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叫人万分惊讶。
那分明是一记威猛绝伦,叫无数男子胆寒,至今闻之惴惴的——断子绝孙脚。
第55章 叹苍苍·愧对英雄泪(上)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夜晚。
夜风挽苍松,轻水绕凉亭,薄寒的凉气漫漫散开,将叮咚作响的流水声映的分外清楚。
这处别院立于太湖之畔,占地宽阔,昏黄灯光深夜不绝,穿透薄薄雾霭,形成一层薄黄光罩。院内流水叮咚,苍松迎客,堪称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典范。
一黑衣人泛舟湖上,摇桨缓至宅院后门。他并不叩门,而是拔地而起,一跃过墙,于落下之际轻点瓦顶,只发出轻轻踏声,不比捏开瓜子花生一类声音稍大。若有武林人士在此,光是这一路如此精熟的蜻蜓抄水轻功,便知是当世高手到了。
黑衣人掠过屋顶,月光之下映照出他庞大的身躯。
这黑衣人似乎并不很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或是有绝对的自信不被发现——尽管身上的衣服呈黑色,却全然不是夜行衣的款式,而是一身黑色缎子的锦服。与其说是黑衣夜行,不如说是哪户大户人家的老爷夜里出行,只不过是喜欢的服饰颜色正好是黑色罢了。无论从哪一边来说,总有较旁人不同的几分气质。
他似乎不屑于做此下作行径,所以刻意为之。但这番苦心要说有没白费也是难说的很,若是熟人撞见了,光是从他腰畔那柄隐透豪光,带着丝丝热气的大剑,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洛剑山庄二爷洛焰和他的炎皇,江湖中不认识的人并不多。
洛焰跨过数进院子,待到一处后院,他身子一展,毫不犹豫跳进了一口枯井之中。姿势之娴熟果断,显然并非首次来此。
井道往下越来越宽,快将及地时空间已然开阔,洛焰轻松翻身恢复了头上脚下,稳稳立地,身手之矫健竟不逊少年。他微一运功,借着天上投入的些许月光,黑暗的井底顿时有了大致的轮廓。
这里与一般的井底无甚区别,只是在某个方位的井壁上有个不大不小刚好容得一人爬进去的破洞。这洞口不大,往里爬了一会儿却是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已可直立而行。再往后行走片刻洛焰便即停止,他知道这里往下继续走也不会有结果。那边到最后只是绝路而已。
此地本是洛家为了应付外敌而设的密道,他自然清楚中间的细节。
而在这通道中间的某处石壁上却有一块金属板,洛焰以特殊手法,轻拍三下,重拍五下,石壁机关启动,咬合的两扇石门大开,洛焰从容而入。
这石壁之后是一间大石室,一开门便能看见里面坐着不下五六百人的劲装男子,每个人都生的人高马大,有些甚至一望可知相貌便与中原人不同。洛焰一进来,便迎上了这数百双隐怀敌意的眼睛,洛焰却毫无动摇,默默走到大石室尽头的一处铁门处。
“哟,这不是洛二爷吗?”
这铁门有人看守,看见了洛焰,死气活样的道。
“你来了,等我通报一声。这铁门上了锁,不然打不开。”那小厮指着一块突石道:“就在那坐会儿。”语气中大有嘲弄之意。
洛焰不动声色。
“不必,这是洛家的地方,洛某何用旁人来开。”
“嘿,你有钥匙……”
洛焰忽然深吸一口气,大掌猛地一推,一股灼人气息荡出,只听得哐当一声,大掌已将铁门砸飞了出去。
“你、你、你……”
那看门的小厮看得傻了,洛焰冷哼一声,迈步走进去。
往里走不到三步,不禁浓眉蹙起。这铁门打开,一股渗人药气便飘散了出来。
这间密室本是洛家领袖暂时休息的地方,然而这群人来了之后,却弄的乌烟瘴气。
洛焰站在门口,并不走进。便因为这渗人的药烟。往前十丈,这密室的正中央此时烧着一个大鼎。烈火熊熊燃烧,鼎内不知烧煮着什么东西,只隐隐看到里面翻涌的物事极为浓稠。一个佝偻老人手里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杖,不住搅拌鼎内的物事。
他一搅拌,鼎里便飘出两柱奇特的烟雾。那是粉色与绿色的两种烟雾,成柱升腾,在高处相互缠绕,却毫不相融,相互攀咬,宛若狼豹相逐。那粉色的烟雾带着异常浓郁的香甜,似乎中人欲醉。绿色烟雾却是辛辣刺鼻,稍一碰到眼泪鼻水便忍不住的往下流。
也不知道老人为何竟能抵抗,似乎一无所觉地继续搅拌。然而他那根木杖再拿起时,却见杖头已然消失了大半,整根木杖长度都少了许多。木杖一端尽头处仿佛被什么野兽一口咬去,而其余地方却是密密麻麻的似乎是被腐蚀至烂掉的地方。这木杖乃是乌木所制,硬度可抗金铁。然而不过入鼎片刻就消掉一截,这鼎内的药水的腐蚀力之强当真可怕。
洛焰知道这是南疆秘传的剧毒毒烟,两种皆极为厉害。即便以他的内功修为,遥遥站在这里也要运起全身功力相抗,方能抵抗隐伏心头的想要作呕大吐的冲动。所以并不敢走近。
密室正中轴的尽头上有一张石椅,铺着一张华丽的白色虎皮,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盘坐上面,这男子闭着双目,明明室内灯光充足,却不知为何看不清他的长相。
男子忽然仰头一吸,两种异色烟雾便要消失许多,而男子的脸上则显出了赤红之色,似乎是吸入了两种毒烟的后果。
毒烟飘散的方向正是往他而去。男子停着一朵诡异莫名的毒烟云,叫人望之便觉心悸。显然他正在运行某种奇诡的邪功,这一屋子毒烟便是为他而设。
男子行功了大半个时辰,整间屋子的毒烟都被他吸了个干净。两种奇异毒烟此刻正在他体内化纳,看不清他面容的情况突然消失。一张清晰的面庞出现,却更为可怕。他脸上左边现出粉色浮凸肿胀,成血红之色,仿佛涨得快要破颊而出。至此程度却还在不住鼓起,似乎一条条剧毒蜈蚣在脸上缓缓爬动,骇人以极。而右边的脸却是成坑凹陷。似乎是脸颊里面住着一个吸血毒虫,不住地将血液吸血。肌肤迅速瘪枯,适才方当壮年的肤色如今似乎已是**十岁。半张脸都枯萎至现出脸骨原型。遥望直不似人,只是薄薄一张干瘪人皮包着可怖骷髅而已。
如此特异的情景居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脸上,若不是亲眼得见,当真难以相信。无论是那一边,都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命不久矣,丧命断气就在顷刻之间。
男子忽然睁眼,左右两掌运力互击,两股绝大力道打在一处,左右脸上的肿胀与枯萎似乎跟着左右互移,不住肿胀的血液填充了不停枯萎的面庞,蜈蚣漫爬的脸上肿胀渐渐消失,而另一边的脸颊却渐渐有了血色。似乎两边的毒物阴阳互汇,男子的脸庞忽然恢复了看不清楚的特质,然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来那两种诡异的情状已经从他脸上甚至身上全数消失了。
这两种毒烟都大非寻常。粉色的毒烟乃是取产自南疆火山附近的赤炼毒蝎,日夜喂食毒药,以过百毒蝎汇聚互斗,留下最终获胜的一只,称为赤炼蝎王。再以此法炮制,养成赤炼蝎王百只,再进行一次最后的恶斗,最终诞生的蛊王,便是这毒烟的原料——赤蝎万血。
而另一种绿色的毒烟却是採自蛇毒,此是南疆万蛊毒王的私藏。三十年前,万蛊毒王身边养着一只玄色异鸠,乃是剧毒无比的毒物。一日外出寻觅毒物时候见到一只蚀骨金蚕。毒王见猎心喜,便以自身异鸠斗之。两毒物不相上下,俱不得相近。却不没注意到异鸠身后一条绿色小蛇接近。它动如电闪,顷刻间接连两咬,竟将异鸠与金蚕都毒死了,小蛇咬死它们之后还不离去,将二物的毒液尽数吸走。
这绿色小蛇叫做碧鳞蛇,天生天养,乃是至毒之物。后来小蛇又得了两大毒物的毒质,毒性之强已然无物可及。整条身子绿油油的几乎带着油亮,喷出的腐蚀绿烟所及之处,无不受害。万蛊毒王却道正好,用了各种手段将这小蛇制服。驯养至今日,已然是身长超过三丈有余的巨蛇。
这两者俱是猛恶无比的毒物,偏生那老人将两只毒虫的毒液搜集起来,积攒百日,放入在一大鼎之中加上无数毒骨毒草混煮。
原来男子的构想极妙,他委托老人以这两种毒质的特异程度来进行阴阳互逐,迫出自身体内的潜力抵抗,借此来提升本身的功力。
当然这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毒药都是剧毒无比,内功稍微差些莫说吸入化纳,光是吸上一口已经死的惨不堪言,谈何练功。此法虽然妙绝,但要使用起来,除了需要如此难得的毒物之外,还需要有傲视当世的浑厚根基。
洛焰不禁叹道:此人强行以绝顶内功化纳毒素。如此霸烈的练功方式,岂能不损伤自身?便是练成了又岂会不留后遗症,这邪人当真邪的可以。
再约莫一刻钟,所有毒烟都消失殆尽,男子长舒一口气,吐出的气雾全成血红之色。不问可知定带剧毒。停止了搅拌巨鼎的老人将火灭了,却走到男子身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只见他大手一挥,便将那些红色的毒雾一清而空。
男子这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睛,显然早已知道洛焰在此,直接看向他道。
“找我何事?”
洛焰默然走近,及至座位前数丈外,将背上一个包袱扔在地上,发出金铁撞击的声音。
“这是子夜鬼哭的鬼婆刀和白子剑,刀剑俱在了。”
男子看都没看地上的刀剑,只是笑道。
“那人呢?死了么?”
“杀了一个,另一个甫一交手便败在我手,现在应该才醒来。”
男子斜斜坐在石座上,露出一抹邪笑:“人没死,你回来做什么?”
“你莫要欺人太甚了。”洛焰盯紧男子,声音如兽低吼,似乎压抑着极大怒意,喊道:“阿不勒斯!!”
阿不勒斯,身为鬼蜮之主的男人似乎对洛焰的这个反应由衷地感到有趣,带着玩弄怒气满载的豪侠的兴致,嘲弄般地撇了撇嘴角。
“这样对我说话真的好么?你这个共犯。你是不是忘记了应当对待我这位盟友的态度?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再教你一次。就像我们第一次在剑心小筑见面的时候一样。”
洛焰早就败给过这个男人。不止一次,除去他曾去找洛名为炼神铸会要个合理的解释,在剑心小筑与这男人初见的那一次,他曾前后四次败给了他。第一次交手,在这男子玩敌之下还曾交手超过三十招。之后一次不如一次,上次过招,他只能接下对方五招而已。
与这北疆匪徒的结盟,是他大哥的意思。洛焰是亲自面见过洛名,从他那里接受到的结果。这自然也是至今为止,阿不勒斯并没对他下杀手的理由之一。
“你到底还要多少兵刃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