疑的外乡人，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次秘密行动中来。”
格曼将手中的鹅毛笔扔进了墨水瓶中，理由似乎无懈可击。
然而，喜欢较真的圣骑士，却一板一眼地为徒弟自证。
“这些都不是问题，心性方面，我可以为此担保！”
“再说了，按道理来讲，玛利亚她也是外乡人。”
格曼眉心紧紧聚起，显得越来越不耐烦。
“他才训练几天？难道去了添乱吗？”
“这个就更不用你担心，我的徒弟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
路德维希瞥了如同乖宝宝的凯文一眼，并未退让，颇有几分自傲，脸色也从开始的轻松随意，逐渐多了几分莫名的肃穆认真。
多少年的老朋友，这点信任应该还是有的，绝不会为了口头上的理由去卡人。
但格曼现在的反应，未免太过激了，就像刻意在针对这小子一样。
虽然路德维希本人猜不透格曼的想法，但这里面不对劲的气氛，却让这位圣骑士多了些警惕。
他和格曼私交归私交，然而却归属不同的派系，理念自然也有些分歧。
自己教会忠心耿耿，对大主教劳伦斯的教诲，深信不疑，希望将治愈之光播洒向更广阔的地方，惠及越来越多的人民。
而格曼属于传统的老猎人派，拜尔金沃斯学院是他们最大的雇主，威廉大师的话，显然更具影响力。
比较不巧的是，两边的上头，一个主张血疗，一个要求远离并敬畏古神之血。
先前，由玛利亚独自负责印斯茅斯探索任务的事情，路德维希毫不犹豫地赞成，但现在他不得不多想。
但僵持片刻，这对老朋友一个不愿多说，一个心有疑虑，互不退让，最终只能采取猎人群体中常见的裁定方法。
数十息后，老猎人格曼脸色阴沉地从空旷的大教堂中走出。
而紧随其后的玛利亚，先是恨恨地看了门缝中的某个身影一眼，随即张了张嘴，无言对对，羞愧地跟上老猎人的步伐。
屋内，路德维希拔起插入地上木板的仿造型月光大剑，随手扔给凯文，没好气地回应。
“你赢了，准备准备吧，下午去城外大道集合。”
“还是路德维希老师教得好…”
凯文地下头颅，谦逊感谢。
“别！我受不起！”
路德维希忍不住冷哼，脸色黑如锅底。
“我可没教你主动迎上玛利亚的刀刃，利用小姑娘的善心，让她收招分心。”
“而且，还扔武器，近距离拔火枪，简直是骑士之耻！”
凯文一脸无辜，丝毫不以为耻地小声嘀咕。
“我入门之前，就是想成为老猎人，专职用火枪的。”
“再说，时代变了，大人。”
“咱们能赢就行，就算从技艺上比较，玛利亚也不是我的对手，而这个是双方都无损伤的最快方式。”
“况且，格曼先生和你死斗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讲规矩吧？”
路德维希回想起自己胜少输多的几次自由搏杀，顿时无言以对。
格曼同样不讲武德，这老小子曾利用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或通过饥饿，或藏在草丛里偷袭，或设陷阱暗算过他。
甚至，这混蛋居然还干出往他锅里丢毒蘑菇，以及利用草药给武器淬毒的缺德事。
因此，每次无论输赢，路德维希都显得十分憋屈。
其实这样说来，眼前的缺德徒弟，还算是给他报了仇。
唉，这臭小子果然入错行了，和格曼属于一类货色，反倒是玛利亚应该继承我的骑士道。
路德维希目光惆怅，颇有些遇人不淑的后悔，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诫。
“我说，你应该尊重女士，讲点武德。”
“老师，正因为玛利亚师姐太容易上当，我才不敢让她独自前往印斯茅斯。”
此刻，站在窗边，沐浴于阳光下的凯文，神色一肃。
第1191节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高尚者的墓志铭
路德维希闻言，略微诧异，沉思片刻，深深看了凯文一眼，眸中有了几分明悟。
刚才一战，这家伙虽然有取巧的嫌疑，但也深层次暴露了玛利亚自身的问题。
她的心太软了，很容易被人利用和蒙骗。
而印斯茅斯这趟旅行，充满一种不祥的诡秘和阴森，连路德维希都无法通过种种语焉不详的汇报，判断出玛利亚文会面对什么。
因此，带上凯文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十分必要。
至少，这小子可以保证，不会让玛利亚这么容易就上当。
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中可以看出，凯文对人心的把握，较为深入细致。
说起把握人心，圣骑士不由微微皱眉。
“你怎么知道格曼会拒绝你协同执行任务？你得罪他了？”
“应该吧，只是我也不清楚原因在哪…”
凯文挠了挠头，脸上有些无奈和迷茫，但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澄澈。
他当然知道自己得罪格曼的原因，甚至还清楚他委派玛利亚单独探索印斯茅斯的意图。
这位老猎人从语言穿着和动作习惯来看，性格属于那种自信、强势、傲慢、有强烈控制欲的上位者。
而凯文的到来，动了他精心培养的“明树之花”。
凯文从洞察之眼中看出，格曼身上的血气比路德维希都重了一倍不止，他已经沉迷于杀戮之中，却还自信可以掌控那份力量。
这份骄傲，以及对鲜血的进一步渴望，导致格曼不容许玛利亚出现名为“善良”的软弱性格。
他希望玛利亚能跟上自己的脚步，希望这颗幼苗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
因此，这傻姑娘独自前往印斯茅斯，就是要经历一次承受鲜血洗礼，抛弃善心的试炼。
但印斯茅斯这地方给凯文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并不放心玛利亚孤身一人，以致于发生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只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这些隐秘的事情，凯文不便多说。
毕竟，里面大部分都是他的推测，自己和路德维希的交情，还没到背后品评他好基友格曼人品的份上。
又是承诺，又是保证后，凯文总算安抚住了路德维希。
而临行前，这位圣骑士居然用自己的月光圣剑，替换了凯文手中的冒牌货。
凯文木然握紧冰凉的剑鞘，嘴唇轻抿，忍不住呢喃问询
“老师，为什么你这么相信我？”
“我从没见过如此澄澈高洁的剑意，我想，你的心也应该如此吧。”
路德维希上前轻拍凯文的肩膀，低沉的语气中有着几分笃定。
“兽灾越来越严重了，外面很危险，你自己小心些。”
“办完这件事之后，我就要奉命看守大圣堂，如果你打算留在星辰钟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和格曼闹得这么僵。”
凯文回头认真看向这位曾被他轻视和揶揄过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轻浮，逐渐多了几分深邃和敬重。
随即，一句话涌上心头，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如果信仰和道德出现分歧，您如何选择？”
路德维希愣了片刻，毫不犹豫地回应。
“那我会坚定地站在信仰一边！是非对错，自有别人去评判。”
凯文微微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郑重，随即在转身的刹那，留下一句临别的呢喃。
“保重，路德维希老师。”
这声称呼，洗去了浮躁和高傲，有的只是对那颗灵魂的敬仰。
下午，城外大道上，两人两骑在树林的阴翳中奔驰。
眼见后面的身影追了上来，玛利亚当即鞭策胯下的白马，冷着脸和某人拉开距离。
由于刚借机坑了这位傻姑娘一把，凯文估计她刚被老师格曼骂个狗血淋头，不免有些做贼心虚，只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沉闷的气氛中，两人连续赶了三个小时，走完四分之三的路程，凯文见女猎人的脸色稍稍好转，才尴尬地上前提醒。
“玛利亚师姐，再往前，就该留下记号，丢弃马匹了。”
实际上，这次行动的危险固然存在一些，但不可能让他们孤军深入。
根据凯文听到的安排，星辰钟塔的大部队会错开时间，随后出发，在印斯茅斯小镇的密林中，负责接应。
而他们两人在剩下的这段路，不仅要留下记号，而且还得把马放在荒郊野外散养。
毕竟，星辰钟塔的马，基本屁股上都烙铁留下的标识。
而且，一旦他们骑马闯进印斯茅斯，再配上这身衣服，摆明告诉对面他们是形迹可疑的外乡人，很容易被盯上。
玛利亚收束缰绳翻身下马，随即取下包裹，走进树林中更换衣物。
为了避嫌，凯文只得背对树林，靠在树旁，数着地面的石头。
但敏锐的感知，却让凯文在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忍不住陷入有关女性身体构造的遐想。
终于，换装完毕的女猎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裙，头戴淡黄圆顶帽，远远望去，就像是名质朴的村妇。
然而，轮到凯文更换衣物之际，玛利亚却展臂将他拦住。
“你在外面看好马匹和衣物，等待跟大部队汇合，那地方我一个人去就行。”
“不行！”
“那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没命，这不是上次可以随便耍点小花招，就能过关的游戏。”
玛利亚双手按在凯文肩膀，樱唇紧抿，眸中的担忧多过责怪。
然而，这家伙毫不领情，让上午白挨了一顿臭骂的玛利亚，恨的牙根发痒，冷哼着别过螓首，索性不再白费唇舌。
片刻之后，一身简单村夫装束的凯文，从树林走出，笑眯眯地来到玛利亚身前。
还没等这位女猎人回过神来，一些灰尘便闪电般抹在了她晶莹如荔枝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土渍。
“跑个十里八里，还这么白白净净，你一进印斯茅斯，肯定会被盯上。”
“玛利亚师姐，你从小到大，连出过星辰钟塔几次，都屈指可数，跟野兽斗还凑合，要跟人玩心眼，远着呢。”
“我怎么说也是一路见过风土人情的旅行者，至少比你懂得多。”
“这趟任务，人心可比野兽难对付多了。”
“至于安全问题，你就别操心了，如果情况不对，我逃跑的功夫可没落下。”
“行了，知足吧，没我在，你才更危险！”
男人没好气地轻哼，面对无懈可击的理由，以及在她脸上涂抹的指掌，玛利亚只能闭上眼眸，认命般地放弃抵抗。
而临近傍晚时分，一对风尘仆仆，毫不起眼的年轻夫妇，进入这座海风腥咸，建筑奇耸，显得阴暗潮湿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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