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要不是旦梅舍生忘死为她们打开一条血路，即便以绾绾的功力，都没有信心能在那样的包围下突围成功。
可单单突围是不够的，祝玉妍和旦梅受的伤实在太重，就算有医师及时救治，最后也未必能救活过来。更何况她们今晚刚刚在洛阳城大闹了一场，城中哪个医师敢收留她们？
绝境之中，绾绾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孙殿。虽然前一刻两者还在作对，虽然孙殿从没展示过治病救人的本事，可绾绾本能地相信孙殿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放心，没事的。”孙殿拍了拍少女紧抓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先是安慰一句，随后朝四周看道：“周围可有发现敌人踪迹？”
旦梅也就罢了，可祝玉妍与绾绾都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对方既然痛下杀手，那就没理由半途而废。
“回主人，街角确实有陌生高手出现的痕迹，只是对方好像并不想与我们接触，姐妹们一去排查他们就马上退开。”傅君婥垂首回报，恰好这时又有几个亲卫回来，在傅君婥耳边低语几句，傅君婥点了点头，便又道：“现在排查范围已经超过周边两条街道，都没有发现异常，基本可以排除被监视的可能。”
“既然已经确定人在本公子这里，那也确实没有监视的必要了。”孙殿耸耸肩，随后吩咐道：“梓潼，你去把魅娘叫来，救人这种事还是她比较在行。”
“是，主人。”一旁侍候的梓潼连忙应声，可走出两步却又尴尬地回转过来，呐呐道：“主人，魅娘是谁啊？”
“……”
张宁和孙尚香都是今日才被孙殿解封，此前诸女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却都没见过。而亲卫们更是连两人的名字都没听说，更别提小名了。
孙殿拍拍脑袋，往四周一扫，发现这里除了围拢近二十名亲卫外，就只有石青璇和尚秀芳这两个酱油党在看热闹，没一个是对张宁熟悉的。无奈之下，孙殿只能自己跑回去叫人，而在这个过程中，绾绾始终拽着他的衣袖跟在跟后，就像是一条可爱的小尾巴。
祝玉妍和旦梅的伤势极重，能撑到现在就已经算是奇迹，可以说随时都会死去。
对于这两个人女人，孙殿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并没有十分迫切，但考虑到绾绾的感受，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叫醒了张宁，并带着睡眼朦胧的她一起返回了后院。
祝玉妍和旦梅还是躺在那里，一如孙殿离开的时候。这倒不是孙殿有意让她们挨冻，而是以她们目前的状态，任何移动都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结果。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至少此刻围聚在旁边的人已经多了许多。
单美仙、单婉晶、商秀珣、沈落雁、傅君瑜……
除了诸女中最为贪睡的蔡琰和李秀宁外，其余女人被后院的嘈杂声惊醒，自然会出门查看，此刻就全部集中在这种，正对着气若游丝的祝玉妍两人窃窃低语。
其中，有两个人的神色最为复杂。
“娘亲……”单婉晶拽了拽母亲的衣襟，小脸微皱着，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单美仙脸色阴沉，看着地上的祝玉妍沉默不语。
相较于单婉晶只是单纯的不知所措，她的感情则更要复杂得多。可以看见有思念、濡慕、愤怒、憎恨等种种情绪在这位美妇面上闪过，直到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这些情绪才飞速凝聚，最后化作一声悠长叹息。
“美仙，到底要不要救她，就由你决定吧！”
孙殿语出惊人，不要说单美仙本人被惊得一颤，就连一旁的绾绾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道：“你、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
“不错，我刚才是答应了，可现在想来，却是有些武断。”孙殿转头直视绾绾双眸，用严肃而认真地语气道：“你师傅妄图绑架我逼水晶宫和飞马牧场就范，这已经犯了本公子的忌讳。只不过因为你这丫头着实讨本公子喜欢，所以为了你着想，我可以不计前嫌救下她们。”
“那你怎么……”
绾绾面露急切，正想说什么，却被孙殿挥手打断。
“但是，我却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和你师傅牵连甚深！”孙殿握着单美仙的大手微微一紧，道：“在喜爱你之前，美仙就已经是本公子的妻子，她的态度自然在你之前！若她不愿我救这两人，那即便遭你怨恨，我也只能说声抱歉。”
都说喜新不厌旧，但真正做起来又哪儿有那么容易。
对于绾绾，孙殿向来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态度，但今晚说不好就要真成死敌。不过孙殿并不后悔，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单美仙早已是他的妻子，自己妻子的态度，对孙殿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第0827章 你终究舍不得
绾绾怎么都想不到孙殿竟然会忽然变卦。
在这一刻，她眼眶微红，心中蓦地涌起七分委屈，却也有三分是对孙殿这番举动的认可。或许在她心底，如果孙殿真的为了她而完全忽略单美仙的感受，那她反而会觉得鄙夷吧。
突然，绾绾转身面向单美仙方向，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师姐，祝师便有千般不是，也终归是你的至亲。如今她已危在旦夕，你有仇也好，有怨也罢，总也要等她醒来亲自了结，难道就真的要放任她死在这里，你心里才会觉得痛快？”
绾绾从小到大，除了祝玉妍外再没跪过别人，这一跪也是为了祝玉妍的生死安危。
单美仙自遇到孙殿后就母性大发，性子很是温柔，此刻见绾绾下跪本也有些触动，可听了这一番话，却反而勾起她心底的恨意，忍不住冷笑道：“你倒是个忠孝弟子，能拼死把她带出来，确实不枉她养育你，但可惜你没经历过我那些事！”
“至亲至亲，说得好听，但她又哪里尽到过至亲的责任，被至亲背叛的痛苦，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我这些年含辛茹苦，独自一人在海外把婉晶养育成人，她却在中原还计较着那些阴谋诡计，可曾有来关心过我？”
“边不负禽兽不如，她明知此人歹毒，却还是把他放任自由，甚至倚为臂助，她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如今我苦尽甘来，好不容易遇上殿儿，得以托付终生。可她却带着一干高手前来围杀我夫婿，谋夺我基业，她又是想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骨肉至亲？！”
绾绾无言以对，满口的道理到了嘴边感觉都说不出来。而其余诸女也都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怎么都没想到往日那个温柔贤淑的大姐姐竟然也有这般激烈的一面。
气氛陡然陷入沉寂，绾绾辩不过单美仙，却又不肯放弃祝玉妍的性命，只能不断叩首。单美仙见少女额头都叩肿了也没停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想起祝玉妍往日种种，便又硬下心肠不肯吭声。
孙殿冷眼旁观，对两人的一切举动都没有阻止。这件事已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虽然他自信可以很轻易的改变单美仙的决定，可这样一来，就成了单美仙在迁就自己。
唯独这件事，孙殿不想让她迁就。
“绾儿……不要求她……”
一声虚弱的呼喊打破了空气里的寂静，单美仙听到这声音，身子猛然一颤，却强迫自己没有回头。而绾绾则是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伏在祝玉妍耳边道：“师尊、师尊你怎么样，疼不疼，你放心，绾儿马上就找人救你，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话虽如此，可绾绾自己知道，如果孙殿不肯出手，那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她恐怕就连个备用人选都找不到。
“死……便死吧……反正为师已经……活得够久了……”
祝玉妍抬起手想要轻抚绾绾长发，可却没那力气，绾绾连忙抓起师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祝玉妍满足地笑了笑，又转向单美仙，眼中似乎有愧疚光芒闪过，但很快就敛去，转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淡漠。
“你……罔顾圣门大业……只想着自己那点……私心……我没有做错……没有……”
仿佛是为了肯定自己的决定，祝玉妍把‘没有’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绾绾心中一颤，暗自叫苦，心道师姐虽然恨意深沉，但她本质里总归是个软心肠，绾儿苦求之下未必不能打动她。可你现在这一句火上浇油，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思路里推？
果然，单美仙听了这话只觉浑身发抖，一双凤目里怒意汹汹，指着祝玉妍对绾绾道：“你也听见她怎么说了，她满脑子就只有那见鬼的圣门大业，根本没有家人亲情！就这样的人，你还要我原谅她？如果换做你是我，如果她对你也这般绝情，你难道就能做到不计前嫌，你难道就愿意去救她？”
“我能！我也愿意！”
绾绾突然抬起头，眼中虽然泪水盈盈，可脸上却一脸倔强，道：“师尊若也这般对我，那我会恨她、会怨她、会不想见她，我会和师姐一般远远离开，从此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但我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也绝对不能看着她死在我眼前。”
“又是为了骨肉至亲？”单美仙冷笑。
“是为了那点念想！”绾绾直视单美仙，眼神突然哀伤，道：“若人死了，那就一切可能都没了。师姐难道没有幻想过，有一日能和祝师重叙天伦？以前有没有过绾儿不知道，但如果祝师今日真的死在这里，那以后是肯定不会有了……”
“……”
单美仙眼神剧烈波动，单婉晶安慰地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那里面竟然全是汗水。
“绾儿……我说了……不要求她……”祝玉妍剧烈咳嗽着，同时对单美仙冷笑道：“从你叛逃阴癸……那一日起……我就权当那个女儿……死了……我才……不要你救……”
事到如今祝玉妍竟然还这样说，绾绾只觉心中绝望，精气神仿佛全被抽空。
“你说不救就不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