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此刻听孙殿说他有两个办法，单美仙顿时精神一振，问道：“哪两个办法？”
“第一，就此将账簿烧毁！没了账簿，那些门阀就算再有想法也无计可施，除了宇文阀因今夜之事和我们难以善了外，其它的李阀、独孤阀和宋阀应该不至于因此迁怒东溟，毕竟我们东溟派的兵械还是天下一绝，这些势力只要不傻就不会为了一本已经烧毁的账簿和我们翻脸。”
孙殿此言有理有据，可就在单美仙点头思索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个办法有两个缺点。首先是我们没办法证明账簿已经被烧毁，就算当着四姓门阀的面烧，只要他们没看到里面的内容就不可能相信，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往后的明偷暗窃恐怕依然不会少。”
“其次，这么做多少有些示弱的意思。因为受人觊觎便索性将东西销毁，传到江湖上也难免让人小看了我们东溟派，所以这一条路，孩儿并不推荐！”
单美仙沉吟一阵，又看向孙殿怀中的两女道：“婉晶、君婥，你们以为呢？此事事关东溟派生死，你们畅所欲言即可！”
“罗刹奴只知奉令，只要是主人和夫人做的决定罗刹奴都无二话！”傅君婥率先摇头表示自己不参与这些事，但沉默了一会，她又低声道：“但主人既然身寄东溟派，那东溟派的威望便也与主人息息相关……对于有损主人名望的举动，罗刹奴却是不喜欢的……”
听傅君婥这么说，单婉晶顿时连连点头，显然很是赞同。
“既然如此，那殿儿你便说说第二种办法吧。”单美仙沉吟片刻，终于放弃了焚烧账簿的打算。
孙殿双手各抚着一个女孩的面颊，闻言轻笑道：“第二种办法就简单了，既然那些门阀都想要这账簿，那东溟派给他们不就成了？如此一来账簿离开东溟，我们就马上大肆宣传，就算有谁想找麻烦也是去找那抢到账簿的人，一切纠葛自然和东溟派无关！”
“送出账簿？”单美仙愕然，没想到孙殿所谓的第二个办法竟是这么个主意，顿时皱眉道：“可这样做岂不是比烧毁账簿更显却懦？而且于我们东溟派的信誉也有损……不妥，这个办法不妥！”
烧毁账簿还能说是迫于压力不得已而为之，且就算丢人但至少账簿中的秘密都还没泄露出去，不影响东溟派以后继续做生意。但送交账簿就不同了，这等于是东溟派主动泄密，作为商家的诚信可谓败得一干二净，也难怪素来宠溺孙殿的东溟夫人竟然想也不想就果断否决。
“母亲别急啊，谁说是要主动送交了？”
孙殿分出一根手指探入傅君婥口中轻轻挑动，一边笑道：“这一回宇文阀大势来袭，且又有尚邦等人作乱，我们是不得不战！可一下回若是他们派出一两个偷盗能手，那我们一不小心失了手也很正常嘛！”
单美仙怔了怔，略作思量后突然笑了起来。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究竟该让谁得手。
对于这个问题孙殿自然心中有数，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小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受李世民委托来盗账簿，不过在此之前，自己似乎能先和那千古一帝接触一番……
第0480章 孤魂野鬼
今日的余杭码头格外冷清，两三个短衫布襟的壮汉龟缩在堆叠成山的盐袋后面，眼看着那沉寂数月的巨舶终于起锚，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东溟号在晨曦破晓的光辉中逆流而上，所留下的除了无数漂浮在海面的尸体，便只有那一片触目惊心，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冲刷干净的嫣红海域。
昨夜一战，海沙帮余杭分舵六百帮众死伤逾九成，其中大部分都是战死，几乎没有伤员。除此之外，近八十个和海沙帮暗中勾结的东溟派弟子全数死绝，剩下的也都被孙殿打发去做粗重活。如今的东溟号上所余弟子不足百人，还好东溟号的操作并不繁琐，不然就连起航都成问题。
晨起时分，在昨夜大战中始终没有露面的尚公终于从底舱出来，央求东溟夫人将那些作乱的尚系弟子尸首收拢，好让他焚化后带回琉球安葬。对于这个要求单美仙倒没什么意见，事实上看见这些尚系弟子惨死她心中也不好受，可孙殿却断然拒绝，还吩咐负责掌舵的弟子直接开船，竟是摆明了要将这些作乱弟子的尸体扔在海里喂鱼。
尚公出舱时甲板上已经清理干净，白玉砖层光亮如新丝毫看不出战斗痕迹，因此他并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那些幸存的尚系弟子却亲眼见识过甲板上那宛如地狱的景象，此后还有一些女弟子口述，让他们明白那数百贼人和八十个同门几乎全死在孙殿一人之手。
此刻他们正是对孙殿惊恐畏惧的时候，哪里敢不听孙殿的话，当下也不管尚公在那里怒喝，只当没听到般起锚杨帆，将那一海面的尸体全部抛在身后。
“孽障！真是孽障！”
甲板之上，尚公须发根根竖起，指着孙殿怒斥道：“所谓人死为大，他们便是有天大的罪过，都已经死了你还计较什么！这般让鱼虫噬咬其身，使其不得安然重归故土，你这是要他们做孤魂野鬼么！”
除了女子为尊外，东溟派的大部分习俗都和中原相同，也讲究个落叶归根。派中弟子死后若是条件不允许也就罢了，但只要条件允许，就一定会将他们的尸首带回琉球，安葬在东溟派特意划出的一块福地中。
此番作乱，东溟派尚系护法全数被杀，此外还有七十多个可以说是被尚公看着长大的弟子阵亡。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可在尚公看来毕竟也是东溟后人，如果不能葬入派中灵坟那也太苛刻。
他知道孙殿难缠，原本是只想央求东溟夫人的。可没想到东溟夫人当时正在和孙殿、单婉晶一齐在甲板上用早膳，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当着孙殿的面出言恳求。但没想到的是，孙殿竟然敢在东溟夫人已经答应的情况下擅自做主，而那些残存的尚系弟子竟然也不理会自己的怒喝，就这么把近百名同门的尸身抛在脑后不管，这让他如何还忍得住，当即就指着孙殿咆哮起来。
面对尚公的怒斥，孙殿面色不变，只见他先是在勺中的豆沙馅丸子上吹了口气，随即便张大嘴一口吞下，还故意吧唧吧唧嚼得好大声，让对面的老头更是怒不可遏。
“孙殿，老朽一直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可没想到你竟然残暴至此，竟连一具完尸都不肯给同门留下！”尚公脸色涨红，鼻中呼哧呼哧冒着热气，这对于他这种内功深厚的高手来说是极少见的事情。
哧溜！
孙殿又吞下一个丸子，抬头瞥了尚公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吃早饭。旁边自有傅君婥侍候周到，将孙殿刚才吃丸子时嘴角所沾到的水渍用锦帕擦去。
嘶！
尚公猛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和孙殿说没用，便转过身对单美仙痛心疾首道：“夫人，那些人同为东溟弟子，纵有千般不是如今也该人死债消！夫人待下素来宽容，怎么今日却由得这孙殿胡闹？若是今日之事传回琉球，派中弟子知道夫人竟连同门的尸首都不放过，那他们会怎么看待夫人？还请夫人速速下令调转船头，将那些尚姓弟子的尸首收拢才是正途，切不可一错再错啊！”
“这……”单美仙秀眉微蹙，觉得尚公说得有道理，可孙殿一意孤行非要如此，她也不愿为了这些作乱的弟子驳了孙殿面子，正想将孙殿拉到一旁私劝几句，却见孙殿突然把碗一推，却是不吃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孙殿抬指轻叩桌面，不屑地道：“什么叫同门？犯上作乱、攻击宗主、妄图篡位的能叫同门？如果这也叫同门，那你告诉我，‘欺师灭祖’这几个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尚公一时语塞，但马上就气呼呼地道：“他们只是一时糊涂，哪里能算欺师灭祖！再说，我派弟子这些年来一直相处和睦，就是从你上船起才有这般多的矛盾。若非你仗着夫人义子身份在派中作威作福，那些尚姓弟子又如何会心有不甘，既而在激愤下做出这等蠢事！”
“本公子作威作福？”
孙殿无语，心想自己前三年里虽然看见尚姓弟子并不打招呼，但他们也不怎么向自己打招呼啊，况且自己又从来不吩咐他们去做什么，最多也就是相安无事罢了，怎么就成作威作福了？
眼见这老头屁股太歪，孙殿倒有些意兴索然起来，也懒得再和他争辩，只是摆摆手道：“这件事你也不用多说，本公子平生最恨叛逆！凡是有背叛的，本公子一概不会手软。至于你，明哲保身两面留路的问题也就不追究了，等找机会本公子雇一艘船，你就回琉球养老去吧！”
第0481章 毁东溟
尚公在东溟派操劳数十载，乃是派中有数的老资格。再加上他对东溟派向来忠心耿耿，因此自上一任宗主起连续两代宗主都对他礼遇有加，平日里需要他办什么事也多半要加上一个‘请’字。
如今被孙殿这般毫不留情地斥退，对尚公而言是近四十年都没遇到过的稀罕事，以致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羞恼，而是愣怔呆滞。
“你……你这小儿说什么？”尚公瞪大了两只浑浊的老眼，指着孙殿不可置信地道：“你让老朽回琉球养老？”
“听不清么？”孙殿皱眉，道：“那看来你是真的老了，连人话都听清不清楚！”
“荒谬！”尚公一甩袍袖，转向东溟夫人怒声道：“夫人，难道你当真要纵容孙殿胡作非为，坏我东溟派百年基业么！你这般做，如何对得起当年对你悉心栽培的老宗主！”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单美仙出身魔门，本就不是真正的宽柔良善之辈。这尚公大清早的过来呱噪也就罢了，自己念着他往日的功劳不去计较，可他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指责自己和孙殿，这便让单美仙心中慢慢不爽起来，心底隐约的歉疚也随着对方的斥骂逐渐消散。
直到尚公再度搬出老宗主来压她，单美仙终于再也忍不住，纤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道：“够了！师尊对本座的恩情本座素来记在心情，用不着你这外人多嘴啰嗦！本座看殿儿说得没错，尚公你已经老了，也该回家享享清福。这中原大地的事不适合你再掺和，过两日便找机会回琉球去吧！”
“夫人，你……”尚公完全没想到一向对他客气有加的东溟夫人这回竟然这么绝，他愣了半响，突然惨笑起来。
“老朽为东溟派活了大半辈子，这便为东溟做最后一件事吧！”他一边惨笑一边低喃，在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身形一闪捏爪向孙殿头颅抓去，瞪目厉喝道：“都是你这小儿妖言迷惑夫人！看老夫杀了你，还我东溟派一个朗朗乾坤！”
“大胆！”
单美仙勃然大怒，抬起玉掌便向尚公后心拍去，她本打着围魏救赵的主意，岂料尚公竟然不闪不避，只是将气机死死锁定在孙殿身上，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祸乱东溟的贼子给毙于掌下。
嘭！
东溟夫人一掌印在尚公背上，尚公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他脸色骤然灰败下来，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只因孙殿此刻已经彻底被笼罩在他的爪风之下，再也没有逃脱可能。
咔嚓！
爪落之际，木屑横飞。
想象中鲜血飞溅脑浆迸流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因孙殿在最后一刻竟是突然从尚公眼前消失。那种速度以尚公的目力也难以看清，只隐约看到孙殿的双脚上好像多出了一双华美异常的金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后脖一紧，尚公只觉自己被人如同捉小鸡般提了起来。他勉强回头，就见孙殿正单手提着自己，两只水晶般的瞳孔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
“你不是怕东溟派毁在本公子手里么？那好，原本我倒还没这个想法，但既然你铁了心认为如此，本公子倒不妨真的毁了东溟派给你看看！”孙殿咧咧嘴，突然手臂一甩将尚公佝偻的身躯甩到傅君婥脚边，吩咐道：“罗刹奴，你去废了这老东西的武功，本公子要让他亲眼看见东溟派是怎么消失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