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提拉诺的脚程一如既往的迅速，加上原本会妨碍她奔行的城墙早就被紧贴边缘的热浪溶解成了一堆喷吐着热气的熔岩，所以几乎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提拉诺就已经窜过了数条街区，一跃而起蹦过城墙的残骸，落在了城外。
感受着热风从两侧伴随着景色飞驰而过，立花有些庆幸礼装的机能不是【提供温暖】而是【保持恒温】。
因为此时单单是刚刚落到城外，周遭的气温从视觉效果来讲就最少在三、四十摄氏度的水准，甚至可能还在这之上。
如果不是保持恒温，恐怕现在立花的皮肤就有被烫伤的危险性了。
即便如此，立花的脸上还是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这是女孩在这片冻土上第一次于户外出现流汗的情况。
“不只是地形，简直就像是连气候都被扭转了一样……”
萨列里看着周围，越是靠近之前交战的核心区域，气温就越是升高，对于萨列里这样没有特殊逸事或者类似抗性的从者来说，这是非常难熬的事情。
事实上，他现在就已经有一定的不适感了。
不仅如此，这种极高温地带的空气含量也会愈发稀薄，立花其实已经能逐渐感受到一种不算明显的窒息感。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众人阐释一个事实。
那就是越往前，就越是在接近一个不适合生命生存的绝地。
但偏偏就是那绝地……
或许将会是一切终结的地方。
――
撕裂一样的疼痛。
还有一点点无力的懒散感。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习惯这些了？
郑毅稍稍有些记不清了。
自从第一次覆盖上遮掩真相的假面，似乎这些东西就和战斗一起紧追着自己的脚步，如影随形。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把自己的“杰作”映入眼帘，郑毅环顾了一下周遭，用遍布着皲裂纹理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流淌着岩浆一样事物的地面。
“抱歉。”
但不做到这个地步是不行的……
对于自己将这片土地蹂躏成这副模样，郑毅心中的歉意着实不浅。
他一直很注重自己对力量的役使，不希望自己这份本就危险的力量危及到无辜的存在。
无论是人、动物，亦或是这异国他乡的自然。
可郑毅也明白，很多时候【守护】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对另一种【守护】的践踏。
世界，是很难非黑即白的。
而且，即便做到这个地步……
“果然，如果是你的话，果然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啊。”
看着从岩浆中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的巨大身影，郑毅碎裂的赤红复眼上清晰倒映着那巨躯上斑驳的焦痕。
郑毅的态度坦然自如。
“郑毅……郑毅哦哦哦哦！”
“伊凡雷帝！！！”
怒吼之间，战士与皇帝向着对方发起了冲锋。
没有之前的雷光与烈火，甚至没有震撼大地的惊人气势。
站在这里的，就像是两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正为了什么心爱的东西挥舞出笨拙的拳头。
跨过熔岩、跨过痛楚、跨过摇摇欲坠的身体极限。
拳，与拳交错。
“扑哧――”
雷帝的拳，沿着郑毅的肩头划过，毫厘之差错过了郑毅的面门。
而郑毅的拳，径直击穿了雷帝的胸膛。
仍旧是不能称之为人的身体，亚嘎的皇帝，异闻带的王，君临于这片大地数百年的沙皇挺着胸膛。
那里，早就只剩下了被火焰与雷光烧空的内腔，郑毅的拳打直接粉碎了如钢板一样齐整却焦黑的肋骨，砸断了雷帝仅存的脊骨。
没人知道连脊柱都被切断的雷帝，究竟是如何做到将身体如此笔直的站立在郑毅面前。
但伊凡雷帝就是以这样凌然的姿态，伫立在了那里。
“果然……是孤的败北。”
浑身喷溅着属于自己的血，就像是两尊濒临破碎的雕像相对而立，似是不会哭泣的怪物，对彼此世界而言最为狰狞的【恶】就这样屹立在熔岩的战场中心。
“但是，孤并不是败在了泛人类史的旧种手中，郑毅……”
“孤，还有孤的国，皆是败在了汝手中。”
“只是，郑毅哟。”
中气十足，也或许是强撑着想要诉说完最后的话语，雷帝紧握着权杖，哪怕呕吐出鲜血也不曾停下话语。
“会对他人不幸垂泪的怜悯……能做到感同身受的温柔……那样脆弱又幸福的存在才是泛人类史的旧种……”
“可郑毅哟……藏匿自己的悲苦，束缚自己的怜悯，连迷茫的时间都不允许自己拥有，这样的你……”
“真的……还能被旧种们所接受吗？”
“已经不再是旧种的你，要为了……为了旧种就……这么痛苦的活下去吗？”
“……即便如此，雷帝。”
搂抱着，搀扶着这个巨大的身体，感受着逐渐变得轻薄的触感，郑毅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入睡。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深爱着她们。”
“呵、咳哈哈哈哈……愚……笨啊，郑毅哟！”
“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孤也……只是个不愿醒来的愚王而已，没资格说汝啊……哈哈哈哈……”
用尽气力，雷帝轻轻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郑毅哟……汝要……”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
就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梦境之中。
最终，悄无声息。
这片土地曾经的皇帝，化作了溢散的纤尘，回于大地，还归天上。
握着手中那一捧黑灰色的残余，郑毅小心的扬开手掌，注视着它们随着热风消散无踪。
良久，默然的战士才忽然发出了声音。
“既然来了，就干脆一点吧。”
他转过身，看向某个地方。
那里，不知何时已然有两个人影站着，似乎已经注视着这边有一段时间了。
是卡多克和阿纳斯塔西娅，最早行动的两人，自然也是最早到达了这里的组合。
郑毅没有去看卡多克，他的目光紧盯着皇女。
不……
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呼其为皇女了。
“我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需要交流，这一点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阿纳斯塔西娅。”
拖着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的身体，郑毅毫不在意的摆出了架势。
“放马过来吧，女皇阿纳斯塔西娅！”
第五十七章:让我们敲响终末的钟
“啧，还是不行。”
看着腕带上投影出来的一片模糊，立花抿了抿唇瓣，皱着眉嘟囔了一声。
“前辈，果然还是没法联系上福尔摩斯先生他们吗？”
“嗯，还是完全没反应。”
“怎么会，明明都是已经针对暴风雪之类的恶劣环境进行过加强的通讯设备了……”
一只手扶着立花的腰，几乎是把立花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盾，玛修靠着从者的优秀体能帮助立花在有些颠簸的提拉诺身上能坐得更端稳。
至于萨列里，这位即使是沦为复仇之鬼也能从骨子里散发出知书达礼气息的男人相当自觉，为了能随时投入战斗而时刻维持着那身狰狞礼装，就在两名少女身后不远处盘膝而坐。
他的视线始终在周遭的环境中巡回，但也没有完全无视女孩们的交谈。
“恐怕是因为越靠近爆炸的核心地区，这种像是要把魔力以热量的方式实质化的干扰就越强烈的缘故，小姑娘和MASTER暂且不说，像我这样的三流从者在这种环境下多半只要全力战斗超过数分钟，就会因为体内魔力的混乱而陷入不太妙的境地。”
萨列里说着，目光偶尔停留在那些积攒着岩浆的坑坑洼洼中。
爆炸所波及的区域，整个环境都遭到了扭曲，别说是一般的魔术师或者亚嘎，哪怕是从者，如果本身不具备一定的炎热耐性或者相关的宝具和固有技能，单单是踏上这片区域就可能会持续遭受到来自高温和热炎的伤害。
而且，越是靠近爆炸的核心区域，这种伤害的深刻程度就越是惊人。
事实上立花一行人之所以能走到这里，真的完全是仰仗着提拉诺的帮助。
“吼――”
伴随着藏在咽喉里有些含糊的吼叫声，提拉诺低下脑袋，对着自己脚下混杂着熔岩和火焰的焦土又是喷出了一口霜白色的冻气。
冻气接触焦土的一瞬间立刻引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响，随之而来的当然也有大蓬大蓬的灼白蒸汽。
但很快，这些蒸汽又会在提拉诺仿佛源源不断的冻气包裹下一起沉降回去，没有一丝一缕能伤及到提拉诺头顶上的立花等人。
熔岩冷却，火焰熄灭，斑驳的焦土被整片冻结。
最终，于宛如地狱的熔岩大地中，由提拉诺制造的冰霜之路再一次向着前方延伸。
从亚嘎·默司科的城墙那里，也就是这片焦土的边缘开始，提拉诺就一直靠着这种方式开拓道路。
虽然开拓出的冰霜之路没多久又会被两侧的热浪融化，但融化的时间已经足以支撑小暴龙载着三个人跑出老远。
但不可避免的，这种行进方式让提拉诺本来媲美R6的极速放慢了下来，原本看上去应该在几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如今却还显得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有些无奈的关上通讯，立花抱着玛修的腰抬起头，努力的想张望一下远处。
她不会强化视力的术式，单靠肉眼的话，基本上看不清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女孩轻轻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提拉诺。
“小提拉诺，不能再快一些吗？”
“吼……”
“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
听到提拉诺有点沮丧的吼叫声，立花讪笑着又摸了摸提拉诺粗糙的鳞皮：“我知道小提拉诺已经很努力了。”
“咕噜噜噜……”
微垂着眼角，立花重新抬起头来。
“……咦，那是什么？”
因为郑毅的爆炸而变得澄清的天空中，骤然像是亮起了一颗深紫色的星星。
立花的声音也引起了两从者一恐龙的注意，她们同时向立花凝视的方向看去。
“――吼！！！”
提拉诺猛然发出了有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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