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我觉得石竹还是趁早，把这种事习惯下来会比较好。”早坂转过身来，朝他走了几步，“的确，人都有自私的地方，一味地接受他人的好意会很满足。但相反地，主动给予或者回馈的好意无法被接受，对于赠予方而言，其实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石竹抬起头来，“是这样吗……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因为石竹嘴上虽然讲着没有必要，可你从来都拗不过我，也就习惯了而已。”早坂说。
“听上去，很虚伪啊。”石竹笑了出来。
早坂摇头，“并不是那样的，这只能说明石竹的坏习惯没有改正而已。”
“……忽然就定性了哦。”
“反驳的话随时洗耳恭听，前提是石竹说得过我。”早坂微笑着。
石竹仰着头，“我说你啊……”
“中等部的文化祭怎么样？”早坂忽然调转话题，“和斯宾塞小姐一起，有好好地逛过吗？”
“毕竟只有一个小时，挑了一些比较能引起兴趣的地方看了看。”石竹想了想，说：“御行哥的妹妹，也就是小圭，她的班级开了个章鱼丸子的摊位。在那里买的时候，还遇到了同样过去看看的御行哥。”
“嗯嗯――”早坂安静地倾听着。
石竹又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御行哥的冬季常服，比起夏季的来说，意外地品味很不错。”
“石竹说的品味很不错，该不会是什么假两件，又或者充满花哨纹饰的服装吧？”早坂这样调侃。
他连连摆手，“才不是啊……我说的品味很不错，是按照你们的评价标准来说的啊。”
“什么啊，已经能够把握常规的品味了？”早坂露出那种惊喜的表情，只不过恶作剧意味居多。
第65章 尚未宣之于口的答案（三）
“喂――”石竹象征性地反驳一声，然后抓起放在床头的纯色抱枕抛起又接下，“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中等部的学生我基本上都不认识，除了小圭，再有就是藤原同学的妹妹。各自问候了一下，剩下的时间就在那里跟英梨梨闲聊和吃东西来的。”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也许石竹该跟班长请个假。”
“大家都在为文化祭的事情努力，像这样迫在眉睫的时候，偷懒一个小时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石竹抱住枕头，做了个深呼吸。
早坂摇摇头，“班里的情况一切顺利，大家排练的效果也有明显进步。就算石竹留在教室里，也只是多排练几次而已，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对大家来说也没多少差异。”
“真过分啊，一下子就说得我微不足道了。”
“但演戏就是这样啊，班上的同学们都是以参与为主，又不属于戏剧部。”早坂笑了笑，“不过石竹也别太耽误事情，台词该记的还是要记。剩下这几天，可以开始全员一起排练。”
“嗯……”石竹抬起头来。
一说到班上的出展项目，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另一件事。
“那个，爱……关于――”
他刚要开口，辉夜急匆匆地推开门，打断了话语。
“果然在石竹这边呢！”辉夜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石竹一愣，“姐姐，怎么了，忽然这么匆忙？”
“我需要这样东西！明天前要找到！”
辉夜举起涂鸦本，翻开的那页上面，画着示意图。
圆点纹样的手帕，有一个藏得很小心的心形图案。
“姐姐还真是喜欢抛出一些难题呢。”石竹半睁着眼睛吐槽。
早坂十分淡定，“恕我直言，辉夜大小姐的要求并不现实，没有这种恰好符合你需求的现成品。”
“下单订做如何？”石竹理所当然地问。
辉夜坐到石竹身边，把他的枕头抢走，抱在怀里，“那样怎么赶得上！”
“文化祭吗？”石竹手里没了东西，他不自然地在空气中招了几下，然后空虚地垂放下来，“难道说――”
“照这个情形，应该就是为了奉心祭的传说吧？只要送出带有心形的物品，就能收获永恒的爱。”早坂的目光淡扫过石竹，最后落在辉夜身上，“送出这个就等于在告白啊。”
“真的没关系吗？这可是……完全不符合姐姐一直以来的方针哦？”石竹侧过脸，相当认真地提问，“送这个……跟之前邀请御行哥去看别的学校的文化祭，性质完全不一样哦？”
“没事啦，不管怎么说，辉夜大小姐都会说自己反正才不是喜欢会长――”
“喜欢啊……”辉夜的低语，打断了早坂的声音。
石竹和早坂都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辉夜又补充了一遍，“我……喜欢白银御行啊。”
她的脸埋在枕头后面，红色的眸子闪烁粼粼微光，羞涩与喜悦交织在一起，颊边腾起一抹红晕。
“……终于说出口了啊……”石竹抓了抓头发，“虽然心里清楚，但听姐姐这样讲出来的瞬间，感觉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该怎么处理这份心情才好？现在整个人一想到这件事，就感觉好奇怪，所以只能勉强自己去想别的事情。”辉夜的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石竹、早坂，谁都好，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是……姐姐前些天不是才跟我说过……”石竹很无奈。
“那不一样――”辉夜瞧着石竹，“石竹的心情，与自己的心情，本来就是两种事情啊……”
“真的是……一对笨蛋姐弟……”早坂嘀咕了一句。
石竹抬头，“你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就算听到了笨蛋之类的词语，也是石竹听错了。”早坂面不改色。
“……你还真委婉啊……”石竹嘴角颤抖。
早坂故意不回答，而是继续说：“要我说的话，直接去面对如何？不躲藏、也不隐瞒，该是什么心情就是什么心情。不对自己说谎，也不对对方说谎。让对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和最真实的心意。”
“这样吗？”辉夜兀自低语。
这一番话，早坂的确是说给辉夜听的答案，但她的视线却始终都与石竹的目光相接。
因为并不仅仅是给辉夜一个人听的。
“这是早坂的……肺腑之言？”辉夜下意识问。
早坂镇定自若地笑，“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我在胡言乱语也说不定。”
“唔……”辉夜靠在石竹肩头，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
对于辉夜而言，『喜欢』这个词，会损伤自己的自尊，但是伴随着那浓浓的失败感，她内心深处，还有卸下了重担的安心感。
“真是的――”早坂俯下身确认辉夜的状态，“在这里就睡着了，到底是有多不安，又有多安心啊。”
“我帮你送姐姐回房间吧……”石竹说。
早坂抬手，“我来就好了。”
在她抱着辉夜离开房间之前，石竹记起刚才没说完的话。
“对了，剧本的事情――”
“我说过的，如何选择结局由石竹判断。最后的部分完全是我和你的对手戏，所以不用担心结局的变化，带给其他人什么干扰。”早坂打断了石竹的话语，“以及，不用那么急着做出决断，你其实还没有想清楚，我都知道的。”
“……瞒不过你的眼睛啊。”
“诚实地面对自己就好。”早坂爱说，“那番话不止是说给辉夜大小姐听的。”
当然，也不止是说给石竹听的。
更是要说给早坂爱自己。
心中的感情就在那里，但又不那么简单。
近侍少女也在提醒她自己。
“嗯，晚安。”石竹扭过脸去，轻声说。
早坂点了一下头，“晚安。”
而后抱着辉夜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石竹打开门，穿过走廊。
只要经过就能看到的四宫家家训，石竹已经习惯性地无视掉。
他少有地，打量起那几行冰冷的字迹。
『不去依赖他人，而要去使用他们。』
――我不会依赖他人，而可以让他人依赖。
『不去接受他人，而要去抢夺他们。』
――我不会接受，而只会给予。
『不可爱上他人，什么都不要做。』
――说到底，我根本不懂得家人之爱以外的东西。
每一次看到这些话语，反驳的字句就会条件反射般闪过脑海。
既抱着对四宫家的逆反，也是戒律己身的暗示。
只是这一次……石竹发现，自己无法通过这种无声的辩论，导出答案。
奉心祭开幕之日，近在眼前。
第66章 四宫石竹的难题（一）
12月20日，文化祭第一天，清晨5点23分。
四宫别邸的车辆停在了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便能看到秀知院的大门被装饰了以中间为心形图案的横幅，上面写着“奉心祭”，显然这个名字已经等同于文化祭的正式名称了。
石竹推开车门的时候，看到这个横幅，心里默默地吐槽，幸好奉心祭没有KANYA祭那种沉重的由来――细究下去，也只能算一个略微悲伤的浪漫主义故事。
深冬之时的现在，远未到太阳升起的时间，天空漂浮着零散的云彩，巨大的空隙之间露出了圆润的明月，再有一会儿，也许就不这么容易看得清楚了。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吐出一团白色雾气。
然后回过身，提醒在车上兀自思索的辉夜，“姐姐，到学校了哦。”
“啊、好……”辉夜眨了眨眼睛，整肃表情后，才走下车。
车门关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汽车发动，离开了这里。
姐弟二人并排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校内的情况。
虽说天色尚且还处在夜晚，校内早已有不少学生，在为文化祭做最后的准备。
然后，不约而同地朝学校内迈出脚步。
“姐姐在烦恼什么吗？”石竹轻声问。
辉夜微微一笑，“是有在烦恼，和石竹一样啊。”
“嗯。”石竹点点头，“姐姐已经决定了吧？”
“嘛……”对于弟弟的疑问，辉夜不置可否。
『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应该去跟他告白。是抱着自尊不断痛苦，还是告白之后马上解脱，选择的时刻终于到了。』
昨天夜里，早坂爱又这样告诉了辉夜这番话。
现在的早坂就是这么做的，虽然一直以来阻碍她的，并不是自尊心之类的东西，而是对于两情相悦这个事实的固执。
只不过早坂爱终于下定了决心，不想在什么都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错过，只剩下后悔莫及。
“我们出门的时候，早坂已经先走了呢。”辉夜说。
“班里的事情要忙，她好像比较操心。”石竹解释。
“有什么变化吗？”
石竹转过脸来看着姐姐，“具体来说，就是这次的班级出展，原本预定的在教室里布置舞台公演，但由于体育馆那边的演出时间表上最初存在空白，所以爱就及时地去安排了一下。”
“然后公演的地点定在了体育馆的舞台？”辉夜稍显意外。
“是啊，托这个的福，大家只需要演一次就够了。”石竹挠着头发。
“戏剧部应该也有公演吧？”
“他们要负责出演奉心传说，所以和我们的剧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石竹认真地回答，“所以也没有被反对，那个部长还帮我们说话了。”
“毕竟之前被石竹和早坂帮过忙啊。”辉夜笑了笑，“也算是当初没有白忙一场。”
“我倒觉得那个部长只是想趁机看好戏――”石竹撇着嘴说。
辉夜轻快地笑了笑，“那……石竹你选好了吗？”
“我――”石竹正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