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明素问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像足了听学生背书的私塾先生,若是加上一句孺子可教,便是活生生一个美人教师。
“这话倒是不错。错的是说话的人。乃是佣仆本分。舍肉逐猎的,那才叫做鹰犬。这普天下还没有第二个门派能比白王七冠更适合这朝廷鹰犬四个字。你这话若教外人,不定要笑掉大牙啦。”
好一张利口。
凌青书便是爱她这般明媚灵黠,微微带着衅意的微扬嘴角,仍是风情万种,却较之温顺可人更能勾出男人的欲望。凌青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人已经按照姑娘的意思放了,这下可以说了吧。”
“我不习惯有人在旁吵耳。”
明素问轻摇浓发,从怀中取出一只象牙小梳,旁若无人地开始轻轻梳理长发。举止优雅好看,于此一触即发的情况下竟也丝毫不觉扞格。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公子不满地哇哇大叫起来。
“还要我们走开不成!”
“你有什么花样要耍!我们七人一条心,你休想我们离开趁机对付凌大哥。”
那受伤本来惨重的回风刀狠笑道:“小**死了老公成了小寡妇,想找我们凌大哥慰藉慰藉,也用不着使开我们。我们不但能呐喊助威,必要时候还能替补……”
话都没说话便惨叫了一声,口中一截鲜血飙出,落在地上,还能看到刚才在乱嚼的舌根子依旧鲜活地跳动了几下,依稀能辨出刚才在那回风刀公子口中舌绽莲花的模样。
明素问浑若无事打了个慵懒的呵欠,继续梳理长发,面带微笑,眼神中却殊无笑意。
剩余五名公子刚才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出手,背上一阵恶寒,怕被隔空伤到,无不后退,边退边骂。
凌青书扬手阻止了他们鬼吼鬼叫,沉声道:“姑娘似乎没有要谈交易的诚意。”
“我是要告诉你,要杀这几个废物,用不着我多花心思。我只是不愿意听有人吵耳而已。况且此事机密,外人也不可听闻。”
“那姑娘想如何?”
“那也简单,我抛掉兵器,你可敢跟我走?”
说罢真的将佩剑随手扔进山溪。
凌青书兀自沉吟,明素问忽而飞退数步,身子凌虚,宛若谪仙,和风而退。凌青书看着她绝丽的笑容,不由得心头火热,拔身追了上去。
两个人的轻身功夫皆高,明素问是翩若惊鸿,凌青书则像大鸟横空,几乎都走的足不沾地,一个追一个赶,谁也没快上半分,宛若双鸟齐飞,林中嬉戏。
到得一处僻静竹林,明素问倏然停下,回身笑道:“好了,这里就行。”
凌青书也同时停下,打量了一会儿四周,笑道:“这里就行?不用再多行几里么?”
明素问没跟他废话,停下来劈头便道。
“庐山剑观,攻打杭州的日子便是两天之内,我说的对是不对?”
凌青书一怔:“姑娘何出此言!”
要知道这件事定下来还只是昨天的事,夜罗堡也只是今天才确定来的人是庐山剑观。明素问又是从何知晓的?
“这并不难想。凌函钟的为人有多令人不敢恭维,从他亲手抚养长大的亲生儿子身上便能看出一二。他深具野心,不甘做个默默无闻的观主,屡次兴起扩张之争,用的都是这套手法。他自觉聪明,换汤不换药的事做的还少了?都不必知道来的是谁?光听见一个凌字,奴家就能保证,这次脱离不了,仍是兵贵神速,擒贼先擒王的那一套。”
“姑娘好聪明……不知道对我们的行动,有何评价?”
既然已被识破,无妨大度一些。反正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凌青书如此想道。
明素问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地一转,轻笑道:“为他人做嫁衣。”
凌青书对自己的父亲向来敬若神明,此六字何止不大敬!
凌青书怒喝道:“姑娘这是何意?”
“你们的举动如此大,连麒麟卫的人都来了,岂能不被君王侧察觉。立威的方式有千百种,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庐山剑观太过巨大了,你们吃下了常州,更吃掉了九江一带的所有武林势力。你们觉得你们的名字,会不在重点的名册上吗?
在你们信心满满攻打杭州的时候,你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吗?蛰伏在江湖间等待功勋的麒麟卫会趁此机会崛起,麒麟卫大统领将会领兵出征,一锅端掉你们。你们或许不信,麒麟卫如今的实力早就今非昔比,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成名的机会。而你们成名的原因,注定是变成了人家的踏脚石,成为他人千秋万代的根基。”
“够了!我几次三番容忍于你,谁知道你这女子竟然胡说八道如斯。你要谈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明素问眨着杏眸,展颜微笑,右手随手一抓,地上飞起一根枯枝。明素问抓在手里,柔腻的掌心像要被枯枝刺破般的红润,枯枝直指凌青书。
“说来也不复杂。我花费时间说了这么多的话,便是要提一个交易。我说的交易便是——你把脑袋给我,我让你,死个明白。”
第七卷番外 七夕特辑 还不是如此的当年(10)
凌青书毫不犹豫抽剑飞刺,抢先出手。寒星虚渡出一泓匹练,挥出一条银带,剑气倏然成形,尚未及远,自身衣衫便猎猎作响。乃是一记金芙神剑中的绝招。他这一着抽剑出剑一气呵成,的是名家风范。而这般反应如电,遇袭即发之处更要令不知道多少日夜苦练的名门剑手汗颜。
“好贱人,早就想要主意,要伤你家少爷!且看你有没这本事!”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与明素问的交易会以和平收场。便是对方有此打算,少了以武力令女子屈服自己的征服感,未必能让他**纵驰尽兴。唯一令他稍微吃惊的,是此女下手的果断与身手的高明。
明素问那一杆枯枝并没派上用场,凌青书的铁剑虽是凡品,在他内力灌注下要削断她这杆枯枝却毫不为难。一点寒星驰过,她如细柳般的腰身滴溜溜地转个圈子,那一剑便贴着宽袍刺过。剑锋离得极近,差一点就能在婀娜身影上开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然而她连躲四剑,在在于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了最为惊险的进攻。脸上表情非嗔非笑,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
明素问的武功学的极为驳杂。大罗山门规松散随意,唯独是对辈分尊卑极为注重。那并非单纯是上下级的强调,而是对自身身份的认识。因此大罗山内兄友弟恭,尊师重道,从未发生了过师兄弟阋于墙的事情。就算明化语是如今的掌门人,位望最尊,但除非是遇到门派大事,其余的时候仍然要听师父的耳提面命。
大罗山内自辈分最高的神州大侠以外,仍活着的第一代弟子,就只有明素问一个了。大罗山上下武功,只要她老人家愿意,无一不可品览。明素问成日流连于秘藏历代大罗山高手遗留典籍的接天云色楼,又或是珍藏宝物的数海沉珠阁中。这边跟掌门师侄学一学武功,那边跟七十多岁的小师侄练一练剑法。加上她的内外武功的根基都是神州大侠亲自指导传授,令她开始行走江湖以来,可说是从无敌手。
凌青书这金芙神剑一经使出,连绵不绝,如花开团锦,剑与剑之间速度渐渐递增,势要对手找不出还手的空隙。明素问却是偏头、抬手、挪步、拧腰,依次做来将险恶的来剑一一闪开。她做的轻松无比,仿佛本身是一套完整的动作。偏偏明素问雪肤媚眼,举止优雅,这套闪避的动作在她做来极为好看,手里那杆当做武器的枯枝便好似她的道具,姿势更形曼妙动人,便如舞技精妙的舞姬放歌而舞,丝毫不觉已是生死相拼的关头。
凌青书的金芙神剑每一剑都在惊险莫名的情况下刺空,几乎每一次都是贴着明素问的衣衫穿过。然而这薄如蝉翼的一分距离,却无论他如何变换招数,凝力而发都无法缩短。连她的衣衫都无分伤及半分。饶是凌青书对自己的剑法再有自信,连续二十余剑刺出,竟连对方衣角都没能沾到,心中如何不惊。他不住的提升内劲,务求剑法更强更急,局势却丝毫无改。他仍然没有一剑能刺中明素问,而明素问与他剑锋的距离,依旧近的令人胆寒。
便在此时,他才发现明素问俏脸上一分似有还无的笑意,终于得知她如此闪躲乃是在精准到了分毫程度下的行有余力,而不是被自己的攻势迫的无力还击。
明素问的轻功造诣之高尽管在大罗山内也是屈指可数的。神州大侠的《大罗五神经》之中有《影掠经》一书,专研天下轻功身法,此乃她轻功的根基。大罗山掌门明化语的独门轻功同样录在他的《天罗宝鉴》之中,明素问同样通读全篇。甚至连明非真的夜步,明素问也凭着和他的亲密关系早获传授。因此明素问的身法博采众家之长,独树一帜,尤其是临战时对于方位距离上的精准把握,便是上述三人也不及她。
——她的武功竟而高明至斯!为何她又要我舍弃那六个饭桶,单独约我前来。
转念一想,破口大骂。
“好贱人!好深心计!”
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想法。
明素问的确是顾忌那六名公子,那六个人固然废物,但起码在明素问手下都有能接过三招的能耐。要是帮助岂凌青书来,的确是不可小觑。但这却非主要原因。最令她担心的,并不是那六个连打架都不算在行的窝囊废,而是正在自冲穴道的谢独谪谢大人。
谢独谪功力深厚,被凌青书刺破气穴乃是自身的倏忽大意,却非功力不足。谢大人对凌青书是绝对没有好感的,可是站在他的立场,决不能看见凌青书被杀还无动于衷。若是战到最后,明素问拼尽全力杀了那六公子,又击败了凌青书,这时候却跑出来一个武功高强的麒麟卫加乌衣帮的谢大人。无论明素问是否足以碾压全场,尽数屠戮,无端惹上麒麟卫,都不是明智的举动。
这女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转瞬间便注意到了这点,拟定了最合适的战略,岂但是手段高明而已。
她现在挪移闪躲,丝毫不露反击之态。凌青书如何不知她是在引自己白白浪费气力,心头火起,剑法倏变。花团锦簇的剑路忽作长江大河奔腾之态,乃是他最擅长的飞流刺术。这本是凌青书压箱底的武功,但若继续以金芙神剑对敌,他只有在力竭之后任由明素问宰割这一个下场而已。
飞流刺术号称是天下守势之敌。当初创制这套剑术的凌家先祖曾有‘破尽天下守,庐山第一峰’的美名。无论敌人是采取盾、甲、硬功、拳脚、闪躲又或十八般兵刃,飞流刺术总有相应的对应之法,乃是破除顽守、缠局的一路绝妙剑术。
凌青书目前在使用的这一式‘疑是银河落九天’便是专为轻功高明者,身手轻捷者所创。剑气如浪潮狂涌,但剑招却将对方的闪躲路线预测的清清楚楚,状似繁密取胜,其中的计算却丝毫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