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看着那张黑色的面具，他沉声说道：“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会是你。”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柊先生。”
郑毅迈开脚步，没有去管因为他的动作而忽然下沉了重心的柊博之，径直走到了靠近窗户的位置，和柊博之以仅仅相隔一臂的距离并肩站立。
他就像刚刚的柊博之一样，望着窗外的虎梦泽。
“怎样的安宁是虚假的，怎样的安宁又是真实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请你回答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杀了我,就现在
“你突破重重封锁，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和我探讨这么一个没意义的话题吗。”
柊博之背着手，同样转过身去，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既然要谈，那就让无关的人先出去如何。”
“如果你觉得需要。”
郑毅话音落地，在两人身后顿时传来了两声像是什么东西坠落在地的声音。
那是身体突然重获自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的两名柊博之的下属，因为试图挣脱某种束缚而用力过猛险些摔倒引起的动静。
而刚一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浑身还淌着冷汗的两人咬着牙，攥着电击短棍就要朝郑毅的背影扑上去。
“出去。”
柊博之冷声道。
这显然不是对郑毅说的。
两名下属本能的停下了动作，可总是认真执行命令一丝不苟的两人，这一次却表现出了犹豫的意思。
他们看了看郑毅的背影，又看向柊博之的背影，没人迈动脚步。
柊博之微微侧过头。
“我命令你们，现在离开指挥室！”
这一次语气不只是冷淡，更是夹杂了一些怒气。
也许是往日的威严占据了上风，也许是明白了柊博之的信念无法被动摇，两人虽然面上带着忧愁和不情愿，却还是迅速收敛起了那些情绪，摆出来和柊博之一般无二的严肃面孔郑重一礼，然后用一致的步伐打开了电子门转身离去。
连脚步声都整齐得像是只有一个人。
“您的部下很出色，柊先生。”
“可就是这样出色的部下，却几乎都死在了怪兽的手里。”
对于郑毅的赞许，柊博之并不领情。
他微微仰起头，就像是在感受着某种东西一样屏住了一瞬的呼吸。
“他们每一个，都和他俩一样出色。”
“……我不会劝您节哀，因为那种痛苦属于您和那两位先生，我没有资格劝您节哀。”
郑毅的声音有些低落，那种略显沉闷的声音带着让人不自觉会感到平静的温润，即使是柊博之也罕见的没有选择在这时去对着郑毅恶言相向。
因为那话语中的诚恳，是有着心的生命都能察觉到的。
然而郑毅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柊博之刚刚平稳了一些的心绪，霎时间又躁动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必须说，虎梦泽下沉眠的提古利斯是无辜的，你不该这么做。”
“无辜？”
柊博之就像要是要咬碎什么一样，那低沉的声音如同有谁在他的脖子上插了一刀，那刀刃没入血肉的深处，直入骨髓，话音顺着淌血的漏洞往外喷溅。
他猛然转过身，直视着郑毅。
“你和我说，无辜？”
郑毅没有说话，他同样转过身来，平静的迎上了柊博之那即便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其中怒火之旺盛的目光。
“我的部下们，那些有着美好未来和前途的年轻人！他们难道就有什么罪过吗？！”
“那些遭遇了怪兽的袭击，失去了家园、朋友、亲人，乃至自己生命的市民，他们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
“【黑暗】，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帮助人类。”
究竟是被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烤得短暂失去了理性，还是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事除了柊博之自己，没人明白。
但此时此刻的柊博之，却是毫无顾忌的踏上一步，伸出手揪住了郑毅的衣领，近乎要用额头顶在郑毅面具上一样前倾着强壮的身躯。
“既然是为了人类，那我现在做的，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你问我什么？怎样的安宁是虚假的，怎样的安宁是真实的？”
“就是因为有闲暇问出这种蠢问题，你才这么半吊子！”
“这虎梦泽的平静，就是虚假安宁的最好体现。”
“将每一只怪兽都扼杀在它们带来危险之前，将每一种可能威胁到人类安全的东西都完完全全的消灭，只有这样，才能为人类带来真正的恒久的安宁！”
从最开始的低沉，到如今就仿佛是要嘶吼出来一般拧着五官，从那一天起就始终纠缠在这个男人灵魂中的东西，在这个瞬间以最赤.裸的姿态展现在了郑毅面前。
犹如斗兽场目睹了一个个同胞死于非命的野兽，当轮到他走出牢笼的时候，即便是曾经会有所顾忌的锋刃，此时此刻也能够视若无睹。
脑中所想的，就只剩下了如何咬断眼前敌人的咽喉。
“已经有太多人，因为怪兽失去太多了，对于这些人，声称着这头怪兽是无辜的你，又要怎样负起责任呢！”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什么？”
没有想象中针锋相对的驳斥，回应柊博之的，只是一句平静中透着失望的话语。
这让柊博之原本高昂的气势不自觉一滞。
“我在问你，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吗。”
郑毅忽然伸出手，摘下了柊博之的墨镜，速度不快不慢，却偏偏让柊博之来不及躲闪。
当柊博之反应过来时，墨镜已经落在了郑毅手中。
而他的双眼，也终于展露了出来。
“如果今天你是因为对人类的爱而做到这一步，又或者是因为走入歧途的守护之心而落至如此，我都会高看你一眼。”
“可如今的你是什么，柊博之。”
郑毅骤然探前，面具带着绝对不小的力道，撞在了柊博之的额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不，现在的你不是柊博之，你只是一个把一切都当作柴薪，丢进了复仇之火中，仅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
“好好看看你自己，柊博之！”
郑毅抬起双手，就像柊博之对他做的一样，凶狠的揪住了柊博之的衣领，仿佛是攥住了那一把插在柊博之咽喉上的刀。
那刀刃没有柄，郑毅的双手直愣愣的扣在了锋利的刀刃上，冷彻的叱喝宛如他掌心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刀铭。
上书不过二字——仇恨。
两个男人，在这一刹那之间没有力量的差异，没有地位的不同，没有年龄的高低。
有的，只是同样在他们身体中熊熊燃烧的意志。
“我不会说出让你忘记仇恨这种蠢话，但至少不要让仇恨支配着你去做蠢事！”
“你又明白什么，你这怪物！”
比起郑毅压抑着怒气的凌冽，柊博之的声音则越发如喷涌的火山。
“在将这些怪兽一匹不剩的杀死之前，炙痛我的这股火绝不会停止燃烧！”
“唯有把怪兽全部杀死，人类才能在地球上真正得到长久的安宁！”
“所以，即便是死，我也必须做下去！”
“想阻止我？好啊。”
柊博之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来，杀了我。”
“就现在。”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面对柊博之这几乎是踩着鼻子的挑衅，郑毅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的怒气如同黑夜里的暴雨般滚动着冷冽的风浪。
他拧住了柊博之的衣领。
“你想寻死。”
郑毅那如同陈述事实的语气，没能换来柊博之一丝一毫的动摇，他脸上的笑容甚至变得更加狰狞，犹如在面皮下燃烧着一团看不见的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除非你在这里杀了我，否则即便今天这个发射基地被摧毁了，一个月、一年、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停下铲除这些怪兽的脚步！”
“……”
郑毅深深的皱起眉。
他忽然松开了柊博之的衣领，就像对什么感到了失望而丧失了动力一样，上一秒还压抑在身周的怒意，此刻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柴火，烟消云散。
这种毫无预兆的态度变化没有任何遮掩，距离郑毅不过咫尺的柊博之自然马上就察觉到了郑毅的改变。
只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郑毅的双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刹那间一股略带刺痛的麻痹感钻进了柊博之的双臂。
猝不及防之下，他当即失去了对双臂的控制。
虽然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绝对称得上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柊博之很快就重新夺回了对自己双臂的控制权，但也就是这一瞬，就足够让郑毅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撑开了他紧揪着郑毅衣领的双手。
在努力尝试了一下，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也无法动摇郑毅的双手，自己值得信赖的强健身躯在郑毅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后，柊博之没有气急败坏。
比起被压制的那一边，他脸上可以说带着些快意的笑容越发浓烈，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对着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的郑毅嘶吼着。
“来啊，动手啊！”
“……你真可怜。”
然而，郑毅竟是平静的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后，径直松开了柊博之的双手。
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的柊博之，甚至因为自己挣扎的力气向前微微趔趄了一下。
他脸上的茫然，和狰狞的怒气与放肆的快意纠缠在一起，让那张脸在霎那间变得犹如一块浸染了杂乱颜料的调色盘，凝固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奇怪色泽。
但紧接着，真切的听清了郑毅说了什么的柊博之，用怒火将那些色泽全部燃烧殆尽。
他扭曲着面容，放声怒吼：“谁要——”
“你这种怪物的怜悯啊！！！”
柊博之挥动拳头，直奔着郑毅的脸。
这包含怒火的一拳绝对称不上孱弱，就算是经过训练的精兵强人挨了这么一下，即便没有当场昏厥，也绝对无法在短世间内从剧烈的冲击中站稳脚跟。
如果要媲美的话，也许有着不弱于讶子认真一剑的威力。
可这也终究是有着限度的一拳。
如此没有章法，意图明显，仅仅是在宣泄情绪的大幅度勾拳，哪怕是个经验丰富些的三流拳手也能闲庭信步的让开锋芒。
这对郑毅而言——
“嘭！”
却是结结实实的命中率郑毅的脸颊。
不，与其说是命中，不如说，是郑毅根本就没有躲闪。
他就站在那里，堂堂正正的接下了柊博之的这一拳。
拳头上的触感如此清晰，以至于根本没想过能击中的柊博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打中了郑毅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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