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哎――？”石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毕竟姐姐有多大本事，做弟弟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于是试图劝说辉夜：
“那个……就算要进行餐前运动，姐姐现在穿的居家服……不那么方便吧？”
“石竹难道已经进步到，需要姐姐换上正式的剑道服来较量吗？”辉夜做出惊奇的表情，“那可真是让我意外呢。”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石竹连连摆手。
辉夜宽和地笑，“姐姐不会为难你，接下来由你发起进攻，只要石竹的进攻，让姐姐从离开现在站的位置挪动一步，就算姐姐输掉。”
“换句话说就是我可以随便移动，从任何方向进攻？”石竹瞪大了眼睛，“别看我这样，也是被早坂拉着练过一些的。”
“我知道，就当是验收一下成果吧。”辉夜柔和地地笑，“不准偷懒哦。”
“不能随便打打吗？”石竹嘟着嘴。
辉夜眨了一下眼睛，表情变得认真，“因为心情不好，对吧？在问原因之前，姐姐想先问一下你手里的竹刀。”
“……”石竹微愕，沉默片刻后，他举起竹刀，不再像先前那样嬉皮笑脸，“那就请姐姐赐教。”
“不用客气。”辉夜温柔地点点头，而后目光瞬间变得沉静，“尽管放马过来就好。”
第37章 姐弟（二）
十五分钟后，筋疲力尽的石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勉强抓着竹刀的手因为使不上力而颤抖着。
辉夜拿着让佣人送来的热毛巾，替石竹擦拭脸颊和脖颈的汗水。
“……姐姐完全没流汗呢……”石竹转动视线，看着姐姐的脸干笑着说。
辉夜抬起手，“都说了只是餐前运动，石竹还差得远哦。”
“是是――”石竹无力地叹气。
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姐姐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出防御，甚至反击。
别说让姐姐挪动一步了，光是躲开她反击的挥刀，就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放水了吧？”石竹问。
“不然呢，难道要让石竹明天带着一身伤去上学吗？”辉夜把毛巾丢进水盆里，然女仆先离开道场。
“我就知道……”石竹不仅不觉得被轻视，反而在那里庆幸。
辉夜用手顺了顺石竹被汗水黏住的额发，“怎么样，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了？”
“啊哈哈――”石竹闭着眼笑，却没了刚才的轻快，“果然瞒不过姐姐呢。”
“因为石竹很少会这样啊。”辉夜看着弟弟的红润面庞，“会这么过度地发泄情绪什么的……与其说是在排解情绪，不如说是……在克制想要破坏什么的焦躁感，对吧？”
石竹缓缓地睁开眼，望着道场高高的天花板，闷闷地回答姐姐，“嗯，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不舒服，不把什么毁坏殆尽，就无法平息下来一样……”
所以才会选择用锻炼来累积疲劳感，期待一觉醒来之后就能忘掉这种焦躁心情。
“所以发生了什么？在学校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辉夜关切地询问。
石竹的目光缓缓移向一侧，而不是去回应姐姐的眼神，“……稍微，发生了点事情……”
沉默了半分钟之后，石竹一点一点地，把先前在英梨梨家门口遇到的事，告诉了姐姐。
大概是怕姐姐听不懂，他讲得格外细致，对那三个人也做了介绍，避免
姐姐听得糊里糊涂的。
等到石竹说完之后，辉夜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嘛，我就知道姐姐会觉得很可笑啦……”石竹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辉夜忙用手轻轻搭住石竹的肩头，眼中微带笑意，“没有那回事，姐姐才不会笑话石竹。只是感到高兴而已。”
“高兴？”
“石竹总是不刻意去要求什么，全都是差不多就好，不够好的地方就自己补足。基本上不会抱怨身边的人。”辉夜一字一句地说，“但是这样的石竹，现在却觉得不满，觉得不愉快。姐姐反而放心了很多。”
“哎？”
“所以不要有什么顾虑，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辉夜这样告诉他。
石竹睁了半晌，然后闭上眼睛，用很纠结地声音说：“其实就像刚才跟姐姐说的一样，其实只要普普通通地应战，胜算就很大……不，应该说我们不会输。没有必要刻意去采取不正确的行动……”
手掌轻轻地搭在正坐的膝盖上，辉夜无言地注视弟弟的神情。
四宫石竹被『正确』束缚着，或者说，他主动用『正确』的观念去束缚自己。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石竹就一直这样束缚着自己。
不做正确的事情不可以，不做正确的人不可以。
否则自己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他所犯下的『错误』一直在那里折磨自己，即便没有任何人去追究他的错误，他也会持续不断地自我拷问，然后逼迫自己选择一个总体而言的『正确』。
在这样的自我约束之下，就连表达负面情绪，都是不可以触碰的『禁忌』。
但是――
“那么石竹，不管采取怎样的行动，尽情地击溃冲到面前来的对手，一点也不剩地将其碾碎。这是姐姐的命令，你会听的吧？”
辉夜捧住了石竹的脸，他睁开眼睛，看到姐姐的面容倒着注视自己，明润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的口吻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
“姐姐？”石竹错愕不已。
确实，『正确』如同戒律一样约束着四宫石竹己身，但是凌驾于这所谓戒律之上的，便是这世上最重要也最尊敬的家人，他唯一的姐姐。
四宫辉夜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明白，并不是单纯的言语就可以扭转他的观念。
那是刻在弟弟心里不会抹消的深刻伤痕，即便她从未怪过石竹半分，也无法阻止他自我苛责。
所以这一次，就由作为姐姐的她，来替他背负，那于他而言可能过于沉重的『错误』。
如果之后自我责问起来，这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他无法拒绝姐姐的命令。
“如何去做，该做什么，又为什么去做？全部都不需要姐姐再来教你。”辉夜静静地说道，“尽管地放手去做，直到你心底那团漆黑的火焰彻底平息为止。”
空旷的道场很长时间都处在绝对的寂静之中，就连石竹的呼吸声都平稳了下来。
四宫石竹闭着眼睛，辉夜则安静地注视他，等待弟弟的回答。
“谢谢啦，姐姐。”良久，石竹发出一句郑重的感谢，然后撑着身子起身，面向姐姐正坐，“但是我啊，还没不像话看到再增添姐姐的负担。”
“石竹……”辉夜高高地扬眉。
他向前躬身，双手相对平撑，朝姐姐行了一个礼，“然后对不起，姐姐。我无法接受姐姐的命令。”
“所以石竹这是――”辉夜心里有了答案。
他们是一起降生的姐弟，不需要过多的说明便能明白彼此。
“比起听从姐姐的命令去做，我更想自己决定。”石竹抬起头来，“所以请原谅我这一回的任性。”
“不，石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辉夜说，“像这样偶尔任性一回也没关系。”
“嗯。”
辉夜起身之前，又问：“说起来，石竹。你在学生会选举的那时候，相信会长能够继续当选吗？”
“相信啊。”
“是啊，我也相信啊。”辉夜点头，“但是，相信能够胜利，和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是两回事。事实上，我们当时在意的并不是胜负本身，而是胜负本身所带来的后果不是吗？”
她站起身走出去几步，侧首回身，“石竹你明白了吗？”
石竹再度欠身，神色肃然。
“姐姐的教诲，我全都记住了。”
第38章 肌肉痛、药箱、拥抱（一）
翌日清晨，听到手机震动后，努力从被褥里爬起来的四宫石竹，因为被窝内外的温度差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好冷嘶――疼疼疼疼……”
下意识地左右晃动脑袋，带来的是肩颈肌肉的刺痛。
不止是肩颈，手掌、手腕、手臂都不同程度地肌肉痛。
“完蛋……锻炼过火了……”石竹向前扑倒在床上，哭笑不得地等着疼痛缓解过来。
他顺便扫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现在时间还早，有足够的空闲让他在那里磨蹭。
刚缓了两分钟，房间的门被早坂爱
推开，她入往常一样，在闹钟定下的时间到了之后不一会儿就来喊石竹起床。
“哦呀，石竹今天起得很早呢……”早坂玩笑似地表达了一句惊讶，“这是在做什么，身体拉伸锻炼柔韧度吗？”
石竹坐起来吐槽，“我像是会练那种事情的吗……嘶――”
结果动作一块，背上也跟着犯疼，他在那里直抽冷气。
“我已经听辉夜大小姐说过了……”早坂无奈地走过来，坐在床边扶着石竹，“昨夜居然在道场锻炼，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托姐姐的福……不，应该说是我不自量力，麻烦姐姐陪练……”石竹唉声叹气，“现在整个人好像被暴揍了一顿差不多。”
“没那回事，如果石竹真的被暴揍了的话，现在根本无法动身。”早坂以一副严谨的口吻反驳石竹的观点。
“我说这种时候就不要讲冷笑话了好吗？”石竹无可奈何地要求。
“真是的……要是平时多锻炼，偶尔过量其实没这么大反应。”早坂摇头不已，她推着石竹重新躺下去。
“你是要我在家里休养吗？我用准备去上学吗？”石竹顺手就要拉自己的被子盖住。
早坂轻轻一下打掉了他的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翻身。”
“哎？”
“我叫你翻身。”
像是知道石竹自己翻身很不舒服，她稍稍地推了一下子。
见石竹趴好之后，才从床边起身，“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缓解肌肉疼痛的药过来。”
“噢――”
一分钟后，早坂从别的房间拿了医药箱过来，放到床头柜上。
“嘛，这种锻炼过度的肌肉痛，都是女仆的必修课程之一。”早坂的手指隔着睡衣划石竹的背部。
石竹忍不住躲了躲，“我说，你别挠痒痒了好吗？我很怕痒的。”
“哪里疼？”早坂笑了一下，手指先后适度按压背部接肩颈。
“轻点……轻点……”石竹努力举起手，在头顶合十求饶。
早坂叹了口气，“真是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
“看你吸冷气的程度就知道了。”早坂轻轻地安捏石竹的肩颈和背部，“先按摩一下，然后在贴上止痛膏药吧。”
“嗯……麻烦你了。”
早坂的手法相当熟稔，而且知道下手的轻重，他觉得自己比白银会长要走运多了。
之前姐姐跟早坂学了按摩手部和身体的指法，结果弄得会长试过手部按摩之后，就敬谢不敏。
回家后辉夜又让好奇的石竹体验了一下，石竹更是叫苦不迭，知道了白天会长为何会拒绝。
“真不愧是爱，什么都会……”石竹调侃了一句。
早坂很淡定，“这种事情很简单吧，石竹也会啊。还给我按摩过来的。”
“看你每天那么辛苦，当然要关照一下咯。”石竹自然地说着，“除了姐姐，我的家人就只剩下你了。”
毫无虚假的一句话，早坂听到后，抿了抿嘴唇。
“奈央妈妈已经回本邸去了吧？”
“是啊，昨晚连夜坐飞机走的。”早坂说。
“呜哇……要不要这样……”
“本邸现在很忙，妈妈能来一趟就不错了。”
尽管见不到面的时候，嘴里总会有那么几句抱怨，但早坂爱从来都是嘴上说说，她心里相当能够体谅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