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上条恭介的事，就不算在内。
因为从郑毅的角度来看，如果只是上条恭介一个人意识到世界的不同，那不一定会是坏事。
——尤其是在郑毅无法二十四小时看护沙耶加的情况下，让上条恭介建立起相应的认知，不一定就是坏事。
看着就算是昏迷也依旧眉头紧皱的上条恭介，郑毅收回整理好杯子的手掌，像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丘比呢？我记得我在送他们两个小家伙出来时，好像有看到它。”
“丘比说它去通知——”
“麻美，是吗？”
“诶，是、是的，可是老师您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已经能听到麻美在外头廊道里往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声了啊。
无奈的揉了揉小圆的头发，对于女孩一脸萌逼的提问，郑毅也不作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的问答话音才落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连病房里的小圆都能愈发清楚的听到来人的生意。
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没有大门的病房门口。
“呼…….老师，小圆和沙耶加都没事吧！”
“如你所见，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伤到。”
对着站在门口的麻美，郑毅的嘴角扯开了飒爽的弧度，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那就好……”
捂着胸口舒缓了一下紧揪的心，担忧和不安在见到郑毅笑容的同时烟消云散，麻美得以静下心来重新环顾了一下病房内每个人的状态。
在低头不语的沙耶加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目光，麻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病房中仅有的两名男性，随后凑到郑毅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
“老师，听丘比说晓美焰那孩子也来了？”
“嗯，多亏了她的支援，不然就算我成功击杀了魔女也要面对许多后续问题。哦对了，说到魔女……”
像是想起了什么，郑毅伸手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了一颗造型精致的漆黑宝石，递到了巴麻美的手中。
“这个，这次魔女战的战利品。反正我根本用不到这个，对你来说这种消耗品也不嫌多，多一颗就多一份保障。”
动作乖巧的伸出双手接过灵魂宝石，麻美的嘴巴却没有那么安分。
“可我比起这个，想要更加稳固一些的保障呀。”
勾着眼角，麻美附在郑毅的耳畔柔声说道。
眨眨眼，郑毅有些茫然。
“什么保障？”
“老师。”
“嗯，我在听。”
“老师。”
“.…..”
对于少女莫名其妙的重复呼唤，郑毅先是愣愣的看了麻美一眼，随后有些犹豫的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
“不行？”
没有回答，郑毅只是没好气的搓了搓麻美柔顺的发丝，随后直起身来看向沙耶加。
“麻美。”
“嗯。”
一呼一应，麻美连着自己的调皮和灵魂宝石一起收起，来到小圆身边牵住了她的手掌。
“麻美学姐？”
“小圆，关于今天的事情我想从你的角度知道一些事情，能陪我聊一会吗？”
“但是……”
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沙耶加，又看了看对她报以鼓励笑容的郑毅。小圆并不是什么笨拙的女孩，相反，善良温顺的她其实对人的情感变化很敏感，也相当擅长察言观色。
最终，女孩选择相信自己这位总能给人无比安定感的老师，将正处于谷底的青梅竹马暂时托付于他。
“……我会努力回答的。”
“那就要麻烦你了。”
挽着手亦步亦趋的走向病房外，在到达门口的时候，麻美悄悄回过头来冲郑毅眨了眨眼睛，旋即两个女孩一转身，没了踪影。
从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身上仿佛能看到某个人的身影，郑毅恍惚了一下，然后用力叩打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用这种不轻不重的方式敲打着刚刚有些没出息的自己。
【不能在一个人身上追寻另一人的痕迹，那对谁都不公平】。
有些话，即便老爹你反复说，我也还是会偶尔犯错啊。
转过眼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沙耶加，郑毅思忖了一下，微微斟酌了一下言辞，随后拽过房间里的另一条凳子，坐在了沙耶加的边上，同这个女孩并肩坐在上条恭介的病床边上。
但，郑毅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就这么陪着沙耶加坐在那，同样不吭声。
或许是数分钟，也可能有十几分钟，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由沙耶加打破了沉寂。
女孩转过身来，抬手紧抓着郑毅胸前的衣料，发力到颤抖的指节泛着青白的色泽，似乎只要再用力一些，那双小手就会完全碎裂开来一样。
沙耶加的声音，没有了往日里的活力，沙哑低沉，像是一个徒步空手走过了漫漫荒漠的旅人，干渴皲裂的唇瓣与喉咙只能发出这气若游丝的呜咽声。
“老师……”
“我在。”
“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四十九章:即便到了现在,我其实仍算不上英雄
喜欢某人，恋上某人，爱上某人。
那是作为人而言，无法用理性来解释的情感。深陷于爱中的人们总是容易盲目的，会为了这份情感做出连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情，会为了这份情感成为旁人眼中不可理喻的人。那是一种无比接近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感触，在旁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一举一动，在追逐恋情的人们看来却始终只是在为了一个目的而行动。
他人眼中的复杂。
自身眼中的纯粹、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靠着自己的奉献与牺牲，去换取看似微不足道的认同。费尽气力，绞尽脑汁，仅仅是为了那个人的一个笑容、一句称赞、一份感激。
美树沙耶加便是这样深陷于其中的人。
在郑毅看来，少女便是这样沉浸于自己的奉献和付出中，除了名为上条恭介的男孩之外，她看不到自己，也看不清楚那些深爱着她的人。朦胧的情感如同厚重的迷雾，团团包裹住了女孩，掩去了她前行的路途。唯有名为上条恭介的男孩在沙耶加的世界中是清晰的，于是六神无主又无人引导的女孩本能的环绕着这唯一清晰的身姿，仿佛翩然起舞的飞蛾，一点点靠近灯火的同时，也一步步迎向终末。
可至少彼时，少女在那样层层叠叠的迷雾中，是有一个目标施展自我的。
而眼下，却干脆连这最后的目标也一同被迷雾吞了下去，化作了朦胧的一部分。
从郑毅的角度，沙耶加还拥有着更多别的值得珍惜的东西，父母、小圆、麻美，甚至是在她看来其实很关心沙耶加的晓美焰。对这个少女来说，人生绝不是没有了【上条恭介】就一无所有了。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郑毅眼中的一切多么清澈透亮，那也不是沙耶加所能见到的风景。即便再怎样用出色的口才或文笔去修饰，那终究是作为【空条正义】所能看到的风景，而不是作为【美树沙耶加】。
所以，郑毅明白自己要做的不能只是安抚或开导。
他要驱逐那些笼罩着沙耶加的迷雾，哪怕是看上去杯水车薪的苦差事，但只要有去做的价值，郑毅就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无疑，沙耶加就有着这样的价值。
对郑毅而言，她是无价之宝。
或者说，每一个学生，都是郑毅的无价之宝。
“沙耶加，你说过你喜欢假面骑士，对吗？”
“.…..是，喜、咕、喜欢。”
“那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从……很小的时候，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一号，所以……”
“从一号开始吗，那还真是相当忠实的假面骑士粉，老师很欣慰哦！”
磨挲了一下沙耶加的发丝，像是要催促着少女入眠，郑毅轻轻拍打着沙耶加的背脊，呢喃的话语悠扬而飘忽，配合他那富有磁性声音，宛如哼唱着某种不知名的摇篮曲。话音带着某种悄然的魔力，一点点抹去了沙耶加眼角的晶莹，缓缓平复了少女身体的颤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郑毅会在这时候询问这个话题，但现在的沙耶加已经连去考虑这个问题的余裕都没有了。女孩只想安静的蜷缩在这双臂膀和怀抱里埋住面庞，让自己此刻肯定很难看的哭相永远藏在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地方。
再稍微一会，就再一小会……
用尽全力攥紧了郑毅的胸前的衣料，沙耶加呜咽的应答声抵着郑毅坚实的胸膛，显得有些沉闷又含混。
但郑毅却依旧能清楚的听懂女孩的意思，徐徐引导着话题的展开。
“那沙耶加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上假面骑士呢？”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而喜欢上假面骑士呢？
是强大的力量和敏捷的身手吗？
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强大招式和酷炫的机车吗？
不，其实是更加简单的——
“.….因为，假面骑士的各位，都是正义的英雄。”
是心。
儿时在那台电视机前，看着那位似乎刀枪不入战无不胜的一号在击败了怪人后，一个人骑乘着机车，独自消失在被夕阳点燃的地平线上时，沙耶加就被那道背影深深的吸引住了。
真正让沙耶加喜欢上假面骑士的，是身为英雄的心。
“那么，沙耶加有想过要成为英雄吗？”
“.…..”
自然，是有的。
目睹了那样的男子气概和勃发英姿，又会有哪个孩子不渴望成为英雄？不如说正因为儿时的沙耶加喜欢上的是假面骑士，所以才会有了如今言行间时有男子英气的沙耶加。
当同龄的女孩们钟情于华美俏丽的裙摆时，美树沙耶加在道场为了变强而挥洒汗水。
当同龄的女孩们争相议论着究竟是哪位男星帅气逼人时，美树沙耶加在憧憬着那些不愿用真容示人的英雄。
除却那份被她自己藏匿起来的恋慕，女孩十数年的人生中，都或多或少的走在向往英雄的道路上。
但——
“可是，沙耶加，如今的你和我一样，都还远远算不上英雄。”
“——诶？”
沙耶加愕然的扬起了脸，正对上了郑毅投落视线，那张哭得跟小花猫一样的脸蛋上挂着茫然无措的可爱表情，一并映入了郑毅的眼帘。
“无法理解吗？”
“不、不！我的话当然算不上，可老师您！”
您怎么会不是英雄呢？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近在咫尺的这幅容貌所掩藏的另一面早已深深烙印在了沙耶加的心中。像这样定定的看着那双漆黑眼眸中倒映的自己，沙耶加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眼前这个男人音容。
每一份笑容，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守护……
每一次孤独。
您又怎么能不是英雄呢！
然而男人只是淡然的摇摇头，认真的说出了让少女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英雄，至少现在的我不是。”
“可是！”
“听好，沙耶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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