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我立刻喊道：“这儿上一盘酱肘子！要快！”
刚才在我自己的桌上，点了十六碟开胃的主菜，都还没能吃上酱肘子。差点没赶上今天的正事。
小二哥忙不迭的点头，高喊一句：“给这桌的贵客点上，一锅酱肘子咧~”
“且慢！”
但我话一出口，老丞相果然如我所料，大声阻止，弄得喊半截的店小二差点岔气。
老丞相挑起一边眉毛道：“明小哥啊。不是老夫说你，爱吃什么都好，这肘子排骨什么的，都是俗人爱吃的菜。岂可上的了台盘？小二哥，给这位公子也来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老爷让他尝尝雅味儿。”
店小二赔笑道：“是是是。给这桌两位爷再来一碗珍珠翡翠……”
“慢！”
我又喝一声，店小二差点叫自己的吐沫噎死。
我严肃地道：“老大人，此言差矣。饮食一道，岂有贵贱之分。你这珍珠翡翠白玉汤，不也是民俗菜肴改的么？论及源头，我这道酱肘子可还要高贵的多呢。”
那叫做燕北的随从喝道：“放肆！敬酒不喝喝罚酒！”
老丞相也冷然道：“若是明君执意如此，老夫可也不方便请客了。”
“不必！”
我一抖手排出八文大钱：“我自己付！小二哥，给这上一份酱肘子！”
背后的食客们看这里起了争执，都看了过来，结果看见我一抖手的潇洒，不禁传来赞叹声音。
而我背后的二师弟也传来了如同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
你懂个屁！这叫卫道！！
老丞相抚着胡须，双目精光湛然：“如此说来，小兄弟到老夫这一桌坐来，是来砸场子的了？”
我眯着眼睛，一摆手：“不敢当，未请教？”
老丞相一拍桌子：“老夫吃惯大江南北，有道是一张嘴来吃湖广，两动舌根嚼江南。皇上都要夸老夫乃是当朝第一金舌头。小子何敢，向老夫叫板？”
“只有没有真本事的人，才会以虚名恫吓。”我漫不经意地道：“老大人如果技止与此，也不必往下说了。”
“大胆的明非真！待老夫考你，就说你点的这道酱肘子，要如何制作？”
我想也不想回答道：“这酱肘子乃是精选上好的猪肉，步骤简单说来可以分成五步，乃是先烤、再焯、再煨、再刷，最后收汁。烤要金黄，焯要白。煨要混煮，酱要香。其中文武火的比例若是不能恰到好处，就会破坏猪肘原来的美味。所以是耗时极长却又丝毫怠慢不得的一道美味。”
老丞相赞叹道：“要得。小子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
“倒要请教丞相。”我一伸手，从旁边桌上提来一只酒壶，倒入丞相杯中，“这酒又是什么酒？”
旁边的人本待要回，但看我两人斗气别开生面，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追回酒壶，倒是想看看老丞相能不能尝出来酒名。
燕北怒道：“你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怎能喝别人的残酒？”
“燕北，放心。”
岂料老丞相手也不抬，仅仅只是嗅了一嗅，笑道：“水线明亮，冽而不糙，酒香淡雅，绵纯且呛，若非是十年的竹叶青，老夫这金舌头名号，就让了出去给你。”
说罢一举杯，仰头而尽。莫看丞相书生出身，酒量却是不浅。他老人家爽快地一抹嘴道：“如此好酒，不喝可惜了。”
我都没来得及说话，隔壁桌的就先叫好：“老人家好品味！这壶酒就算是我送给您的！请了！”
老丞相抚须微笑，却不敢怠慢地盯着我。我也是眯着眼与其对峙，两人一时无话，都在想着要怎么显得更高明一些。
此时店小二端来一大碗晶莹剔透的汤水，正是老丞相点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这才是好菜。”
这汤汁水晶莹，闻之馥郁甘甜，望之食指大动。可说是八仙居里的一道名菜。
老丞相微笑着端来，用汤匙盛着尝了一口，感叹道：“嗯，还是从前的味道。”
我却嗤之以鼻：“喝的都不是原汁原味，竟然还说好？”
“明君，不要危言耸听。这珍珠翡翠白玉汤老夫喝了五年多，还有别的味道不成？”
我笑道：“食有食经，每道菜都有其应有之形。以此珍珠翡翠白玉汤而言，用的是舀圆的豆腐、新摘的菠菜、炒过的锅巴。所以豆腐白润，菠菜翠绿，锅巴黄亮，在晶莹汁水中相映，才是珍珠翡翠白玉汤。老大人，你这道菜里，豆腐成块，白玉何在？菠菜已老，谈何翡翠？锅巴更没处理过，说什么珍珠了？”
众人一下子都看向那店小二。
店小二登时大为紧张：“老爷子，不是小店骗人。实在是这豆腐磨圆，菠菜新鲜，又要炒过锅巴实在难办。那豆腐一碰就散，要一颗一颗的磨圆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菠菜本也好办，只是如今是冬天，没有菠菜不应季，因此就……至于锅巴，一锅饭里锅巴也才一点点，每次都要处理花的功夫也实在不小。所以小店一直以来做得都不是原味。但是小店收的价钱，也是比正经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便宜得多了。实在是没有骗人。”
“不通不通。”老丞相想了想，却摇头道：“你说的那食经上记载，豆腐白润，菠菜翠绿，锅巴黄亮。分别是豆腐白而润，锅巴黄而亮，都还可以理解。则菠菜翠而绿，却是用词重复了。怎么你还见过有翠而不绿或者绿而不翠的菠菜么？”
这老家伙！竟然还能听出里面的差别，从词义反咬？
我沉着扯淡道：“夫翠绿者，明亮之绿。则无翠不亮。老大人正吃着的菠菜就是色泽昏沉，绿则绿矣，不过是一股子死气沉沉的绿。这就是绿而不翠。”
背后的众人顿时爆发一阵如雷掌声，我谦虚地打了个四方揖道谢。
二师弟则跑到燕北的旁边拍人家肩膀道：“兄弟，咱们摊上这样的上级，都不太容易啊。”
燕北居然没有扫走他的手，还有些想点头的样子。
老丞相瞪着我：“嘿！好一张利嘴啊。”
我丝毫不让，笑道：“呵！好一碗绿汤啊。”
空气中两道视线迸出火花四溅。
二师弟在背后提醒：大当家，你最近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我有大力丸你要吗？
我：滚蛋！
“不想我李斯吃遍大江南北，竟然栽在你这小辈手中。罢罢罢……”
我摆摆手：“别这么客气，您的年纪都能做我爷爷了，哪能叫我爸？”
“嘿，给你脸了怎么的！”
李老丞相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还不坐下，给老夫介绍介绍你这酱肘子如何吃法？听完你说的煮法，老夫也忍不住想尝一尝了。”
我拱手认真道：“有好吃的自然要公诸同好。只是小人这一盘还不够吃呢，大人不介意自己点一盘吧？当然要是请我吃一盘也可以。”
丞相怒道：“你这混小子，这都想坑老夫一笔！”
说到这里，忽然底下有人喊道。
“咦？堂上可是李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