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她的刀锋芒万丈,在武林中被人畏惧、尊敬。
而她的人,与她的刀一样精彩。
她生在武林世家,自幼定亲,不满十七岁便成亲生子。然而这却没有阻止她对刀道的追求。她相公出身书香门第,本是普通书生。但夫妻二人少年相识,却是打心底相互恋慕,彼此钟爱极深。她的夫君自始至终没有对她爱武一事有半点不满,反而常常却她习武者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方才是习武初衷。
这段姻缘完全没有成为她的阻碍,反而成为了她的动力。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既做得贤妻、慈母,同样也做了天下罕有的刀客。
她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也能一刀砍在江南武林最凶恶的恶徒脑袋上。
就是这样的她,在十九年前,做了一件将会令她后悔终生的事情。然而以她风光霁月的性子,若她不做,恐怕同样也会后悔终生。
她在参加一场夜宴的时候,见到一个凶徒劫持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与她的孩子差不多大,生的俊俏可爱,被劫持的时候脸上虽然有些害怕,可却还带着几分怒气和几分同龄男孩没有的倔强。这些特质,都像极了她自己的孩子。
即使排除了她心底的母性被打动这个特殊的原因,她还是会出手救人的。只是若非是那孩子有这样的特质,她就不会遭遇之后的事了。
她一刀除去凶顽,救下了那孩子。才知道原来那是金银宗宗主的孩子。孩子的父亲,金银宗宗主对她早已闻名,不久后便邀她去了家中做客。她本来也觉小金王孙可爱,心下甚是欢喜,便也带了自己丈夫孩子过去,两家人相谈甚欢。
金银宗宗主在江南素有侠名,为人慷慨豪迈,做过的善事善闻更是不胜枚举。是她素来敬仰的。于是她很快便与金老宗主相交莫逆。本身她家就在江南,两家人相处的极好。她更是常常与金银宗中人维护镇江府的治安。
如此过了数年,有一次,金银宗遇上了大敌。来者乃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凶人。他率人攻打金银宗北方的分舵,还牵扯了好几个武林大派在其内,一时形势危如累卵。当时金老宗主修炼金乌噬月诀出了岔子,无法前往,便千恩万谢地拜托她去助一臂之力。并许诺以厚酬,以家传绝学金乌噬月诀相赠。
她明白老宗主对她的期许,便珍重地收下金乌噬月诀。
以她天纵之才,加上老宗主在旁传授,三月之间她便尽解精奥,虽然没着手修炼,理解的深度却较之许多人苦练一世还要深。偶尔提出创见,也是发人深省。
之后她义不容辞的踏上了征途,一去就是三年。
那不止是一场轰烈彻底的杀戮,也是一场漫长的斗智斗力。对手不但武功极强,难以对付,而且凶顽狡猾,屡屡设下陷阱陷害,都是她机敏过人才得以躲过。即使她此生败尽凶徒,这人也要列入最难对付的人。她冬日离开,到彻底解决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夏日炎炎了。
她与那凶徒的最后一战打得尤是惊心动魄。两人均是世间少见的高手,打到后来她仗着从金乌噬月诀中悟出的刀法,最终以一招之差,将对手击败。
这人与她交手数年,她还不知道此人的相貌如何。一刀破开他一直覆在脸上的面具,却发现此人竟是相识。
此人竟然是金银宗的第一高手——金王世。
金王世是金老宗主的亲侄子,武功是金老宗主亲手传授,已经更上一层楼,乃是金银宗之中最具下任宗主声望的人。
金王世满脸邪笑:“你以为你杀了我就算是结束了么?晚啦,一切都晚啦。你赶不上了。你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这三年来我们一直在江南部署,你现下回去,或许还能看到你丈夫和儿子最后一面。”
她听得心头怦怦直跳。
争斗三年的人竟然是身边的人,他说的话,也自然有可能是真的。
她没有停留片刻,激战之后立刻乘马坐船南返。当她浴血而归的时候,是金王孙去迎接的她。这个孩子一直很崇拜她,她自然不疑有他,带着他返回家中。
到家的时候,却见得家园已毁,满地尸骸,唯独不见她的丈夫和孩子。
那里只有一个与金王世一样,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可他却不像有要掩饰自己身份的样子。因为他的刀。他手里拿着像是缀满金银,刀身上不停有乌芒流转,象征金银宗宗主的巨大刀刃——金乌噬月。
她如何不知是被人背叛了。
更让人心寒的是,那在连日疲劳后唯一带给她安慰感的,少年金王孙送来的温暖茶水,却是带着剧毒的。
她朝金王孙投去怨恨眼光的时候,金王孙却呆住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旁人下手的尖刀。在他刚注意到的时候,就被设下这个杀局的凶人给打晕了过去。
她喝道:“你是谁!”
凶人笑道:“跟一个将死之人,我无话可说。”
那是十分剧烈的猛毒,一下子就影响了她的行动。
她历经苦战征途、风霜雪雨、毒药奸谋,内力接近油尽灯枯,状态更是差的不能再差,但这时却还要再面对一个比金王世武功更加高强的奸人。
她的刀,就是回答。
她没有输。在最后依然没有输。在她接连失去优势,被毒药弄得手足都要提不起力来的那一刻,她超越了自己,晋入了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使出了她这一生最洗练无华的一刀。将那本来元功充足,武艺高强的凶人砍翻在地。
那凶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落败于那一刀之下。但他却没有丝毫不甘,刚才那一刀就是如斯可怕,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他数十年苦修的结果。
正当她要顺势结果了他,并赶在毒药侵蚀她意识的最后时间前找出解药时,凶人却突然朝她掷出一个硕大的暗器。
那是一个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机关。也许是因为胆子已被她杀寒,凶人投出暗器的手法稚嫩的可怜。在外道武林随便找一个不入流的小厮,都比他这下来的漂亮。
她看不也看,信手一刀劈开了那包袱。她晋入那境界之后,刀法已经上升到新的层次。这一刀快绝无伦,包袱上连一丝声响都没出,便分成了两半。
那凶人发出一声冷笑:“果然是绝代的好刀法!却不知道你夫君被自己爱妻一刀分为两半,又是什么感想?”
她听得心头打突,虽然一路没有看到,她还是以为最后可以从此人口中打探出自己夫君和儿子的下落。对方既然要对付她,自然要投鼠忌器,不会杀她的相公和孩子——她一路上,一直这么说服着自己。
可她终究没有忍住颤抖的双手,拆开了那被劈成两半的布包。
她看到了那残忍至极,不该是人间应有的画面。
那一刻,她一生都不曾放开,在生死关头都能绝地反扑,几乎等同于,不,更要超过她性命的宝刀,终于从她手里脱手落下。
绝世的刀法,始终没有让她获得幸福。
她泪水如江河决堤,身上的生命力却不绝流走。她不停地吐血,呕血成升。
就在此时,凶人的刀插在了她的身上,夺走了她最后的体温。
凶人叹道:“你实在太难对付了。花了整整九年的时间,才把你收拾了。你太强了。不管派谁,甚至是金王世那等高手,都还是被你遇强越强的打败了。我已经尽量的高估你了,却还是没想到今天要用上这种手段才能赢。
江南一天有你这种人在,就不会成为我们的地方。为大事计,不能留你。”
她头脑的混乱渐渐归于混沌,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意识与流出的血液一般,渐渐变成浑浊的黑色。
她,只看到了刺在她身上的那柄刀。那柄本该是与她共同进退的刀。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把刀……
为什么会是你们?
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传给我金乌噬月诀的吗?
就是因为这种事,你们才杀了我夫君和儿子的吗?你们让我亲手斩开我夫君的头颅……就是为了这种事吗?
在意识被死亡吞噬之前,她带着和眼神一般空洞无助但又狠厉的令人胆寒的语气,发出了最后的诅咒。
——姓金的奸贼,但教我有一丝阴魂不散,必让你金家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