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傲雪见少爷出现，起身正要行礼。
洛司命举手阻止，要她勿要声张，仿佛担心那昏睡中的女子会听见一般。
“睡姑娘的伤势有起色了吗？”
这位姑娘自被救起便一直昏睡不起，洛司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便只要给了她一个睡姑娘的名号。
傲雪低头道：“仍是不见好。呼吸有时急促有时平缓，有时候身子烫的吓人，有时候又像是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几乎是走火入魔的交侵之象，婢子不敢妄自输入真气为睡姑娘调理。”
洛司命沉吟道：“我已经为她延请名医，少时就会到来。我观这位姑娘气度，来历应当不凡。你起开些。”
傲雪不知道少爷所欲何为，便‘嗯？’了一声。
洛司命俊脸微红，咳嗽一声道：“事关紧急，我也略通歧黄之术。先给睡姑娘看一看吧。这是诊疗救命，至于男女之嫌……暂且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2章 探伤
认识洛司命的人，多数会以玉树临风、英雄侠义，又或者少年得志等词语来形容他。多是以对洛四少爷的第一印象，又或是他虽不满廿五岁，不但是洛剑山庄的主事人，更以剑术超群名动江湖的种种事迹作为依据发出的赞叹。
对他的这些形容词汇，虽然不能说便错了，却是有些不近人情的描述。大多都是口耳相传，又或剑下尸首来印证，不涉于私的性质居多。对于认识洛司命其人并无多大助益。
于私务之上，这位年少成名的世家公子身上却几乎从未传过与女子有纠缠的间谈布于江湖。
一来是洛剑山庄出自铸炼作坊，那规矩严明，上行下效的风格深入骨髓。到了洛家仍是如此。即在成名世家之中，洛名家教之严也罕有人比。不但自己行端坐正，膝下四子一女均是少年英侠，为小一辈江湖人物之楷模。是故常有人将洛剑山庄老庄主洛名与庐山剑观总观主凌函钟相提并论。凌函钟也是因剑成名，儿女同样行走江湖。这一番比较下来，江湖群豪所得结论出奇一致，如出一体——他算个屁！也不失为九州武林一桩美谈。
第二个洛司命少有绯闻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位洛四少爷成名江湖固早，不到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在江南树立侠名，为江湖英侠中十七蛟龙第三，武功高低可见一斑。却很多人忽略了十年之前的他，尚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而他的父亲因为几个哥哥去世，接连痛失爱子，避世闭关，自封湖心剑岛之中，不问世事。
还是个少年的洛四公子一肩扛起了家族重担，担正了洛剑山庄剑房首领。他继承了他爹的剑术天分，却没有继承他爹的孤傲不群。他更像是他温柔和蔼的母亲，是个与先代不同，更为开明、深俘人望的领袖。
他以洛剑山庄之名行走江湖，从未放过江湖宵小，力保湖州太平。同时他也做起了表率，负责与朝廷洽谈一切合作事务。这十年来洛剑山庄好生兴旺，虽是有他爹洛名打下的厚实根基，却也与他十年来如一日的努力不懈，从未将此重责放下片刻的担当深有关联。
但正正也就是这个洛四公子。
因为他无法抛下家族的厚重责任感，无法坐视湖州生乱的正义感，还有一旦放任自己懒惰便有罪恶感的心性，让他的私人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
‘心性朴实’、’慢性子‘这两组词，毋宁是对青年性子更贴切的描述。说好听些是个谦谦君子，少年老成。不然便是个烂好人，慢郎中，也有说没出息的丈夫楷模的，若是不看脸的话。
但为人厚道这一点，却是跑不了的。
洛司命生而为人二十四岁，连大姑娘的手也没摸过几次。与傲雪比武换招的时候不算的话，那便还要更少。
是故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美貌姑娘治病，于他而言也是生平头一回的经验。
他倒不是要如何非礼这位睡姑娘，但延医治病总是需要切脉试温，总之是要触碰到佳人肌肤。这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总不好是上去便拿过睡姑娘绵软小手，放在手里摸起来。洛四少爷于此举心内有愧，便只得说明一二。
“至于男女之嫌，这个这个……也先管不了这么多了。”
偏生他觉得此事不澄清不成，没想到是越澄清越乱。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瞧瞧傲雪的反应，生怕她递过鄙夷神色。门口的管家禁不住一声咳嗽，臊的他俊脸通红。
傲雪果然有反应，却不是面露鄙夷，而是奇怪地问道：“什么男女之嫌？”
竟然连这句也没懂，洛四公子更是为难。
“那、那个，就是须得切脉，才能看病。”
要是在这的是外面那位管家，看到少爷这副样子，说什么也不至于傻傻站着。若是换了别个精灵伶俐些的侍婢，说不定连佳人皓腕也先捧了起来，为免主人尴尬。
只是这位唤作傲雪的女郎年龄不稚，却是洛剑山庄出名的剑痴。生平唯爱剑刃，于人情世故毫不通晓。皱着眉头煞有其事的点着头：“那你可要好好切脉，才能看得好病。但男女之嫌是什么？”
“就是，就是未婚年轻男子，触摸女子肌肤，此举不大妥当。”
“嗯，不大妥当。若是摸了又如何？”
见缝插针，正好给傲雪姑娘上一上情操教育课。
“便是世俗中人说的下三滥，那是英雄豪客所不为的。”
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懂了些什么。但总算是退开一步，洛司命正自庆幸，却听得女郎续道。
“少爷要摸她？要做下三滥？”
洛司命差点摔倒，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一番，方才有机会给睡姑娘把脉。
他望向榻上的睡美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榻上拥被而卧的雪肤丽人一如往昔，兀自海棠春睡，容貌美的谁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昏迷还是睡着了。浓睫仿佛两排弯扇，有力地咬合着，仿佛预示着眼眶内的两颗眸子有多美。洛司命是见过的，那如长剑般的光采锋芒，丝毫不亚于他藏在府上的名剑收藏。
洛司命拿起睡姑娘的小手，那只手光滑绵软，雪白细腻，才一入手洛司命竟觉自己握剑二十余年的手开始了莫名的颤抖。
——怎地我给府上的老妈妈、丫鬟瞧病从不如此，给她把脉却慌得厉害。
但无暇分心，既然开始了，就只有做完一途。若是不然，傲雪姑娘那’下三滥？’的沉默目光真要把他人都刺穿了。
洛司命勉强自己静下心来，用心开始观察睡姑娘的伤势。才刚开始，便眉头深锁。这是洛公子陷入沉思时候的习惯，也是他的一个明显毛病。管家家人都多次提醒于他。他已经是洛剑山庄的招牌人物，决计不能露出这种表情破坏颜面。可是洛司命屡教不善，于此成果极微。
再过了好一阵子，洛司命皱眉的情况丝毫没有变化。他默运玄功，以上乘精纯内功试探性地灌入真气入睡姑娘的经脉之中，但这却令他更为愁眉不展。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傲雪问道：“少爷，如何？”
“她受了极为沉重的内创，是被人以绝强内力所伤。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便多得触目惊心。你也见到了吧？”
“不错，外伤极重，有刀剑拳脚创伤不下数十处，还有些是自己造成的。伤她的人数很多，大部分武功都不弱。最严重的是左手被人生生挖断了筋脉，本该血流不止，却被她用一块破布缠上，生生止血，应该是对战时的。”
一遇到武功上的见解，傲雪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谈吐登时得体得多。
“我也说是。当时一眼之间看不了许多，而且也不该多看人家姑娘身体。只是虽然她的外伤极多，造成她昏睡不起的，却还在内伤上面。”
傲雪钦佩道：“公子，你下三滥了半天，究竟是找到了原因。”
只是这般说话的规矩究竟符不符合洛剑山庄森严的家规，仍要好好讨论。
“……咳咳，我猜，睡姑娘的武功应该相当不弱。否则不会以数量繁多的高手为对手，仍能挨上这么久。而且还是在左手经脉被断的情况下仍是主动与战对方最强那人，所以受此严重内伤。唉，这般好强烈性的姑娘，也真是教人钦佩。”
“公子，睡姑娘有救吗？”
洛司命沉吟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说非常奇怪。她的身体情况糟糕的几乎已经是一个死人。失血过多，水里漂流，内外交创，而且这内伤，便算是我来挨，恐怕也挨不住一时三刻。可她却在水里，看样子该是漂流了一两天了，却是明明白白的还活着。”
“难道她内功修为极高？”
洛司命摇头道：“我曾试探她经脉情况，但百脉俱闭，真气无法起到一点效果。想来这位姑娘不过双十年华，内功再高也有限。否则她左手上的伤口，也不该会负上。我猜内力修为不该是正解。但究竟情况如何，须得运功助她打通经脉方能得知。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洛司命的判断其实极为准确。
这位睡姑娘的伤势果真非常奇特。
正常人早已无法负荷的严重伤势，在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上只有更加沉重。但不知如何，她就像是有一种顽强的无法解释的生命力在支撑着她。尽管内伤沉重如此，仍是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