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平时话要是到这，借鸟兄两胆他也不敢说不，此刻却是硬着头皮道：“你能证明吗？”要不是腿在发抖，我真的有点感动哇。
老大也似乎是忍到了极限，手有攥成拳头的趋势，目光更为森冷。僵持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若圣上在此，我也请他回避。这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现在你能走了吗？”
然而鸟兄却似乎还不买账，嘴角露出冷笑，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沈伊人忽地一拍桌子，眼睛直要冒出火来。
“若答案是不，我就打断你的腿。”
鸟兄这才悻悻然闭口出门，回身关门的时候怒瞪着我，明显他怒气的目标其实是我。
待他离开之后，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沈伊人。她脸上满是疲惫。显然不只是公务缠身，刚才那番场面该当不是第一次了。
沈伊人轻揉眉心，叹一口气，与我四目相接。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却觉得似乎能隐约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忽然摊摊手。
“你想说什么？”
“宋总督真是越发一表人才了。”
“贫嘴。”
沈伊人终于还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一直硬绷着的俏脸也见冰消雪融。
“……他最近心情不大好，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只是老大怕是受累了。”
“这你也不必理会。今日我找你来，真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
“我知道。”我点点头：“连你向来最尊敬的皇上，你都可以举出来，此事当然非同寻常。”
沈伊人一怔，仍是望着我。
“嗯……你还记得你当日跟我说起过的，六凶的事。”
“当然记得。”
我肃然道：“皇上，终于让你来问我了吗？”
第7章 敢问路在何方（三）
沈伊人暂且没回答我的问题，摊手无奈道。
“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每天主持开会。讨论的事情从联络天狐或是白马大统领，到烈尚书近年练兵成果，又到近日朝中赤王监国的成效之类。吵什么的都有，但总归就是一派——即刻回京。”
“听这话的意思，老大持相反意见了？”
“在我面前，你还耍什么心眼。”
沈伊人淡淡道：“我不信这几天你真的躺着什么也没想，说说你的看法…”
我随手拿起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老大认为回与不回京城并不关键。关键在于皇上的态度。观皇上在湖州四处游山玩水，命令我们好生休息，还成日带着国师在身边就知道，皇上——还没放弃洛剑山庄。”
这一点也不难猜。
皇上来湖州除了是要营救沈老大之外，最大的目的便是想要对白王七冠的体制下手。他本以为与他私交甚笃的洛名会是最好的敲门砖，谁知道这块砖头往回砸。自己七荤八素不说，差点连儿子都赔了进去。但他对于洛家的处置，却只有囚禁洛名及参与此次行动的一干人等。加起来也不过是数百人众。此外洛家再无获罪，甚至连一语相责都没有。
洛司命和洛焰如今全盘接掌了洛剑山庄的所有势力，包括湖州兵马。若是要跟朝廷抗衡，端是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决心而已。皇上于此都肯放任不管，如果不是对洛家还抱着希望，那肯定就只是个单纯的傻蛋而已了。
老大给我空了的茶杯里添了一杯新的。
“何以见得皇上还没放弃洛剑山庄……慢点喝，呛死你。”
我喝完一杯笑嘻嘻地又递给老大，她神情依旧淡漠，轻轻摇一摇头，似乎在说‘拿你没辙’，还是给我又添了一杯。
“请问皇上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
沈伊人双手环抱起腴沃几乎要堆出来的雪谷，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气。
“……皇上去了我们之前去过的地下密室。然后走了一遍洛剑山庄所有的岛。又去了山庄外的兵工厂走了一遍，接下来的行程我不清楚，多数都是跟洛家人在一起。”
“还真是视察旅游来了啊。”我放下茶杯，歪着脑袋。
“所以你问这话的意思是？”沈伊人从背后的小蒸笼里，拿了个热包子，塞我嘴里。
我吞着包子含糊道。
“皇上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来过洛剑山庄啊。而且还是被抓进来的。他如今又走了一遍充满青春年少的路线，怕是少不了‘这块石头，朕，当年曾经躺过。那条鱼网，朕，当年曾经进去过。啊，那座小号房，朕当年蹲过’这种话吧。
此刻恐怕是沉浸在满满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洛家连情关石都不需要动。但皇上自己也明白，这种轻到了已经不能算是处罚。而该算是天大的奖赏的优待方式是维持不了的。”
因为洛家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当日在场的除了武林正派之外，左道之人也所在有多。不管是对此事看破到了什么程度，起码洛家开罪了大半个武林，以及对抗朝廷这两件事的大概轮廓也定然是清楚的。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关注江湖动向，顺便请黑白鉴的人卖个面子将这篇报导压下。还有靠着各地君王侧密探的努力，兴起的流言倒是不多。但天下人的嘴是管不住的。一旦哪天街头听到一句半句，便知此事定然流传开了去了。此事越传越广，而获得消息的人也会出现前来找寻事件所留下的‘线索’。
当线索和证据都落入不知情的外界手中时，整件事便再无遮掩。
即便皇上不愿意，铁证如山下，洛家谋逆的大罪也会降下来。洛剑山庄除了起兵和投降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令人想想就头疼的是，当其余的白王七冠知悉此事的时候，他们会有何应对措施。若白王七冠中的一冠覆灭，那便是大厦将倾的前兆。激起的反击之烈，恐怕江山都会为之动荡。
话说到这，背后的屏风抖了一抖。
我微笑着瞥了一眼，连喂了我八个包子的沈老大则也笑着朝我点点头。
“所以唯一的应对手段，便是在事情发展成那之前将洛家处置干净。”沈伊人看我吃的脏，拿起丝绢直接往我脸上抹了过来，“而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别乱动。”
“三个月。”我伸出脸去给老大擦，又比出油腻腻的三根手指，“最多三个月。京城会在赤王殿下带头下发起出兵湖州的请命书。若皇上仍未归京，三个月时便会受到烈尚书的亲笔信。‘今湖州小儿作乱，老臣受领皇恩多年，管教他知道知道厉害。老臣麾下十万儿郎整军欲发，只待皇上一声令下，老臣杀得湖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生灵涂炭，鬼哭神嚎。以后湖州遍地白骨，阴风阵阵，可改名为白日见鬼州。而皇上还可自号僵尸和尚王。从此一双两好，名留青史，呜呼哀哉，稀里哗啦，香蕉芭乐……’”
“行啦行啦别说下去了！！朕听着都瘆得慌！！”忽地背后屏风里走出来一个人，却不是号称在外云游仍未归来的皇上又是谁了。“明非真！让伊人叫你来是让你帮朕参详参详之后的情况和发展的。谁让你没完没了说这些了，你讲鬼故事呢！”
怒气冲冲的拐到了案前，却看见我和老大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忽然意识过来上当，不禁老脸一红。
“你、你是在诈朕出来？”
我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舔着手指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嘿，你这浑不吝的臭小子。”皇上有气撒不出，问道：“伊人，你告诉他的？”
沈伊人嫣然一笑，从座位上起来。
“之后的谈话是只有你们之间的了。伊人便在外做个守门卒，陛下有话，不妨慢慢询问明君。”
接着推门而出，就在门口并未走远。而屋子里突然就剩下了我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