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眠羽的目光越过夏寻的肩膀，打量起这家店，在心里思考着。
夏寻要来做什么？买花，毫无疑问。
哪怕与世隔绝如她这样的人，也非常清楚花店的存在意义。比如要去扫墓的时候，带白色的花，去慰问病人的时候，不要带味道浓郁的花。
还有……想到某个可能性，眠羽的心跳不由快了一拍。她急急忙忙不再紧贴在夏寻身上，以防自己心脏所感受到的那个可能性，会隔着血肉和布料传达过去。
——如果，夏寻是突然想来买一束艳丽的，送给恋人的花呢？
这个想法像是宇宙大爆炸那样，起初是一个点，接着膨胀成为了她脑袋瓜子里的一坨浩瀚无垠的银河系。里头每颗闪耀的星星，可能都是她接过夏寻的花束时，会感觉到的喜悦——但宇宙很快湮灭了。
夏寻像是下馆子一样，抬抬手直接对着花店阿姨喊：“给我搞几盆好养活的来，价钱无所谓。”
“盆……”
这个量词，好像不太符合馈赠给恋人的大前提？居然不是买花给女朋友！？眠羽暗暗生气，干脆又紧紧贴了上去，试图将指令传达给心脏——这次，她非常想将心跳的含义传达过去，但依然没奏效……
“买植物啊？！小妹妹。”
“是的是的。”
店主阿姨一眼就看了出来，夏寻骑着昂贵的车，看起来又一股子铁定有钱的长相，绝不是走过路过的凡人，于是立马精神抖擞开始推销。
“哎呀，你们年轻人都嫌麻烦！但大自然是很神奇的，确实有很多懒人也能养的花花草草！空气凤梨怎么样？漂漂亮亮的，什么养分都不用你管，只要放在随便一个角落，时不时开开窗子，它就能自己个儿长大，还会开花呢。”
也不知在哪个旮沓里藏着，花店阿姨立马端出了商品。
被摆在铁艺的架子上、无需泥土的绿植。
“是挺好看的……咦，你这品种还怪多。”
“这种须须串叫老人须，找跟杆子挂起来就行了，它也会自己个儿长。”
花店阿姨像是杂技艺人一般，平均一只手里薅着三种植物，恨不得把整个店塞给这位不可思议的漂亮客人。
夏寻琢磨了一会儿：“这个须须倒是挺适合用来装饰墙面——眠羽，你说呢？”
“随便。”眠羽没什么兴致，连提问也很随意，“为什么突然要买花草啊？”
“听你说要挂画，我就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连点绿植都没有，闷糟糟的，顺路买点回家呗。”
眠羽当然知道自己家里缺乏绿意，当初，作为分析师的工作酬劳，得到那层房子的时候，她是直接要求把所有绿植拿走的。
她知道自己会疏于打理，哪怕是三天一次的浇水，她也清楚自己会懈怠。
届时，花草就会枯萎，作为生命凋零至死。她不希望由于自己的懒惰，而葬送掉那么多无辜的、本该在大地之中扎根的花草，所以宁愿让家里的生命只剩自己一个，宁愿凋零的只有自己。
但不等她点头，夏寻就已经挑好了想要的植物。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起，哦，这串也加上！”
“好嘞。”
让店主用专门的包装做好，然后挂在摩托车的侧面。在包装里头，店主还塞进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赠品。眠羽悄悄瞄了一眼，她买的都是那种所谓不用浇水和施肥，也可以自己长得很好的植物……
嗯，这倒是勉强可以吧。
“对了，有香料种子吗？”夏寻又问。
“当然！从罗勒到薄荷，从迷迭香到月桂……”
不愧是在市中心地段开店的，这小小的店里不知道塞了多少玩意儿……感叹完，夏寻把几样常用的、好种植的香料报了一遍，又往袋子里丢了几袋种子——嗯，这些小家伙就得好好照料了。
“阿姨，你扫我？”
“你扫我吧。”
在经历了象征人类进步的定式沟通，成功付款后，载着好像莫名其妙情绪低落的眠羽，夏寻乐呵呵的开回了家。
……
夏寻的手指被泥土染黑了，与她的漂亮面孔完全不符。
而另一位闲人则一屁股陷入了沙发里，如往常一样，在身边堆了各种各样的电子器材，却没有打开游戏，只是趴在沙发上看远处的夏寻折腾……
这家伙，真就种起花来了……那娴熟翻土、时不时又敲敲腰杆的样子，简直是个退休的老干部。
回来的路上，她甚至免费从小区花坛里弄来了几袋子泥巴，又利用家里堆积还没来得及丢的快递盒当花盆，一边嘟哝着透气性、防水性，一边不断改造。
眠羽想起在游戏里的自己，只要对着花草点一下，就能得到种子。然后随便再点一下，就能种下它……但相较自己而言，夏寻则是活在现实中的人，还为家里带来了一股肥料的味道。
“眠老板，不来搭把手吗？种花挺好玩的。”
“才不要。”
“好吧……”
将土壤松开，把唤醒好的种子被一粒粒洒落进去，接着，夏寻又将一层薄土覆了上去。
剩下的工作，就是浇点水，施点肥，静候它们冒出小芽。虽然市面上能买到的种子，有一大半都无法发芽，可一旦真的有嫩绿生命因此而诞生，那就会带来满足感。
“我以前也种过薄荷，这玩意儿很有意思，什么土都没问题，时不时剪下叶子来用，它也会默默接受然后继续长新的，这次多试点新的。”
“哼，一回来就弄这个……”
虽然嘴上说的是这个，但眠羽心里想的却是其他。夏寻隔三差五，就会被不知哪里跑来的妹子、以前就勾搭上的妹子一个电话叫走，以摄影为名义跑去各种地方旅游，肯定会疏于对那些植物的照顾……
到时候，好不容易冒芽的薄荷，就会死于无人浇灌吧？
这似乎触手可及、充满现实骨感的未来，让她心情阴郁。
“我赶时间嘛，先弄好它。”
回答完，夏寻把自制的箱子抱到阳台上晒着。在黎明之前，这些泥土还能尝到一丝夕阳的余晖——但夏寻想赶的时间，并不是这个。
照料完植物，她匆匆忙忙洗好手，又开始在家里到处乱窜了起来，使得整个屋子都弥漫起繁忙的空气——但眠羽看不出夏寻是在忙什么。
她会钻到眠羽的屋子里，把不知从哪里翻出的闹钟上好时间，摆在她的床头；她会拿着一大卷胶带和锁，把储存摄影器材的玻璃柜封好，然后藏好钥匙；她会把几件秋天的衣服卷好，和证件、钥匙、钱包一起塞到相机包里……
她默默做了许多准备，虽然花掉了些时间，但应该还来得及。
直到尾声，眠羽终于忍不住好奇和若隐若现的不安，想问问她在家里绕来绕去，究竟是要做什么时——夏寻带着相机，安静的走到了眠羽面前。
相机带缠在她的手腕上，温柔、担忧、洒脱的神采，则藏在她的眼中。
望着那枚朝向自己，已被揭掉盖子的镜头：“你又要去拍什么了吗？”眠羽只是单纯的如此提问。
“只是想认真的，为你拍一张照片。”夏寻微笑着说，“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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