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他如此说服自己。
幕前(二)
调整好了心态,重新以更加冷峻的目光,审视现实的时候,石竹发现这个社团的所有展开都跟自己预想得一模一样。
更准确地说,是在这个社团的每次活动中,安艺伦也都在不断地给社团制造困难。
这些行为的背后,藏着冲自己来的敌意。
后果从来都在可以处理的范围内,石竹也没想过要去重视。
只不过他实在无法理解安艺伦也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次次的社团活动,一次次地惹英梨梨不开心,这两个人过去真的是好朋友吗?
听说最好的朋友也会吵架,不太喜欢争吵的石竹,习惯于提前化解争执,所以没有这类体验,只是听说而已。
而且,每次都得由自己去哄英梨梨恢复心情……尽管这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因为是搭档嘛。
但这种对自己的说辞,终究会有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
之后石竹回想起来,英梨梨从夏COMI上消失,无法联系上,交给警察或者她的家人去寻找,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他却不由分说地选择了亲自去寻找。
因为那是正确的,因为那是必要的。
石竹继续用这样的说辞去说服自己和周围的人,却发现,已经不能说服自己了。
『互相之间能够放着不管,这是好朋友的证据。』似乎有这种说法。
可他却无法放着英梨梨不管,不愿意把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托付给不相干的人。
究竟是哪里开始出了问题,石竹并不能马上想通。
但他和英梨梨的关系,却在那之后,一点一点地拉近。
不愿被任何人知道的伤痕,被英梨梨看见时,自己比想象中还要从容。
而且那家伙比以前更加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也更加会反过来照顾人――虽然还很笨拙。
『下次还是跟我商量一下好吧?万一我没今天这么碰巧呢?……而且也不能总让你一直关照我。』
听到英梨梨这么说的时候,石竹忽然觉得很奇怪,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只是那之后,他渐渐地会对英梨梨说起一点,本以为不想对任何人说的,关于自己的事情。
她是特别的存在,对他而言。
尽管在这之前也是,但之前的“特别”与之后的“特别”,又仿佛不太一样。
像这样继续相处下去,一定会得出答案的吧,关于那份“特别”,它所拥有的真正含义。
尽管
只是想着不能放着不管,他和她,彼此心的距离,也随着物理上距离的缩短到前后桌这个地步,而越发地靠近。
如果只是他和她两个人的话,这个距离一定会缩短到某个地步,就停滞不前了吧。
然而生活并非只有两个人存在。
霞之丘诗羽。
只要提到回日本后,与英梨梨之间的事,这个名字就无法彻底跳过去。
那个轻小说作家比石竹预想中还要敏锐,还要善于洞悉人心。
不需要过多的接触,只是通过周围人提供的只言片语,那个人就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四宫石竹,用十年时间塑造的表象。
并非有所求,只是单纯地在那里印证她的猜想。
而这被霞之丘前辈打开的短暂裂缝,英梨梨发现了。
像往常一样试图把她糊弄过去,以为她依旧不会在意。
迎来的却是歇斯底里的哭诉。
这是他和她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真正意义上惹哭了她。
眼泪仿佛某种侵蚀性的物质,进一步破坏着石竹的外壳,使他不得不露出想隐藏的自己。
『母亲在我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伴随着这样的开场白,他吐出了将自己内心封印的,如同铅一样的什么东西吐了出来。
将比什么都要重、都要黑的东西,吐露出来。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没有被逼迫的不适,有的只是可以与谁共享秘密的轻松。
果然她是特别的。
四宫石竹又一次这样想。
给这份特别正名的,却是那个连话都没说过几次,暑假后更是没再见过面的安艺伦也。
当然,石竹不会感谢他。
只是当那份挑战摆在面前的时候,某种更加漆黑的情绪从心底涌了出来,剧烈到他以为只有毁坏掉什么,才能平息下去。
差不多也给我适可而止吧!
将心底的怒吼化为行动,石竹想要将安艺伦也体无完肤地击溃。
让他不能再出现在面前惹眼。
最终决定他真的要做到那个地步的,是英梨梨的“谎言”。
在她闭关那须高原别墅后,打来的电话里说“一切顺利”的谎言。
然后,身体比大脑更加快地反应,做出了一大早就赶往那里的决定。
一起发疯,一起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作画,然后一起倒在床铺上,疲惫不堪地睡着。
若只是普普通通的四十八小时不睡的话,那自然只有疲倦和痛苦可言。但是画画是在是件有趣的事情,那并非是一点一点从空无一物白纸上绘制出自己心中的所想的画面,以及通过色彩与色彩的碰撞调和来营造出自己想要的完美效果这种他人也能察觉到的事情。而是更加独特的,在下笔的一瞬间就会有另一只手从其他的角度完善整幅画的构图,在遇到困境的时候通过三言两语的交谈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跨越难关并且达成比想象之中还要出色的成果这样的体验……
啊,这么说来的话。其实有趣的并不是画画啊。
睡梦之中的四宫石竹回忆起来曾经与英梨梨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像是被自己刚刚调配好的颜料重新绘制过一样的涂上了新的颜色。一起画画的时候,一起胡闹的时候,一起发疯的时候……那些画面并非是由他,而是如同英梨梨的双手所绘制上去的插画那样,染上了对方的心意,如同晨光和微风一样将其笼罩其中。
原来如此吗?
四宫石竹突然确信了,他想要与英梨梨在一起这件事。确认了想要和她一起做多得跟山一样,却又是他们同样喜欢的事情。
所以,那怕是只有1%的可能性会输掉,他也绝对无法忍受可能失败的后果。
既然如此,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他要将失败的可能性,彻底地抹消。
――――――
“Cino老师?”
“……”
“Cino……老师?”
“嗯?嗯……”
四宫石竹从假寐中醒来,瞥向后排座另一边的女性。
红坂朱音,『rouge en rouge』创始人兼第一任代表。
尽管圈内人都说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宫石竹却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她。
甚至连四宫家都不需要惊动,就让她给出了回答。
“已经快到冬COMI会场了,这个时间,活动也要结束了。”
“那就是说时间刚刚好。”石竹捏了捏眉心,面无表情地说。
“的确刚刚好。”朱音瞥了眼左前方副驾驶座上的波岛。
尽管身为第二任代表,但波岛伊织如何管理社团,仍旧受朱音制约。
“没关系吗,堪称心血的社团交给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即使是Cino老师也不太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就让『rougeenrouge』就此成为历史不是吗?”朱音笑笑,看似潇洒地答道。
“那就好。以及,等会儿你不用露面。”
石竹静静地望着逐渐在视野里变大的
冬COMI场馆。
是因为有一个星期多没见英梨梨了吗?居然梦到的都与她有关。
他在心里默默地笑。
第一章 新年参拜(一)
“新年好啊――”
搭乘的出租车在神社外面的路边停下后,英梨梨小心地从车上下来,踏入神社范围之内的石砖路,与一眼就能发现的,在鸟居的柱子旁边等候汇合的霞之丘诗羽以及加藤惠,打了个招呼。
冬COMI结束的次日,就是新年的元旦,英梨梨和霞之丘、加藤约好了一起出门做新年参拜。
“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关照,英梨梨。”加藤惠老老实实地说完了道贺新年的话语,然后与英梨梨互相笑了一下。
“我这边才是,请惠今后也多多关照。”英梨梨笑眯眯地。
但是霞之丘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候,而是打量英梨梨的身后,甚至围着英梨梨转了一圈。
“喂――,你在做什么?”英梨梨的脚在石砖路面上跺脚,“我跟你打招呼呢。”
幸好神社的神职人员一大早就清扫过昨夜的积雪,不然她肯定会马上滑到。
“哦,新年好。”霞之丘重新站到英梨梨面前,随和地问候。
英梨梨忍不住咋舌,“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创造了冬COMI奇迹的伙伴,你有必要这么冷淡吗?”
“没有那个意思,如果真的冷淡,我才不会在这么冷的头一天,陪你们出来做新年参拜。”霞之丘潇洒地撩了一下长发,“我只是有点意外,英梨梨居然一个人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和朋友一起参拜神社,还需要父母陪着一起的吗?”英梨梨感到一阵不解。
加藤惠及时地居中调和,“那个,英梨梨。我想诗羽前辈的意思是,她以为英梨梨会和四宫君一起过来的。”
“对啊,你们不是都开始交往了么,昨天傍晚还在路边亲了那么长时间。”霞之丘淡定地点头,“伸舌头了吗?”
在场的只有女生,霞之丘完全没了顾忌,肆无忌惮地在那里调戏英梨梨。
确有其事的金发少女,瞬间涨红了脸。
“你你你你……你怎么偷看的啊,太没有节操了吧?”英梨梨慌乱地伸出食指,对霞之丘指指点点。
霞之丘一脸坦然地转身,先走出去一步。
加藤难得地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可惜游戏已经完工,英梨梨也不会想着记住这个表情。
两人并排跟在后面,加藤一字一句地解释:
“那个……诗羽前辈昨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直到英梨梨回来为止。”
她的解释让英梨梨瞬间哑火。
“哎?一直在一块儿?”
“是啊,社团的善后事情很多,要三个人一起解决的。”加藤表示。
英梨梨眼角跳了跳,“这难道是说……”
“虽然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但英梨梨的确被诗羽前辈捉弄了。或者说,被套出了话。”
“……霞之丘诗羽……”英梨梨耷拉着肩膀,满脸忿忿地瞪着霞之丘。
听到声音后,霞之丘在前面两三米的地方停下,回过头来看同样停下的英梨梨,“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个人啊……”英梨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副没事人的表情。
“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不要喊住我浪费时间了,加快脚步比较好哦,趁着神社这边的人还没有变多。”
她说得在理,英梨梨和加藤也只好跟上她的脚步,三个女生并排而行。
“不过没想到我只是以英梨梨的性格一猜,就真的猜中了你们在外面干些什么。”霞之丘诗羽说,“要不夏天的COMI上,我也约个画师,出你们的同人本吧?”
“信不信我找律师告你侵犯个人隐私,让你赔到内衣都不剩下。”英梨梨哼了一声,跟她惯例地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