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王的退隐生活 第515章

作者:Lee太白

青年的视线仿佛能看破人心深处的软弱。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当青年赤红如滴血欲坠的目光注视身上的时候,仿佛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被打开来,一种陌生到无人可以辨识的仿佛杀气一般的东西从身上微小的肉眼难以见到的破绽里缓缓灌入,直到填满,仿佛整个人都为其所慑,如坠梦魇。

至少凌函钟本人需要花上三次呼吸方能缓解袭遍全身,无孔不入的恶寒。

要意识到这种不熟悉的感觉是所谓‘恐惧’,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凌函钟始终是一派之尊,拿出了一派之尊的气魄。布满褶皱的苍老眼眶内闪起异芒,玄功陡运,压下了身心上的异样感受。

“你就是夜罗堡的新主人……那老东西的首席弟子么?”

他这话前半截说的让人恍然,后半截却是云山雾罩。

夜罗堡主乃是杭州一霸,要说也在剿灭之列,定是走漏了风声,提前来做无谓抵抗,这原是可以理解的事。只是‘老东西的首席弟子’云云,却不免让人费解。

夜罗堡的真实身份乃是大罗山分支,在白王七冠之间也是顶级机密。即使以凌函钟的狂妄成性,也没有对除了儿子之外的人吐露此事。倒不是他对大罗山有何惧怕,而是以他的精明,也知道莫要打草惊蛇的道理。若是惹得大罗山上那些做了一辈子闲云野鹤的老东西、大魔头一块下了山来,他要占领杭州的图谋不免受到影响。

“正是小子,见过凌观主。”

明非真吮着手指上的糖霜,措辞颇为恭敬,口吻实则不然。

“哼,明知道是老夫驾到,你这副无礼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你师父没教过你要尊师重道么?”

便从师娘身上算起,凌函钟也是稳稳压了明化语一辈,明非真该当尊称师公,执晚辈礼。

明非真环过手来,绕在那柄‘黑刀’上面,绕过来的左手轻轻支撑着下巴,状极无聊,歪着脑袋打量着凌函钟,不发一语,模样嚣张无礼之极。

凌函钟心头火大,这小子算来不过是师侄孙的辈分,何敢如此,冷笑道:“老夫便知道那家伙一贯的兴风作浪,教出来的徒弟原是这般货色。”

“你很喜欢说废话,是么?”

明非真打断了他的冷笑,明明坐的甚远,说话也没用上多少力气,但偏偏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如果只是要说这些话,现在就可以回去。”

凌函钟一怔,本欲发怒,但他年近古稀,却能自抑,反复琢磨下却觉明非真的话有理。两颗死鱼眼珠一转,便即笑道:“江湖规矩,力强者胜,原该如此。既然你人也到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杭州这块地盘,老夫要定了。你夜罗堡经营多载,至今毫无成果。杭州武林各处依旧一盘散沙,老夫有能者居之,雄主杭州,别说是你,便算是你师父来了,也难有第二句话说。”

夜罗堡从来都不是凌函钟顾忌的因素,包括眼前这个模样摄人以极的青年,同样不在野心勃勃的老人考虑范围内。江湖版图之争,不同于一般的比武过招。他今日带来的除了是这过百的一流好手,其身后还有连绵不断的后援补上。足够应付杭州城内所有武林人士的反击。单枪匹马的匹夫之勇,无论是什么样的高手,都不足以构成他的担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身在远处的明化语。那人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难以猜度,更何况他还是大罗山的一派掌门。凌函钟不同于他儿子,对于正道三大派的实力他非常了解。无论是三大派中的哪一个,庐山剑观对上了都休想全身而退。凌函钟的目的是称雄江南,三大派与他的势力范围丝毫不涉,他根本就没有理由会想要去惹上一个需要全力对付的对手。

“今日的局势,夜罗堡已经无力回天了。老夫理解你的想法,年轻人少年意气,容易冲动。眼见基业不保,激动些在所难免。看在你师父的面上,老夫不跟你计较刚才的无礼。回去吧,莫要阻了老夫的大事。若想保住夜罗堡字头,来日上门道歉,只要意诚,老夫未始不能答应。”

明非真没有答话,那双血一般的眸子却流动着若有实质的滚滚杀意。没有什么话语能有这双眸子所蕴含的杀气更加明显。

凌函钟知道恶战难免,却并不视为什么难题。他生平经历千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寒声道:“你既然决心要与老夫为敌,便划下道来。你的手下呢,让他们出来吧。”

一振如云长袖,眼中精光大现。

“妖魔老怪,跳梁小丑,一并歼之,不亦快哉!”

今日乃是庐山剑观注定名留青史的一日。江南武林之中,从无一个势力能取得三府之地,便是在庐山剑观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也从未有过如此辉煌。这一切的辉煌,都将会是由他——剑削青天凌函钟带来的。

因此凌函钟今日要胜,不止是要胜的完美,胜的漂亮,更要胜的无比的体面。为谋杭州,他从魔教未灭之前数年就苦心孤诣的策划着,谋求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候着出击的时候。现在他等到了。

今天早晨,他才与朝廷代表商议完毕。这边厢转眼变卦出击,抢在朝廷兵马不齐的时间抢攻,更是奇峰突出,他老人家的天外飞来的一笔惊鸿。

他以数年筹谋取得出击机会,又以过人智略骗得朝廷来不及阻止,最后这一出——以绝对战力碾压杭州武林的压轴好戏最是不能演砸。这最后胜利的姿势若不雄伟,他老人家的姿态若不威风,最后胜利的果实的滋味便要减色不少。

可明非真的答案却令他着实失望了。

“一个也没有。”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一个人只身拦截,如此无谋。心头略为失望的老人哼道:“你不带手下?”

明非真淡淡道:“他们有事在忙。他们刚抓了你儿子和几个犯人,正在去衙门的路上。”

此事凌函钟早已知闻,他另遣了数百弟子去救援,料想此刻儿子已然无恙。明非真想要投鼠忌器,以凌青书为质,这策略可下作得很了。当下拍掌大笑。

“有骨气,有担当啊。抓我凌函钟的儿子,当真是令人好生佩服。”

细眯的小眼盯紧明非真,露出一丝残忍寒意。

“这么说,你们是为求公道,不怕后果。你今日来阻老夫,也是跟你那些师兄弟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不一样”

便是三个字,轻轻地从口中脱出,仿佛是一口大锤击出。刚好击在凌函钟的笑声之中,凌函钟顿觉气塞,笑声戛然而止。

明非真缓缓地从大石头上站起来,那柄焦炭似的莫名物事,被他扛在肩头。他眸子深深压低,语气仿佛灼人熔浆缓缓流动,即将爆发的火山。即便毫无爆发迹象,单是身在此间,便觉呼吸起来也是灼热难耐,五脏都要被烤熟了一般。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喜欢快意恩仇,顺着本能行动。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没办法做到那样的事,只好来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他们是为了该死的人去的,我是为了不该死的人来的。”

明非真每说一句话,步子便往前跨出一大步。他身受百人眼光注视,仿佛有百剑加身,可他却毫不在意,仿佛一无所觉。每踏出一步,竟觉满山阳光大气为之震动,几能作响。功力深厚的老将们心头浮现出一个深觉荒谬,却又无法找出反驳理由的感觉——似乎这一人的气势,竟然压倒了他们庐山剑观的满门剑客。

——此人的威压感怎能如此之强,若非是知道明化语那厮是二十多年前方才开始收徒,还要以为这小子已臻至神通之境了。

凌函钟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喝道。

“瞧不出来,你倒还有个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你说该死的,就是我那青书孩儿了罢。那不该死的,就是你们夜罗堡中人了?”

“不止。”

凌函钟冷笑道:“原来还是个有野心的。你要救的不只是夜罗堡,还有杭州七大派里的武林要人?哈,果然经营良久,难舍基业。”

“不止。”

凌函钟脸现怒容,一挥手,身后云松观观主慕容松拔剑出鞘,剑气森寒,冷光所及仿佛缠绕了一层严霜。

凌函钟怒道:“好大的口气。你想说的是,你要救的,是整个杭州武林对罢?”

“不止。”

明非真血红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凌函钟,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碾碎。

“还有你庐山剑观上下过万弟子,全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我并不想见到那么多人一起死。”

他言下之意,竟然是无论友敌,皆在救赎之列。这人究竟是站在什么角度来说这句话?你以为你是谁?!

“慕容何在!”

慕容松答应一声,抢先出战,大喝一声道:“狂妄无知,狗胆包天!”骂了一声手下却是快若疾风,一声龙吟不绝,剑光陡至。

“纳命来!”

第七卷番外 七夕特辑 还不是如此的当年(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