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独孤接口道:“据说这夜罗堡的来历神秘,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似乎是杭州的一座无名山,被命名为夜罗山,而有人在上面建了一座夜罗堡。本来还不怎么的。可是后来这姓明的堡主一登场,令的杭州武林大乱。他丝毫不顾江南白道武林的规矩,白王之地不允许邪道沾染,不论正邪,只要肯投奔夜罗堡者都接收了去,甚至连魔教弟子也被收容了不少。
此举固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几个门派找他麻烦,连白王七冠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听说夜罗堡主曾经打败过几个上山挑战的人,可是都属小役,没有什么太让人记住的战报。却不知道为何这夜罗堡主能有这般威信。”
“如此说来,同样是神秘难测……”
皇上点点头,提起一片竹简,运起小刀刻下数枚小字。
“此人,要重点调查。第一,他与夜罗堡的关系。第二,他是否真是大罗山门人,会不会大罗山的武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是否对朝廷忠心。不管他是谁,若对朝廷不忠,终是难容。此举不可马虎,这人既然隐隐与江南武林深有牵连,众卿家行动前要小心谨慎,切记三思……但若此人有丝毫反迹,朕允许,你们可出手诛之!”
“是!”
皇上在竹简上刻下了三个字:明非真。
第68章 洛剑山庄二三事(上)
从碧水镇往蚕湖镇又行出二十余里,中途一路无事,倒是车厢里商量的热火朝天。
君臣四人一路议论,就在那车厢里将数日来行程中发觉的奇怪之处整理记录。皇上边与三人整理,一边便使他那削金断玉的小龙金刀,削削点点,一卷竹简便记成一个手札,以充记录。但既然已经对明非真起疑,便也有此人的武功其实极为高强的可能性,加上他行事风格诡异莫测,谁知道会不会被偷看,便是贴身藏了也是不妥。
因此这手札的书写格式也算是奇特,将处处疑点可疑之处隐去,全部写成汗马功劳的格式。
如于碧水镇以低微武功收服魍魉这一点,便写成‘降鬼蜮旗主于碧水’;不会大罗山武功,就写成‘于师门妙艺外博采众家,独出心裁’;成日躲懒不干活,想找人的时候老消失,这便写成了‘来去如风,动若脱兔,灵巧慧黠,外张内酷’;又有成千上百的豪杰云涌送礼,场面浩大却镇定自若的可疑之处,这便写成‘灵机触动,玩敌于鼓掌之间。举棋若定,未有丝毫胆怯。深有昔日大将之风,实在难得’;那与夜罗堡主的千丝万缕联系,竟然也能编成‘遍交豪杰,人脉深广,江南百万,倒识一半’。
不得不说皇上也是煞费苦心。这卷手札洋洋洒洒,刻到最后已经跟原本要表达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无心之人若是翻开看来,不像是一卷疑心部下的机密文书,倒是一卷功劳簿。要是盖上皇上的大印,一朝送到吏部案头,吏部官员打开这么一瞧,不定得看红了眼,皇上这高评语,高赞数,还亲自用小刀刻了送来可见重视之高,这老铁是升官要发,红红火火啊。
皇上在这方面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将整卷竹简刚刚好刻到了最后一支,他刻意控制过字体大小,这竹简刚刚好刻完,一点空间也没有留下。但翻过卷首来,却发现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一时不察,竟然有大片留白。本来是留作删改之用。
平时批阅奏章,这片留白倒是有用的,甚至可说有用得很。可是这会儿皇上才完成一卷完美无瑕的手札,这片空白可就怎么看怎么别扭了。皇上眉毛一皱,计上心来。又拿起小龙金刀,刷刷点点刻了起来。
约莫又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后,那留白的地方,便又添加上明非真的所有个人信息。
皇上十分满意自己的佳作,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喃喃念道。
“嗯,这就清晰了。明非真,二十八岁,南京人氏,自幼拜入北平大罗山无山道人门下,尚未娶妻……好好好,唔嗯,留白还是太多。虽说留白亦作写意,但在这刀削的竹简上反而不美。噢,对了,还可以加上人物画像。待朕想想,这明非真的模样……”
李家人都有个一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坏毛病,似乎是祖上便传了下来。
太祖皇帝乃是个天字号第一等的武痴,便成了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之后的历代皇帝皆是偏才,例如太祖皇帝之子太宗皇帝便是练武不成,文才千古的文帝。皇上的父亲便是好美色,因故曾有过搜罗天下美女,携入后宫大被同眠的惊人之举。
橙王幼年看过兵书,那就犯了瘾,之后无处不想着用兵,连橙王府也有沙盘,自己跟自己商量半天怎么开战。更不提静安好读书,红妆殿下爱刀法,子子爱认爹,也都是从小爱起,九牛不回。
皇上自己是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他是少年称帝,从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别无其他的私生活。若说他的瘾头,便是犯在文书武事,治理家国上面了。
这不连批奏章都有了瘾。皇上这好钻研的劲头一起来,便是十头牛车也拉不回来。再花了半个时辰,工工整整的将一个活灵活现的明非真,填充到了那竹简上唯一留白的地方。至此方才能歇息。
皇上本身就有每日批阅奏折的习惯,这段期间外人不许进来。因此也没人敢上前打扰。皇上满意地搁下小龙金刀,撩开帘幕往外看,想看一看林间绿野,疗愈一番过度疲劳的双眼。但这一掀帘却是满目金光,刺的皇上眯上了眼。
原来皇上太过专心,待他将这厚厚的一大卷‘元圣三十年末南京明氏非真人物考’作完,窗外早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景象。原本是鸟过丛林所见皆碧,绿意盎然;如今却成了秋枫也似的火红,点点涂金,瑰丽难言。一时间也难以分辨哪一种景象更美。
皇上久居宫中,难得出宫一回。南京不是没有好风光,不过若不微服外出,天子出巡,百姓不得不避,这般劳民伤财岂是皇上心中所愿。因此出宫游玩之事向来不多。宫廷中虽也有穷人工机智,搬天下美景而形成的独特园林之胜,可由来人的历史不过数千年,如何能与这千万年形成的自然天光相提并论。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颇觉这回出宫,虽是不得不为,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此间美景,便得欣赏片刻,也是一种美好的回馈。竟然不由想起来年轻时纵马江湖,夜色下驰骋的少年张扬。想起那时候意兴湍飞,只觉天下无不可为的豪气。似乎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心态顿时轻松了许多。
皇上不觉面上带了笑容:“不知不觉的,竟然写到了这时候,老毛病犯啦。一专心起来,就什么也忘记了。”
独孤笑道:“皇上勤政,乃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皇上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只是道:“是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这是指皇上在进入高度集中状态浑然忘了自己正在与三位爱卿议事之前的事了,也就是大约将近两个多时辰以前的事。
换了他人或许不记得,但这三人都是老臣子,却早已习惯皇上这种风格。铁寒衣恭敬道:“皇上落刀之前,与我们说到了洛剑山庄的炼神铸会。”
“不错,是这里。”皇上捻须肃容道:“撇开鬼蜮一伙和伊人的事,这洛剑山庄要召开的炼神铸会一节,大是反常。朕反复思量,洛剑山庄老庄主洛名侠名满天下,一诺千金,任侠好义。数十年来皆是正道中流砥柱,乃是我辈中侠之大者。我与他多年相识,除了有故,也是有亲。这炼神铸会的召开风格与他任侠性格截然两样。不知洛剑山庄内部,是否有着什么问题存在。
朕尝听说,洛名有四子一女。前三子皆殁,**尚不满双十,唯独四子洛司命成熟稳重,得当大局。洛剑山庄便由这洛少庄主打理。可是洛名十年前就闭关练剑,那时节洛少庄主似乎还不及弱冠,洛剑山庄的铸炼打铁的神奇技艺便没能继承。无法统率铸炼房,即使后来剑法大成,也只能率领剑房而已。
因此自从洛名闭关,这洛剑山庄的铸炼房是由洛名的二弟,也是洛剑山庄铸炼房的日字供奉‘烈阳当空’洛焰主掌。洛剑山庄以铸炼兵工为生计,这铸炼房被他人主掌,不异于一半的大权旁落到二房手里。据说洛焰此人是个急性子,做起事来咄咄逼人,与炼神铸会那以剑压人的派头类似。这炼神铸会,不定便是他在背后主使。”
铁寒衣道:“如此说来,这洛剑山庄看似铁桶一块,实则内部也是波涛暗涌,虚实难明。”
皇上点头:“任何一个大家族,发展到了千百年之久,势必有其腐朽之处。其实洛剑山庄之中大房二房的争斗,铸炼房与剑房的争斗,由来已久,近乎无休无止,年年如此。就因为这内斗,在数十年前洛剑山庄的实力在白王七冠中只能比金银宗和扬州宋家相比,轮流坐上末席而已。
但他洛家算是好运气,天上掉下一个令黑道震惊的剑术和冶兵天才洛名来,又恰逢此人嫉恶如仇,江湖声名极佳,为人更是恩威并重,将铸炼房和剑房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举清扫了内忧外患。及后数十年发展,今日的洛剑山庄在江南坐二望一,隐隐能挑战白王之中至高无上的庐山剑观,岂是幸致?
可惜的是,洛名闭关练剑之后,他的几个儿子接连离奇死亡,没人知道原因。洛名自然是知道此事的,有人说他因为儿子早逝,心灰意冷,索性闭关庄内,不愿再涉足江湖。朕亦为父母,感同身受,由此观之,这推论并不能说全无道理。洛名既然不肯出关,那洛四少与他二叔争雄,是在所难免的了。”
独孤恍然道:“难怪皇上说到了蚕湖镇,不由您以自己身份入庄寻访老庄主,而是要另找由头进入炼神铸会,原来根本原因便是由于洛剑山庄内部斗争,若是以真身份进入,福祸孰难预料。”
“不错,便是因为这样。”皇上同意道:“白王七冠乃是江南武林正道的指望,一举一动皆能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他们有数百年的积累,拥兵自重,自征赋税,又得了朝廷兵马不入白王之地的永久承诺。他们若是作起恶来,为祸之烈,绝不亚于四外道。”
第69章 炼神铸会二三事(下)
三人面色皆是一凛,四外道三个字,在朝廷中人听来那是异常刺耳。能被朝廷称之为四外道的势力并非简单,唯有满足一个定义,即是‘拥有能打倒朝廷的可能性’这一前提,才有资格被称为四外道。因此这三个字本身便是大逆不道,不得不毁。而皇上竟然以此称呼洛剑山庄,可见他心中对这炼神铸会的实在没有好感。
“虽然是横生枝节,仍然有去洛剑山庄看看情况的必要。若只为神兵利器,朕还可以嘉奖一番,促成这番武林盛事,但若别有图谋,定不能轻易放过!”
“是!”
三人喝了一声是,皇上又漫声道:“你们倒是不必这般如临大敌,洛剑山庄到底还是有洛名坐镇。我瞧便是那洛焰再大胆,也不敢惹下无法弥补的大祸。别的不说,便是将他哥真惹的出关,也是鬼惧神惊,他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犯这个错。”
三人都摸摸鼻子心道:说紧张的是你,说不要紧张的也是你,关羽曹操一个人唱两角,皇上也真是变得快。
殊不知皇上固然是想让他们心安,却也是力劝自己安心。洛名十年不出,身殁庄内的风声传遍江湖,对白王七冠一向关心的皇上岂能不闻。他跟洛名私谊甚好,又跟他结了一门亲。着实关心老友近况,便是言语上,也不想做太过负面的揣测。
皇上心道:洛兄,你可千万好好的。朕到了太湖剑岛,定再与你痛饮三百杯。
见三位爱卿都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勉强一笑:“你们这么瞧着朕做什么,咳咳,哈哈哈,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要多谢一下那位吕姑娘。若非是她冒着危险告诉我们炼神铸会的事,我们也无法提前做好准备。若是到了蚕湖镇才听到这个消息,势必被打个措手不及。她不但告诉我们炼神铸会的事,还说了夜罗堡主的事,有机会当要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说着说着想起来一件事,皇上失声道:“哎哟!糟糕!”
龙在天见皇上这着急上火的模样,忙问道:“怎么了皇上?洛名老头真的挂啦?”
“胡说!”皇上怒道:“洛兄好得很!朕说的是吕姑娘?”
龙在天挠头道:“吕丫……吕姑娘怎么了?”
“你还不瞧瞧吕姑娘现在何处?!”
龙在天犯迷糊道:“不是说人家年轻姑娘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不成体统,所以皇上你将她跟几个老太医安排坐一车厢了吗?我瞧那姑娘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满眼不舍的,估计是觉得咱这车又大又漂亮,高端大气上档次,等闲难以……”
“够了够了,别瞎臭贫了!你看看明非真又在哪里?!”
龙在天忙探头出去,一看明非真不在自己的骡子车上,听声音好像是在吕姑娘那一车上,回来道:“这个……明非真好像是去找那铁匠摇骰子去了。这小子玩这个贼精贼精的,老龙以前掷骰子就没输过,在他那输了是一把又一把,心疼的我……”
“行了!再啰嗦朕给你一碗哑巴药!”皇上又气又急,“还不去把他们二人分开!”
看得皇上着急成这样,三人其实都有些不解。独孤和铁寒衣微微有些明白过来意思的时候,还是老龙的脑筋快,一拍大腿,刚要开口,铁寒衣怒道:“拍你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