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嘤缺思婷
那张脸上专注的表情，以及时不时被触须怪逗得神色放松，时不时发出笑声的反应，是“维娜”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怎么回事，这个小鬼比起我，反而跟阿九更加亲近？
就在这一刻，画面中“维娜”所产生的情绪也通过“思维刻印”的方式反馈到了现实中的维娜脑海里，顿时让她愣了一愣。
“等、等一下？？……不可能，我这……难不成是在嫉妒？”
这一次，感受这股思绪中明显夹杂着的某种酸意，画面中的“维娜”虽然没有察觉到，但另一个作为旁观者的维娜却一下子就有些懵了。
怎么回事？
她维娜会因为一个刚满八岁的小鬼，而去嫉妒一个侍奉自己的仆人？
这个，算哪门子的玩笑？
“不太对劲……仔细看一看，这个时候的我相比三年前……好像又变化了很多？”
对自己的情绪感到难以置信之间，维娜忽然发现，此时画面中的她相比带着“容器”去看雪山的时候，明显又有了许多差别。
脸上那曾经经过九百多年的沉淀所产生的麻木感已然彻底远去，不光如此，甚至就连眼神里都多出了许多神采，进屋时的嘴角都隐约勾勒着一丝微笑。
显然，如果不是正好看见“容器”和阿九在客厅里玩耍的那一幕，当时的她甚至很有可能是直接用笑脸去面对这个小鬼的。
连着九百年几乎都没有笑过的她，在短短八年的时间里……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会对一个小孩儿在无意识间露出笑容的人？
这个……又是哪门子的玩笑？
原先亲自经历时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此时此刻，通过思维殿堂，维娜很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脑海中的茫然与疑惑越来越重，她几乎是本能地停止了思维殿堂的复刻，然后开始将眼前的景色倒退，一直倒回退了她第一次带着“容器”去看雪山时的一幕。
然后，现实中的维娜开始屏住了呼吸，几乎全神贯注的观察起了画面中的自己和容器之间的交流与互动。
一次。
两次。
三次……
尽管已经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但维娜再重放了数次之后，依然未曾发现画面中两人之间的短暂互动有任何的违和感。
相反，简直太过于自然了。
“……”
沉默了片刻，维娜就仿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并没有再继续重放同一片段，而是通过思维殿堂，将自己记忆中所有自己和这个“容器”小鬼之间的相处片段筛选了出来，注意观察了起来。
“……！”
然后，她终于发现了异常。
不，与其说是异常，倒不如说是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想到的结果。
那就是……这个“容器”小鬼自从在被她当做阿尔的容器，提前取了“阿尔”这个名字之后，就已经开始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她了。
——没关系。
——维娜姐并没有错。
——请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和选择。
语言，微动作，甚至一个短暂的眼神……几乎每一次在和她产生短暂的交流时，这个“容器”小鬼几乎都会挑在某种极其自然的时机，主动向她传递这样的信息。
而与此同时，维娜也终于发现，并不是这个“容器”小鬼想通过这种行为拍她的马屁，而是因为那被她自己扩大了无数倍的对“阿尔”的愧疚感，使得她在潜意识中一直都在渴求着来自“阿尔”的认可与原谅。
尽管眼前这个作为容器养育的“阿尔”并不是真正的阿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令她难忘的眼神的缘故，使得她在潜意识中将这个容器与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阿尔”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小鬼在被取名为“阿尔”之后，就仿佛从她的眼神和言辞中察觉到了她内心对于“阿尔”的愧疚，然后反过来通过这种方式无声无息的安抚起了她的情绪。
甚至于直到这个时候维娜才猛然发现，她理想中的那个“阿尔”……那个既懂事又成熟，还善解人意的完美的“阿尔”……似乎和眼前的这个小鬼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在将所有与“容器”之间的互动都一一仔细观察了以后，维娜赫然发现，她几乎每次在和这个小鬼说完话后，心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好转许多，唇角自然而然的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她在跟另一个阿尔相处时……几乎完全没有发生过的。
这个小鬼……就是这样在短短的十多年里，通过这种看似唯唯诺诺、却每次都能清楚猜到她真正在思考什么、并做出优秀范围以上回应的方式，悄无声息将她脸上的麻木给消掉了，还顺便帮她把那些逐渐被时间磨平的锐气和骄傲给找回来了。
甚至如今，直接就让她下定了主动确认“阿尔”真伪的决心。
虽然目前促使这个小鬼这样做的原因维娜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确实这样做了。
“我……从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就搞错了什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的瞳孔闪烁着，注视着眼前的小鬼，她在无意识间张开嘴巴，只觉得胸口处忽然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并不是他像阿尔，而是我脑海中那个原本就不存在的阿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
伴随着这样近乎无意识的低语从嘴边吐露，维娜那双犹如黑宝石般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她此前从未有过的神采。
心跳在这一瞬间加快，快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中跳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维娜努力深呼吸着想要重新镇定下来，但却完全无济于事。
唰——
就在此时，因为维娜那突如其来的悸动而变得无人操控的思维殿堂……继续将她眼前的画面跳转，切换到了几年后曾在实验室里发生过的一幕。
画面中，那个小鬼全身都被牢牢绑在手术台上，“维娜”则精神有些恍惚，手里正拿着一柄涂满了暗物质的小刀走向手术台。
“等……等等？！”
见到这一幕，尽管知道这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此时状态颇为奇怪的维娜还是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近乎本能地想要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
——他不是阿尔，只是长得像而已，不是阿尔……虽然现在真正的阿尔有些奇怪，但只要在这里让他彻底成为阿尔的容器，我的阿尔一定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画面中，“维娜”当时的情绪再度反馈到了现实的维娜脑海之中。
然而，在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现实中的维娜只想把画面中那个几年前的自己狠狠地捶一顿，照死里锤的那种。
‘怎么关掉这个思维殿堂？……怎么关掉？？’
眼见着那柄锋锐的小刀即将刺入乔温的手臂之中，并不想再看见这一幕的维娜一时间有些慌了神，竟是忘了要怎么结束思维殿堂。
然后，在两秒之后，伴随着小刀刺入手臂之后，不管是画面中的“维娜”，还是现实中的维娜，都迎上了手术台上那个乔温的目光。
那是一种非常平静的目光。
全身上下未曾挣扎过一丝一毫，乔温就像认命了一般，仅仅只是用那已然完全丧失了信赖的失望眼神望向了维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