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過的中二少年
“浅田君，学习辛苦了。”
“呼……抱歉，让妳久等了。”
浅田放慢步伐，边调整呼吸边走到她身旁，随后就跟着她一起出了校门。
“几分钟而已，你别介意。”五月偏头望向他，水蓝色的大眼眨巴眨巴，面带好奇地问道。
“反倒是你，忽然说有事找我，还顺便送我回去什么的……有点让人惊讶呢。”
“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最近也只有这个时间方便说话了。”浅田耸了耸肩，望向眼前的街景，正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说起那件事的时候，五月又再次开口了。
“那个，浅田君……
“我刚才，已经跟桐须老师谈过了。”
“谈过？是指什么……”
浅田微挑起眉，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少女的脚步同时停下，双手放在身前紧握著书包带。
她忽然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和昨天一样的郑重诚恳。
“让你为我向桐须老师说情，真的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这件事啊？”
浅田愣了半晌，摇摇头，本来想说没什么来安慰她的，但心中微动，像是突然想到了某件不妙的事情，忍不住问。
“桐须老师是怎么跟妳谈的？说了些什么？”
“嗯……说了很多呢。”五月直起身子，虽然有些奇怪他那张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一样的表情，不过还是将离开指导室后，和桐须老师的对话都娓娓道来。
被带进教师办公室之后，她先迫不及待地向桐须老师道歉，说自己不应该没听她的劝告而熬夜，还把今天的世界史给翘掉之类的。
没想到桐须老师完全不在意，只说了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过』，就拿出一张表格让她过目。
那张表格看上去只是草创，仅写了一些让她今天看什么资料、明天看什么资料，然后晚上九点固定用视频开会什么的纪录。
在自己疑惑的时候，桐须老师便直接解释，这是接下来需要两个人共同遵守的计划表，她回去会继续完善，让自己暂时照上面的行程走，不要再『随意发挥』。
先不说有没有拒绝的余地，反正五月是很开心地同意了下来，并且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大骂一顿，结果桐须老师不仅不在意她的笨拙，还那么不计前嫌地关心她，真是个负责的老师啊……
在她道谢的时候，桐须老师却一脸复杂地叹了口气，不愿接受她的谢意。
“错误。在知道妳对我的警告充耳不闻、落得去保健室休息的下场之后，我的确是打算让妳退出团队的……
但那家伙亲自跑过来拜托我，用自己做保证将妳留了下来。而作为随行老师，领队学生的意见又不能不听……
没办法，只能尽我所能地去帮助妳了。妳要感谢，就去谢那个目无尊长的家伙吧。 ”
眼睛看向正左方，五月边回忆着桐须老师的话，边重复给浅田听。
“……大致上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想向你道歉，又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还有，谢谢你今天一整天，对我的种种帮助。”
那双眸恍如一汪清泉，盛满了感激和歉意。
向晚的微风拂过，吹皱出温柔依赖的波纹。
浅田听完先是松了口气，旋即笑道。
“别在意，我不是都向妳保证过了吗？我可不喜欢降低自己的信用度。”
然后在心里默默庆幸着。
还好还好。
幸好桐须老师没把他们两个争辩的过程，以及那句『我要为她的现在负责』告诉五月，要不然……想想就觉得羞耻啊。
果然那种大话还是别随便说出来的好，否则下一刻很有可能就直接变成黑历史，从此不再清白了
第二十二章 千叶市立总武高等学校
“就算是这样……”
五月还想说什么，浅田便先摆了摆手，径自向前迈开步伐。
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她不由得跟了上去，下意识地落在他身后半步，不安地望向他的侧脸。
“说回正事吧，下午会议上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五月微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从书包中拿出资料。
“诶……是，还记得。大部分都是这次参与学校的校风和特色，最近桐须老师给我补习的也是这方面……”
“先别看资料，妳记下来多少了？”
正要拿出来翻看的动作顿时一滞，五月不由皱紧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起来。
“首、首先是皇樱女子学院，她们这次的与会学生是学生会会长和两名体能特长生，一名是传说中的皇樱之牙，一名是俄国人……”
断断续续地背诵出努力记住的资料，越说到后面，五月的表情也越是艰难。
她不经意咬住唇瓣，额上冒出薄薄的汗水，说话速度也越来越慢。
“再来是……樱才学园？对，樱才学园！以前曾经是女子学校，后来男女混编，与会的学生是……IQ180的归国少女、柔道部部长，还有……还有……
对，还有一个学生会副会长，姓氏记得是……”
眼珠慌张的左右游移，好几次都想将视线往手中的纸张上瞥，可在浅田温和的催促目光下，五月还是梗住脖子，将好不容易记到脑子里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接下来……接下来是……”
直到那些资料都被她抓出皱褶，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说的之后，她才垂下脑袋，满脸都是消沉颓丧之色。
“对不起，我只记得是一间千叶的学校，剩下的全忘了……”
像是怕看见浅田失望的表情一样，她立马又将书包连同资料一起抱在胸口，被夕阳染红的俏脸有着焦急，忙不迭地开口。
“放、放心，我回去会全部记住的！虽然桐须老师让我不要着急，但就这么点资料，我回去专心背一下肯定能——”
“肯定能记住？”
浅田轻笑着说，忽然对她胸前招了招手，做出拿来的手势。
五月讶异地止住言语，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他。
“那么，要是记不住怎么办？”
浅田翻看起资料，视线一一扫过上面满满的端正笔记，表情不变。
越翻到后面，字迹就越潦草，显然她写字的速度跟不上讲解的速度，实在没办法才写得凌乱了一些。
他态度随意，继续说着。
“心态越不平稳，记忆的水准就越差。
即使妳跟桐须老师……还有我保证过，以后绝对不再熬夜拼命，但要是到了交流会的前一天，妳却离完成桐须老师交给妳的任务还有一段距离，除了见见世面以外已经帮不上我们任何忙，到了那个时候的话……
妳会不会又想熬夜赶工，然后重蹈覆辙，带着一双黑眼圈跟疲惫不振的精神，和我们一起去交流会呢？”
轻飘飘地说着，表面上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浅田其实心里明白。
即使熬了夜、背了那么多资料、想作为他们的后勤而学习着，对整个交流会的团队来说，中野五月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
她可以努力，但不用太过努力，只要尽到自己所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来就好——这是他与桐须老师希望她能做到的『本分』。
她是进来学习的，本就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一个星期说真的也学不到什么，能感受一下气氛、见见世面就算不错了。
但不知道该说她好高骛远，还是过度认真呢？
五月就是那种为自己订好了目标，即使勉强、即使没有意义，也要一股脑地做下去、并且做到最好的耿直家伙。
又或者说，她的本意就是在这种环境压迫中成长，想逼自己突破极限，去跟上其他人已经走远的步伐。
然而可惜的是，她本身的天赋并不出众，只能去勉强自己、不断给自己压力，背负起与实力不相符的自我要求，步履蹒跚地前进着。
不能说这是对是错，毕竟结果还没出来，谁也无法定义这种努力方式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可至少，这和她下午才答应过他们的事情，并不一样。
五月此刻的反应，也正好证明了这个事实。
“我……”
迎着浅田转过来的平静视线，五月不禁微张开嘴，欲言又止。
好似有种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剥得精光，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他似的感觉，再怎么辩解都是白费的无力感升起。
于是渐渐地，她垂下眼脸，将逞强的辩解吞回肚子里，抿紧嘴角，低声应答。
“或许会吧……
不，是一定会！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努力都做不到，那我当初就不应该拜托你和桐须老师，让我加入这个团队！”
她咬了咬牙，倏地加快脚步，长发在夕色下飞扬，随即站到了浅田身前。
那蕴藏着不甘神色的湛蓝双眸，坚定地看向了他。
“我就实话实说了，要是今天还完不成桐须老师交给我的计划，我依旧会熬夜，并努力熬到身体习惯为止，绝对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
“我知道有很多大学生都是这么赶论文的，现在的我不过是提前熟悉这一步骤，所以，请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浅田的表情太过平静，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了确切的力道，想要以此来说服他。
“就是因为头脑不好，才要比其他人更加努力，为此不过牺牲一些睡眠时间而已，我认为无可厚非。”
“继续像以前一样悠悠哉哉、吃饱睡足又能怎么样？要想弥补才能上的差距，本来就应该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日夜匪懈地不断精进才对！”
认真到了偏执，五月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不像浅田君、桐须老师你们一样聪明，但我可以比你们更加努力。”
“桐须老师那边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她是个很关心学生的老师，知道了一定会让我退出团队……所以，我也会尽力不去违反她为我订下的计划，让她不要担心。”
“就算这样……就算真的会努力过头，做着白费力气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
她没有低头，也没有露出恳求的表情，而是像早已做出了这样的决心，目光凛然坚定地直视着浅田。
“浅田君，我希望你能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用最笨的方式，就算要在旁边嘲笑我的笨拙也无所谓——请让我在这一个礼拜之内，想办法去超越自己过去的极限！”
她深刻地明白，中野五月的优点，只剩下努力、认真、不服输等等又臭又硬的性格而已。
那就坚持下去吧。
不要沉浸在师长的体谅中慢慢进步，而是抱持着超越笨蛋的极限、用最快的速度和他们并肩前行的决心。
只要浅田君愿意认同，五月就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
少女破釜沉舟似的话语在身前响起。
夕阳很静，静到浅田无暇顾及街道上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像连同声音都被那对执着的目光给吸引住一样，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她。
安静着，他忽然意义不明地轻点了下头，随后转开视线，继续往公车站牌走去。
那栋高级公寓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不搭公车，他们得走上二十分钟以上。
而浅田不想浪费时间。
五月见他没什么反应，表情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然，忍不住在他经过身旁的时候，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浅、浅田君，你的答案呢？”
手腕被抓住，浅田瞥了她一眼，平静开口。
“我不允许。”
五月顿时瞪大了眼，愣在原地。
“为……为什么……”
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开，浅田抓住机会，挣脱她的束缚。
“妳的思想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如果妳非要我给出一个答案，那我也只能这么说……
抱歉，我跟桐须老师一样，不想看到『笨蛋』在无用的事情上白费时间。”
“还有，死记硬背本来就不是妳的强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那理性到绝情的声音，不含丝毫缓和余地，随着渐凉的晚风一同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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