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沈伊人累了。
她在洞口找了块石头，随意地坐了下去。
坐了好一会儿，沈伊人常常吐出一口气，似乎想尽力释放积攒的疲累。
她轻摇玉首，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左手。
良久，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适才与那几人动手，以她的武功，要以一敌三也不是难事。而之所以会身陷困境，除了突如其来像是要浪潮般要吞噬神经的头痛之外，身法窒涩导致一个照面便被困住也是重大原因之一。
若是左手安然无恙，即使头疼发作，她仍然有以一人之力保护明非真和苏晓的自信。
然而世事无常，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因为如果明非真没有中那一刀，只怕沈伊人现今仍然不肯直接面对自己。
要承认并且接受‘自己是个残废’这个事实，并不容易。有些人甚至连打击都无法克服，一生活在痛苦之中。
沈伊人的情况，只是她有太多事要处理，太多情况要面对，所以选择性地无视了而已。但无视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每当施展武功，便是一个残忍如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她面前。重新冲击她已经疲劳过度，脆弱不堪的神经。
明非真的‘死’，对她来说只是个导火索。
包括左手的伤势也是。
一直以来，她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太过沉重。对不知天高地厚地将一切背负在肩膀上，只凭着意气往前冲的小女孩来说，被压垮的这一天迟早回来到的。
她只是更早的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发现了自己的极限在何处，发现了自己的做法，在哪一天将会遭遇到无法前进的阻碍。并且会落得无比凄惨的下场。
可以说，她是幸运的。她能够找得到，让她在强装坚强的路上，哭出来的理由。
沈伊人又再深深吸一口气。
寒冬早至，这座岛上的地气却是和暖。似乎连空气之中布满绿意，令人觉得心怀舒畅。
——真是，好久没这么哭过了啊。
沈伊人的嘴角淡淡地弯起了个爽朗的弧度。
哭过之后，心中的大石感觉渐渐消失了。肩膀也不自觉的轻松起来。一直堵在心头的压力似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一口气释放了出去。
浑身紧绷的气力也在逐渐消散，她却不觉得难受。任由疲劳占据身躯，即便被击倒也无所谓。
因为她已经明白，‘人，就是会有无力和软弱的时候’的。
——还有，那个家伙……
或许这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一厢情愿。
明非真不是个傻子，不会连那种简单的袭击也躲不开。
假设他是故意去挨刀的，那么理由，或许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
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明非真是为了强迫沈伊人面对自己而去挨那一刀。
但沈伊人却近乎执拗地认为他就是故意的。
她不会去找他证实，也不会将这份感谢说出口。
沈伊人知道，什么才是对他真正的感谢。
微微眯着的妙目盯着洞口泄露着的一丝盎然春意，脑海中却勾勒出青年调皮的笑容，沈伊人的眼睛缓缓闭上……
苏晓盯着明非真的脸，瞧了不知道多久，却不知从何处传来轻轻的有规律的呼吸声，听着却像是倦睡呢喃，略带着放松的娇慵。
回头望去，只看见那个自从相识，便像是背负着使命，为战而生的坚强女郎，依傍着大石海棠春睡。不知道正梦到什么，嘴角绽放着甜甜的笑。
“您辛苦了。”
苏晓朝女郎轻轻鞠躬，轻声道。
“副总督，晚安。”
第43章 有何不可
山洞之中微微透着外面的光亮，醒着的人只有苏晓一个。
苏晓平静无波地看着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明非真，良久，忽然说了一句。
“白痴。”
明非真刚受伤的时候，说丝毫不担心也是骗人的。然而苏晓却不知道为何，只凭直觉，得出了与沈伊人几乎相同的结论——他是故意的。
苏晓从来不觉得明非真武功高，这个男人与实力坚强还有冲锋陷阵完全无缘。但也因此更加不会是一个打仗冲前头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苏晓从一开始便保持着超然的冷静。当时若非苏晓出声阻止，沈伊人有可能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困境，而非如今打开郁结，甜甜睡去的谐和模样。
苏晓注视着明非真的睡脸，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体内的真气忽然开始运转。
明非真教苏晓的内功心法苏晓一直习练有素。这套内功独特奇异，当年曾难倒无数高手。此功处处不依武学常理，随着人体血气变化和时辰推移，须按照不同心法修习。纯以正路修习绝不成，也有邪派的绝世高手曾以邪派心法参习。虽然最终也练成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却仍然止步途中，未能臻至上乘境界。
要知道每一门武功的心法要想转变，都须花费偌大功夫与心血。每时每刻都要改变心法，恐怕等于有无数可能性。历代参习此功的无不是绝世高手，留下的手札笔记，前人笔录加起来，恐怕要生生堆满少林寺的藏经阁。
因此这门神功的内容之繁复精深，向称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前后皆无可比肩者。
任谁也想不到，洞窟内这个半梦半醒的少年竟然正在修习此功，而且已经快要臻至第一重的境界。
苏晓现在走的路，便是当初明非真所走的路。虽然真气仍谈不上浑厚，却是走上了最正确的路子。
‘呼吸’，是目前唯一修习这门武功的重点。
苏晓经过明非真指点，以呼吸入门。本身对这门武功的底细又一无所知，正好合了修习这门神功‘浑不着意’的主旨。
苏晓运功数周，只觉暗室之内无处不合天地之妙。洞外的风声，洞内的静谧，洞口微微的透亮，洞角漆黑的幽暗。沈伊人浅浅的娇喃，明非真似有若无的呼吸。动与静，光与影……一切的对比都让苏晓感受到了某种奥妙的规律。
在这一刻，苏晓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嵌入了天与地之间的某处玄妙境界。
在这境界内，苏晓似乎觉得洞窟内突然生出异变。光与影同时连接到一起，动与静的界限变得模糊，身周的一切变得肉眼可见的缓慢。一切的一切都逐渐静止下来。
苏晓沉浸在这奇妙的境界之中，兀自不知眼前所遇乃是失传江湖数百年的奇妙心法。以苏晓目前的功力，能感应到已经是莫大的进步。
忽然苏晓心中一动，猛低头一瞧。
明非真仍然好好地睡在岩石上面，一无所动。连苏晓也觉得自己的动作莫名其妙的时候，眼前失去了焦距，身躯的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只大手从岩石上伸出，在苏晓身上一点，又朝远处的沈伊人身上一弹。
“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