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她咬着下唇，猩红染色：“我已经不想……再孤独一个人了。”
苏白的神情也成了一丝苦涩的笑，能被如此依赖，他未必会感到麻烦，甚至有些开心，但内心深处写满了叹息和无奈……陪伴是深情的告白，而他注定无法陪伴谁。
他是轮回者，不论留下来多久，都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并且只要他在这里，当风暴卷起，他必然会站在风暴中心，西琳计划还没结束，他不可能去过平静的生活，哪怕西琳计划结束了，也还有崩坏没有断绝……终究他能享受的平静始终只有片刻罢了。
如果苏白只是苏白而已，他或许会答应，或许会留下来，直至琪亚娜足够坚强，能够承受过往的伤痛，能够独立自主的承担一切，但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有心却无力，给予学生最合适的教导，反而是给予她们磨难，让她们在伤痛中磨砺爪牙。
琪亚娜并不够坚强，恰恰是因为不够坚强，没有足够坚硬的铁石心肠，所以才会想着逃避。
他的沉默很久，而琪亚娜却没有了耐心。
她松开手，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步，凝视着苏白。
“大叔，给我个答案吧……是选择我，还是选择她。”
这一道抉择是多么艰难，选择琪亚娜，还是选择西琳。
苏白一辈子面临了那么多次选择，这一次他也仍然面露难色，这什么送命题？他能怎么选？他根本没得选择，选择哪一者，抛下哪一者都里外不是人。
为了西琳他来到了崩坏世界，来到了圣芙蕾雅学园，成为了教师，而琪亚娜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哪怕误解了对方的身份，感情和记忆都是真实，如今更多了一份愧疚，一丝对她的怜惜。
苏白内心纠结的同时，心底不断狂骂某个中年男子……齐格飞你可真是个混账，老子都把夏娃心脏给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把塞西莉亚复活了再把你女儿带走呢！凭什么这种致命的选择题让我来选，这种问题，应该是让你来才对啊，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和养女儿！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但这一次琪亚娜没有催促，只是凝视着他，等待着苏白的回答，她知道，大叔不会在这种事上搪塞他，不会在这种事选择避而不答……或许其他人会无从抉择，但他一定会正面回答，一定会，因为他是苏白，他不会选择逃避。
于是苏白抬起手，扯下了魂钢面具，揉了揉额前的头发，他直视着琪亚娜，整理好心情，静默片刻，酝酿言辞，最终缓缓说出一句话：“我……不能选择你。”
一阵冷风呼啸而来，吹散了她的一头白发，内心传来沉重的敲击声，仿佛铁榔头敲打着心房。
哐当，哐当，哐当……心灵的碎片随着幻听而逐渐瓦解，一片又一片的碎片传来撕裂的疼痛。
琪亚娜或许早已想到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执意要问，还是忍不住追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为什么你也会选择她？为什么你们看着她？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注视我？
……她分明只是一个复制体。
“可说的理由有很多很多，可编造的理由也有太多太多，我可以说这是为了你，因为你现在并不冷静，也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或许等待你更加了成熟便会有更合适的判断；我可以说这是为了大局考虑，因为时代浪潮终将波及一切，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我也可以说这是因为我更欣赏笨一点的女孩？”
苏白说着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这样的理由太假，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些怅然若失的神情收敛，他逐渐绷紧了心脏，令声音平缓，让自己很自然的说出真正的理由。
“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西琳，她比整个世界更加重要，是我未能完成的承诺。”
听这样直白的回答，看着他坦然的神情……当心脏摔碎的瞬间，疼痛感迟迟没有传来，反而只有麻木感。
琪亚娜明白了，她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一直都是这么的简单明朗，为什么她迟钝到现在才察觉到？
……西琳。
他一直都是为了这个女孩，从收留自己的那个晚上起，她就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总是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哪怕空之律者已经成为了历史，他也坚持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西琳计划坚守在复制体的身边，甚至将自己误认成了西琳人格，百般照顾甚至宠溺。
那些好，根本不是给自己的好，只是借来的，甚至是骗来的……它的全部都属于躺在那里的复制体。
自己只是一个可耻的窃贼，即使用不耻的办法暂时拥有，也注定无法保全，无法将它拥在怀里，据为己有。
那个拥抱……根本不属于自己。
琪亚娜的脸色惨白近乎苍白，一句自作多情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很容易，但她承受的打击远胜过这句话千倍万倍，给了她一个虚拟的希望，又将其亲手撕碎。
握住一片云彩，以为抓住了天空。
松开双手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抓住。
她还是那个傻孩子，是等待了十几年仍然望着空空荡荡的舰桥甲板上发呆的傻女孩。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仍是形单影只。
她的嘴角，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惨淡的笑容。
“真可笑。”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在夕阳下逝去
命运，误解，偶然，却也是必然。
它巧合的令人叹息，也美好的宛若一场梦境。
但美好的回忆到了这一刻却成为了致命的毒药。
在心中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无数伤口，无数挫伤。
琪亚娜想要放下过去，想要抛下过往，开始新的生活，她想要一个倚靠，一个家，这是个奢求吗？很过分的奢求吗？当然不是……那这是苏白的错误吗？是他不愿意选择琪亚娜带来的结果？当然也不是……他从一开始只是为了西琳才回来。
没有谁是错的，没有任何人需要背负责任，所以这不完美的结局，才显得哀伤。
琪亚娜按着心口，很疼，很痛，以为早已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涌出，她快无法呼吸了，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哪里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还会迎来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这一切还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总是被抛下，总是被舍弃？
……因为自己太弱小了吗？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强？亦或者是因为始终无法狠心？
……父亲足够狠心，所以抛下了自己；奥托足够狠心，所以自己十几年不得自由；苏白足够狠心，所以他选择了西琳不会选择自己。
……如果自己足够狠心，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感受这样的疼痛了？
……放弃理性，放弃道德，放弃善良，不再被约束！
……谁更理智，谁就会承受更多的痛苦，谁更道德，谁就要承受内心更多的苛责，谁更善良，谁就只能沦为待宰割的羔羊，被夺走一切，却只能躺在原地哀鸣……那不是什么温柔和善良，只是软弱可欺罢了。
……道德和善良都是用来弱者限制强者的概念，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笑话，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谎言！我拯救了多少人于灾难之中，击败了多少只崩坏兽，拯救了多少座城市，可世界待我如何？待我如何！
……为什么自己不能放肆？不能解放？不能不顾一切？
……女武神？那是别人赋予的职责，这份天赋、战力、容貌都是天赐，有着举世无双的力量，却要在这里承受这样的疼痛，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既然渴求的幸福，谁都给不了，那就自己去夺取，自己来创造，自己来选择，恳求他者的怜悯得来的也只是施舍，我不需要那些，要么全都有，要么一点不剩。
……自己到底是在黯然神伤什么？又在纠结思索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那些软磨硬泡的方法？像个白痴一样，想要什么，夺过来就好，憎恨什么，毁掉了就好，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运转的，自己可是野蛮的西方人，靠着血腥的殖民积累的发展资本，那么抛下这软弱可欺的现代文明，让精神回归野蛮的时代吧。
……这一次，拥有力量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真是可笑……”她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但心境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琪亚娜？”苏白缓声的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啊。”她抬起面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点问题，就好像走在人生的道路上看见了一堵墙，然后我一脚踢过去，墙倒下了，眼前露出了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在这扇墙壁的后面……我已经不用在纠结于那些事了，我已经彻底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