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33
李二无奈的道，“朕自带干粮总可以了吧。”
魏征道，“那也不行，这么多人出动，得耗费多少钱粮。”
李二道，“朕少带些人去总可以了吧。”
魏征还是摇头，“少数带少了，安全无法保证，陛下身为万民之主，一身安危身系天下，不可以身涉险。”
李二快哭了，军中这些老货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和魏征动嘴皮子，魏征一个可以打他们一群。
第0191章 花钱是一门学问
“陛下前去围猎，必然会征集百姓服劳役，修桥著路，耗费民力，有碍农事。”魏征反对的理由很站得住脚跟。
以李二的尿性必不会像杨广那样肆意搜刮百姓，让他们供奉食物，但是征用百姓服劳役是肯定的。
劳役这东西就是不给钱的，如果在农忙季节征用百姓，田里粮食歉收，家破人亡并非是夸大其词。
所以自古以来，对于皇帝出游，大臣们一向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老货们面面相觑，想要表忠心，但是却不知如何反驳魏征，于是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秦墨。”老阴货给秦墨使眼色，小声的道，“你鬼主意多，你和魏征老儿论一下道理。”
李二也是下意识的看向秦墨，遇事不决问秦墨嘛。
要是在路上被魏征堵回去，传出去固然会有人说他李二关心百姓，但李二终究是不爽的。
若真是关心百姓就不该出来，难道皇帝不知道出游会耗费民力吗？非得大臣提醒才知道？
显然不是，皇帝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欲望，难免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有人劝谏就能够使其压制自己的欲望。
秦墨站出来，“陛下征用百姓干活不给钱吗？”
李二尴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魏征道，“蓝田候，百姓服劳役乃是义务，朝廷不给钱，所以某才会劝阻陛下。”
“皇帝出行会让百姓供奉食物吗？”秦墨再问。
“前隋炀帝三下江都，奢华无度，强迫百姓贡献食物，百姓民不聊生，以致烽烟四起。”
魏征不敢说李二让百姓贡献食物，只拿了杨广来举例子，希望李二能够及时醒悟。
秦墨惊讶的道，“让百姓服劳役和贡献食物都不给钱，这是耍流氓的节奏。”
李二瞪了秦墨一眼，这是猪队友吗？为何站到了魏征那一边。
然而魏征却对秦墨露出赞赏之色。
“陛下从炀帝的事迹中可有吸取到了什么教训？”秦墨问。
“朕不打猎了还不行吗？”李二忿忿的道。
魏征高兴的道，“陛下圣明。”
秦墨摇头，“魏左丞，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前段时间的经济学莫非白学了不成？”
魏征愕然了，刚才还把秦墨当成了队友，没想到秦墨转眼就调转了枪口。
“还请蓝田候赐教。”魏征向秦墨作出请赐教的手势。
秦墨道，“你既然看到了皇帝出行带来的坏处，为何不想着去改变，从根本上逆转这个问题？劝阻陛下除了成全你的美名，还能有什么好处？”
“过了。”秦墨这话说得太不客气，李二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陛下可知道天下人为何反炀帝？”秦墨又问。
“因为他倒行逆施，天人共愤。”唐朝的江山是从隋朝手里取得的，为了维护唐朝的正当性，自然要对隋朝进行批评。
魏征道，“隋朝劳役不息，天下死于役。”
他这话自然是为了提醒李二。
杨广挖运河，下江都，征高句丽，没有一天消停，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秦墨摇头道，“你们说的都对，但都没有说到根子上。”
“你有何高见？”李二问道。
秦墨道，“一句话，隋朝会灭亡，在于花钱的姿势不对。”
李二笑道，“朕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王朝灭亡是因为花钱的姿势不对的。”
魏征道，“愿闻其详。”
老阴货等人也是纷纷竖起耳朵，看秦墨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看法。
秦墨叹了一口气，“《经济学》你们不是都看了吗？为何还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
然而李二等人还是一脸雾水的样子。
他只好解释道，“劳役这个东西是百害无一利，好处只是一点蝇头小利，但害处却足以埋葬一个强大的王朝。”
他早就想就劳役的问题向李二进谏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些魏征跑出来拦马，却是给他创造了合适的时机。
“若是杨广征老百姓服劳役时给钱，百姓还会反他吗？若是杨广三下江都，用钱向百姓购买食物，还会烽烟四起吗？所以我说隋朝的灭亡在于花钱的姿势不对，该花的钱不花，不该花的钱乱花。”
这么新颖的说法，李二等人却是第一次听到，皆是引发了深思。
“若是陛下围猎时，征百姓修桥筑路时给钱，百姓能够赚钱补贴家用，欢呼雀跃还来不及，魏左丞还会拦马吗？”
魏征摇头道，“若是那般，未曾不是利国利民之事。”
秦墨道，“所以一定不要害怕花钱，但也不能乱花，所以一个合理的财政预算制度是非常关键的，花钱是一门学问，一定要研究透彻。”
“若是没钱怎么办？”李二明显心动了。
“若是于国家有利的水利工程，朝廷若是没钱，可向民间征募，百姓自愿参加，其余者皆要付钱。”秦墨道，“我知道这样做，等于给陛下手上带上了撩扣，但却能为后世子孙立下规矩，利在千秋，只看陛下是否愿意去做。”
现在大唐的劳役制度很扯淡，老百姓如果不想服劳役还必须给钱，更不用说服劳役给钱了。
李二眉头紧皱，心里挣扎。
“此次围猎就是一个契机。”秦墨继续道，“陛下会体恤民力，但朝廷对地方鞭长莫及，地方的官员是否会体恤民力？若后世子孙出了杨广这样的皇帝，百姓岂不是民不聊生？”
“朕懂了。”李二点头道，“辅机，回头你和玄龄、如晦几人商议一下，取消掉服劳役的大唐律。”
他总算是有了决断，像秦墨所说的那样，若是没有规矩，未来的皇帝要是出现杨广这种人，大唐的命运堪忧，所以不如现在就带上撩扣，限制皇帝的行为，虽然暂时会产生不便，但长久而言是好处多的。
“朕此次打算花钱雇佣百姓服劳役，魏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魏征赞同道，“此举开历史先河，必定能够流芳百世。”
魏征的马屁让李二很受用，为了千古一帝的美名，他拼了。
第0192章 劳役制度的终结
因为魏征的搅局，秦墨的进谏，于是这次围猎变的意义得复杂起来。
围猎找乐子退居次要地位了甚至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次围猎是朝廷劳役制度的一个改革契机。
秦墨能够这么容易说服李二，都是《经济学》的功劳，这本书的面世，让李二和朝廷的大佬明白了到底应该怎样治国理政，也明白了商业在其中的重要性。
嘲笑商业是贱业的人越来越少了，朝廷不少大佬都隐隐的表现出了重商主义的苗头，其中戴胄最为激进，公开的说朝廷要大力发展商业。
老阴货，房玄龄和杜如晦也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不过他们的说法比较文雅一点，说的是要大力发展经济，提升百姓生活水平。
现在你不懂经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懂得治国，如今连长安的百姓闲聊的时候都会扯几句经济的原理，你一个朝廷大臣不懂这些，是要被嘲笑的。
取消劳役，给百姓钱雇佣他们干活，这符合经济的一般规律，因为劳动也是有价值的，不给钱就是耍流氓。
百姓有了钱可以改善民生，有利于促进经济的发展，朝廷也能够征收到更多的税收。
以前李二和朝廷的大臣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但经过秦墨孜孜不倦的熏陶，现在他们都是知道了。
如果没有《经济学》打下的底子，秦墨想说服他们可没有这么容易。
于是秦墨到银行里直接支取了三千贯，拉了好几辆马车同行。
魏征对这件事很上心，若是彻底改变服劳役的制度，对天下黎民就是最有利的事情。
于是魏征主动请缨，负责花钱的事情。
秦墨给出的建议是，不怕花钱，有机会要花，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去花，这次围猎的目的是模式劳役制度的变革。
李二把秦墨叫去陪他说话。
秦墨还是个孩子，于是只能骑一匹小母马。
两人并立而行。
“这劳役取消了之后，朝廷的钱怕是不够花。”李二叹道。
秦墨道，“不存在的，钱到了百姓的手里，他们会花掉，朝廷征收的税收说不定比花掉的还多。”
“但愿如此。”
“若说经济之道，可以说大唐无人能及我，陛下尽管安心。”秦墨笑道，“陛下难道不想去泰山封禅？不想征服高句丽？若是花钱请百姓干活，谁会反对？”
封禅是一件花费巨大的活动，皇帝一提起这个，必定会引起朝臣的反对，理由自然是扰民。
若说取消劳役，变成雇佣，百姓自然高兴，大臣们的反对自然也会减弱。
李二若不是看到这点，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同意。
“你说的财政预算制度是个好东西。”李二道，“辅机他们已经在摸索，若真能如你所言，当是利在千秋。”
财政预算制度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大唐的君臣在读过秦墨的著作之后，也是意识到了这点的重要性，已经开始着手研究。
李二尤其喜欢预算制度里的特别预算，觉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因为这笔钱是可以给他自由动用的。
三个时辰之后，李二等人到了骊山。
这次围猎的地方就在这块。
魏征已经先行一步，并在当地征用了三百民夫，在平整营地。
当然，这些事情本不必征用民夫的，但此次围猎的目的在于变革劳役制度，若是没有民夫，怎么试行劳役制度的变革。
魏征告诉这三百民夫，此次不是服劳役，而是朝廷雇佣他们干活，有钱拿的，每天一天200文，包吃住。
民夫们将信将疑，不过即使没有钱，他们也要服劳役，所以也都没有什么反抗的情绪，当然，也没有什么期待就是了。
不过当李二等人到来，给所有的民夫发钱之后，民夫们才敢相信，激动得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
这年头还没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说法，秦墨也不打算把这种糟粕拿出来。
李二龙颜大悦，赞叹民心可用，越发的坚定了改革劳役制度的决心。
除了给干活的百姓钱，魏征还花钱购买百姓手里的食物，按长安的物价来定，自然更让百姓高兴。
魏征跑来跟李二说，“百姓对陛下农闲之时围猎甚是高兴，皆是赞美之声，不少百姓希望陛下每年都能来。”
围猎进行了五天。
花在民夫身上的钱只有八百贯，却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让李二感叹这钱花得太值了。
秦墨告诉他，这八百贯撬动的钱会更多，最终还是会以税收的形式回到朝廷的手里。
所有人都满载而归，老货们拉着猎物，李二则是看到了赢取天下民心的事情，八百贯就可以出来打猎一次，以他现在的小金库，一个月出来一次都不是问题了。既能获得百姓民心，又能满足自己的娱乐，一举多得，岂不是美滋滋。
秦墨则是高兴又改革了一项恶政，大唐正在按照他设想的轨迹慢慢前进，变得越来越好。
魏征也高兴，以后不会再有扰民的事情发生了。
回到长安之后，李二马上召集了大臣，宣布废除了大唐的劳役制度，官府如果需要劳动必须要花钱雇佣，而且不能强迫老百姓。
这个政令一公开，天下赞誉一片，《贞观民报》也是对这个政令大加赞赏。
当然不是没有人持反对意见，但是却不敢说出来，这意味着和天下百姓为敌，你要是找皇帝的麻烦，百姓会给你竖起一根拇指赞一声诤臣。
可是要是找百姓麻烦，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于是这个政令就很顺利的通过了，盛行千年的劳役制度于此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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