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嘤缺思婷
仰头望着卧室的天花板，维娜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为什么拳头在这种事情上起不到作用呢？
——为什么在面对这种事情时……自己会这么的无能呢？
对……无能。
伴随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两个字，维娜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烦闷，那抓住枕巾的双手无意识间变得更加用力。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自己总是会在遇上和那个小鬼有关的事情时产生某种连自己都来不及控制的情绪暴走了。
那并不是什么喜欢到了极点的本能反应，而是一种对她的“无能”最为直观的体现。
——无能的发怒。
因为比起到了这个时候才对“阿尔”这件事后知后觉的她本身，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就已经更早的意识到了到底是哪一个“阿尔”对她来说更加重要。
并对此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无力感和危机感。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收养”了那个孩子的第十二年里，对那个孩子做过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并且在潜意识里很清楚自己不管在做什么都难以挽回之后，在她潜意识里那不断积攒的无力感开始由量变引起质变，最终让这份无力感成为了一桶一触即燃的炸药。
而炸药上面的引线，则来自于“可能会让那个小鬼离开自己的因素”。
无论是之前的卡蜜拉还是阿尔，在触碰到这枚引线的一瞬间，炸药都直接炸了，促使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散发出了杀意。
坦白来说，即使到了现在，维娜也依然也没料到，自己三年前把“阿尔”送上实验台的做法……会对现在的自己产生这么大的麻烦。
因为不管是她出生的世界，还是这边的世界……个体实力之间的差异所带来的阶位差距本就夸张到了极点。
一尊神灵，随手收养了一个神下的活物准备当做小白鼠进行试验，这有问题吗？——当然有，而且问题并不小。
但是，又有谁会因为这件事来审判她呢？
近千年的时光，近千年的经历，早已让维娜明白自己的本性。
维娜很清楚，她自己现在的心虚和愧疚……并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做法，而是来源于被她做出这种事的对象是“阿尔”。
如果将“阿尔”换成另一只并没有对她造成这么大影响的小白鼠，她现在就算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对方丢到外面的森林里喂了魔物，大概也不会有产生现在这种程度的愧疚。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就是“阿尔”，曾被她当做容器送上手术台的，也是“阿尔”，现在让她感到后悔、感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绝望的……也是“阿尔”。
时至今日，维娜很清楚，当时如果不选择“收养”，而是直接把那个小鬼丢出去的话，如今的她绝对不会产生现在这种情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可是，这是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
而且……说实话，维娜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对阿尔产生的种种情绪。
相反，她非常的喜欢。
即使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在经历一段相当难受的时光，但即便如此，她也由衷的认为能遇上那个小鬼是自己这九百年里最幸运的事情。
想一起继续生活下去。
好想再像以前一样，两个人继续生活下去。
但是……已经做不到了。
做不到了。
此时此刻，维娜甚至都会怀疑，如果现在让她抛弃自尊，装作像个犯了错的普通女孩一样哭着跑出去搂住那个小鬼，诚实的将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然后祈求他的原谅——这么简单就能让一切变回原样的话，她或许连犹豫都不会有，立刻就开始挤眼泪了。
然而，维娜比谁都清楚，事情并不可能这样简单顺利的发展下去。
在有限的二十七年人生中，即使排除那个“泰林”，她也收到过了不少次告白。
这些告白虽然一直没能让她产生过心理上的波动，但每当她在听完告白后心里无趣的看向那些满脸忐忑的主动方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个念头。
——绝对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主动权，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否则的话……最后只会酿成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悲剧。
“阿尔”并不喜欢自己。
现在的维娜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
无论是被送上手术台之前，还是之后，这个小鬼都是如此。
不，或许十二岁之前，他或多或少有着那么一小部分对于自己的期待，但却已经被自己亲手破坏了。
在那之后，即使因为意外忘掉了当时的记忆，但很显然，恐惧的本能已经刻在了身体里，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维娜很清楚，在这种时候，选择坦白道歉或许会为她换来一丝丝的谅解，但是……反而也会成为压塌屋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双方之间本就没有足够基础的“阿尔”更加远离自己。
或许，在以后有了能够产生谅解余地的基础之后再主动选择坦白道歉，反而还有可能更加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但很显然，那个时机并不是现在。
就目前而言，单凭现在两人之间这种已经随时都会断掉的关系，维娜甚至觉得自己连道歉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说起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得到他的谅解……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刻，就在维娜脑海里的思绪刚好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忽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并不是很需要这种和安慰奖没有什么区别的谅解，我想要的是他的全部。
伴随着这道仿佛源自于自己潜意识里的答案涌上脑海，维娜脑海中的思绪忽然在这一刻就理顺了。
“对……就是这个，既然是这样，那我从刚才为止……一直都在做些什么蠢事……？”
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维娜猛然间从枕头上抬起了脑袋。
这一瞬间，她那原本还因为绝望和迷茫而变得有些朦胧、失神的双眼……仿佛重新焕发出了些许光彩。
“现在要想和那个小鬼正常交流，我就不能露出刚才那种愧疚的反应，实在是太蠢了。”
“对啊……为什么我要对他愧疚？明明就算愧疚了他又不会反过来喜欢上我，我才不受这委屈。”
“但是……刚才被那个臭小鬼盯住的时候，我好像连自己的情绪都有些控制不了……就算不想紧张，那也需要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整个从床单上半坐起身来，维娜的余光从怀里还隐约残留着两点湿迹的枕巾上挪开，抬头望向一旁小桌上。
在那张小桌上，除了茶叶和水壶以外，还有这好几瓶她从来都没喝过的东西。
那是卡蜜拉很久以前过来串门时随手送给她的酒。
听说，只要喝的时候不用神力过滤的话，就是一种稍稍喝上几口就能让神祇也感到醉意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