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元圣帝在历朝帝皇之中，或许不算是最有天资的一个，但在最为勤奋的名单上，他一定名列前茅。
王土水王公公，一直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他是宫内数十年的老人了。与在六扇门任职的随图晚隋公公乃是同期进宫的，因此交情最好。只是隋大人勤奋苦读，投身科考，终是考取了功名。他虽然也是饱读诗书，却不肯踏出宫门，因此还是内侍臣一个。
本想提醒皇上该去御书房了，但见到皇上睡着，王公公默默地向后挪着步子，直到门外的小太监看到了他的身影。
王土水静静地一招手，一个小太监登时明白，轻手轻脚地取来一张薄毯，叠的四四方方，放在一张托盘上，恭恭敬敬地往里送。但这小监是新调来的，这个月第一次守武英殿。以前从没见过天子龙威，心中紧张。一不小心手没拿稳毯子滑了出去，足下又踩在了毯子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王公公看得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小太监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好在他身手还算是矫健，动作闹得不大，没有把皇上吵醒。
小太监面色苍白，这次万分的小心，正要继续送毯子给皇上。却忽觉肩膀上一阵轻柔的力道传来，拉住了他。回头看正是脸上极为不悦的王公公。
“公、公公。”
王土水看了一眼兀自好眠的皇上，将小太监拉出了大殿。
一到了殿外，王公公招呼来一名金殿卫士，淡淡道：“拉下去，五板子。”
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皇宫的板子向来最是心黑。能轻能重，能刚能柔。有点八十板也没半点事，但有人一板子就能命断宫门。他把王公公惹得如此生气，这五板子怕不要了他的小命。
登时下跪死命地磕头：“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公公饶了奴才一命。”
“你知道你犯在什么事了吗？”
王公公冷淡地拿过了毯子，在小太监面前晃了一晃，以轻的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这毯子你踩过了。你还敢拿去给皇上盖？”
小太监听得一时哑口无言，已被一个壮汉军士拉了下去。
王公公冷冷地瞧着那小太监被人拉走的样子。寒风中背脊挺直，一弯不弯，身上的玄色宽袍仿佛与天地同色。
不多久，又一个小太监拿来了毯子。
王公公这次亲手将毯子送入。但在给皇上盖上之前，先站在薰炉边上烤上一烤，待暖和了些，再披到皇上身上。
“王土水。”本该睡着的皇上忽然笑道：“不就一张毯子，也用得着罚的这么重么？”
“哎哟皇上。”王公公苦着一张脸，万分抱歉地道：“还是把您给吵醒了。”这还能不知道肯定是刚才那小太监的动作还是把皇上吵醒了，只是皇上想看看他会怎么应对，这才假寐不起。至于惩罚那小监的对话，皇上内力深湛，要听到殿门口的对话自然不甚为难。
皇上道：“那小太监才新入宫，不要太苛责了。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些许小事就无须重刑了。”
“是，皇上宅心仁厚，真是处处值得奴才们学习。好教皇上放心，奴才指示过，一板子重，四板子轻。务必让他长个教训，但又要让他能明天下地值班。不会有事的。”
王公公说罢告罪道：“奴才管教无方，吵醒了皇上好眠，请皇上责罚。”
“得了得了，这些话你说着不腻，朕都要听腻了。”皇上笑骂道：“不过吵醒朕睡觉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记得刚才几个尚书走的时候，如何脸色吗？”
王土水恭敬道：“记得。烈尚书与鲁尚书脸上有些不豫，张大人、孔大人、钱大人则是志得意满。冷大人依旧没有表情，丞相大人依旧笑呵呵的。”
王土水除了处事得当，另有一般好处便是观察入微。皇上便常要他在大殿服侍，为他观察百官神情，朝会之后一一汇报。皇上常常以此为根据，做出一些推测分析。
皇上微笑道：“烈祖派的家伙要是明白了懂得收敛，朕也不必总是想办法来提醒他们了。”
皇上今天将六扇门的三个新人分派到了不同统属的官员手下，中立派的冷大人和丞相都分得一个六扇门来的学生，主和派的张大人也分得了一个学生。独独是漏了主战派的二位。
烈尚书和鲁尚书会面露不悦是自然的。
主战派在朝中的势力，渐渐有了要超越主和派和中立派的趋势，皇上已经看到了这个苗头，因此借机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
这件事做的再明显不过。因为如果皇上一开始就不想要烈尚书和鲁尚书参与其中，何必两次约见，两次谈论此事都要他们在场。这是要给他们提个醒，斗可以，但不能过分。
以烈鲁二人为首的主战派，在朝中已经形成气候。烈尚书当年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当朝武将不知多少人出自他的门下。鲁尚书也是军人出身，他本是军中工匠，乃是受赏识积功而上任的。此人一双巧手巧夺天工，智识在朝中更是罕有其匹。人称鲁班老祖再世。因此以武将和匠人为主的官方还是民间势力都不断攀附二人，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党派。民间悄悄称这一伙人为——烈祖派。
而另一边主和派的三人，因为三人皆是正统的两榜进士出身，地道的读书人。其中吏部尚书张淳风与礼部尚书孔端，都是全国闻名的才子。在士林之中有很高的号召力。尤其是孔端孔大人，那是孔子的后代，圣人之后。因此他们这一派，被民间称为——风圣派。
本朝立国百余年，历经多次战争。除却三十余年前那一场因皇位爆发的惊天内乱，其余时候的战争只发生在边疆等地。
所以朝廷对于武将的态度，一向都是必不可少，但重视不多。这百年来中原百姓休养生息，武风虽然依旧炽盛，文教也是大兴。朝中文武的对抗，就是从这里来的。
烈祖斗风圣，文臣斗武将，这两派人马常常是大事小事无事不吵，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只是最近几年，情况稍微有些改变。
起因是数年前，攻打神月教的那一役。那一战是朝廷倾尽正道武林与绝峰三人之力，集体攻打魔教。如此浩大的声势，许胜不许败。
皇上为此启用了大批鲁尚书造下的战争工具，并且也提拔了一批武将归麒麟卫统属。那一战死伤无数，也因此封赏极厚。至今也才过了数年而已，因此这批武将到今天拿的封赏还没结束呢。
烈祖派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势头压过了风圣派。
朝廷上的文武两边，自古水火不容。
倒不是因为文人瞧不起武人，你从来不见武林中人想不开去找衙门麻烦，也不见饱读诗书的朝堂诸公会跟大字不识的乡下武师怄气。
若是真个是普通的文人武人，反倒是没这般关系恶劣。
一来是因为书生本身也多有习武，就算是儒门之下也不乏高手。高手里也不缺文武双全的人才。
二来是因为自古富人多能习武强身，拜师学艺。穷人反而读书的多。所以才一直有穷文富武一说。所以看不起云云，自是谈不到的。
朝廷之中的文武，指的却是文官与武将之间的水火不容。他们为的不是道统情绪，而是最切身的东西。
天下纷乱，风起云涌，帝皇需要刀把子去争天下。但等到尘埃落定，想要国泰民安，皇帝却还需要笔杆子来治天下。皇上重用哪一边，另一边就要受冷落。这个道理自古不易。
这是**裸的利益斗争，哪一方势大，就能将另一方压制的动弹不得。绝无情面和道理可讲。
皇上笑道：“烈祖、风圣，堂堂的朝廷大员，这倒是起的像是江湖上的门派了。还是李老丞相简单，一辈子谁也不靠，所以他才能做丞相。”
王公公也笑道：“几位大人如此相斗，其实为的也只是皇上的垂青。皇上这次这样对待烈祖派，他们应该知道进退了。”
“进退么？该知道进退的……恐怕不止是他们啊。”
皇上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御案上一封厚厚的奏折，露出深思的表情。这奏折不但是极厚，而且模样也很是奇怪，竟然有封皮。封皮上单单书写了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天子监’。
“朕，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好好睡觉了啊。”
第15章 捕风捉影·女快今朝
就在明非真等人被安排进了三个不同的衙门，不得回归六扇门的时候，六扇门中，也发生着一件趣事。
今日是女快招收新入门小伙伴的大日子。
女快，取女性捕快之意，由沈伊人十四岁时成立，在朝廷中乃是正式列名的一支部队。最近在民间声望高涨，被视为一支十分有潜力的执法部队。
即使在女人太监也都能做官的今日，女快也可说是个了不起的制度。
捕快之中，很早以前就有过女捕快，而且像是沈伊人这般出色的女捕快不在少数。因为捕快算是吏，不是官。也因此女人做捕快，这个概念成立的阻力要小得多。所以女捕快的出现甚至还要早于女官员之前。
但同时朝中也出现了疑问的声音，既然女性本身可以做捕快，那是否还有必要单独立一个‘女快’部队出来。在六扇门江河日下的时候做这样独树一帜的事情，不免有哗众取宠之嫌。
沈伊人当时的理由却很充分，她的回答也立刻博得包括太后、皇后娘娘、各位贵妃、各大官太太们的一致认同和鼓励：女子能顶半边天。
战场上曾有过娘子军，武林中也不乏女子为主的门派。君王侧、麒麟卫中也不乏女性高手，例如叶洛、司抚二人便是颗好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