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696章

作者:风停雪

魔主有些惘然,想了好会儿,问道:“前些年江城的事?”

在说这话时,他颇有些迟疑的味道,就像是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对他来说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那般。

“又何必如此模样。”

叶笙箫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我杀你为的是我自己快意,即便你忘记与否,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更且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忘记。”

魔主敛去了情绪,自嘲道:“所以我从很久之前,久到白玉京那时候,就很喜欢你这个人,可惜你偏偏入了秋山门下。”

叶笙箫说道:“不论我平日如何行事也罢,心里终归是有着底线,而你全然不同,这是说什么也没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注定与你是站在对立面的。”

魔主说道:“事实上你害死的人也不少,比如当年周宥贤的儿子,事实上帝魔宗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叶笙箫说道:“可你已经无法证明了。”

随后,她不再理会魔主,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去到王清霁身旁,正想要拉她起来的时候,于素铭却先她一步将手伸进腰后。

两人对视沉默片刻,最重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齐心协力的将王清霁扶了起来,一者挽住挽住她的腰身,位于左肩者则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后,两人颇有些筋疲力尽的意思,鲜血黏着墨发搭在脸颊上,遍布全身的疼痛不曾远去。

竹林中,大抵只有余忆情一人稍好,但也仅仅是好上了那么一线。

魔主静静看着这一切,胸口那支玉笛已经全是漆黑之色,隐约间还有着几缕裂痕正在不断扩散着,一如沙漏般。

“还有些时间……”

他忽然说道:“难道你们就不怕魏仲晦去而复返,他若是在此刻回来,你们哪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付出的代价也会是极大的。”

叶笙箫平静说道:“终归是后事,我如今只想知道你死不死?”

魔主笑了笑,摇头道:“我可以死去,但没有必要,你也许可以亲自来南荒看我死去,我会尝试着坚持到那个时候的。”

叶笙箫沉默了会儿,看着那呈支离破碎状的玉笛,问道:“为什么你还可以活着?”

魔主说道:“因为我不想死,这只是秋山的遗物,不是她的剑锋。”

叶笙箫说道:“可我很想你死。”

十年前,因为魔主的缘故世上发生了极大的动荡,诸多美好被毁于一旦,以至于影响极其深远,甚至间接促成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死去的人很多,活着的人不少,可活着还惦记着想要魔主死去的人,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

因为世上少有不怕他的人,而那些不怕他的人,又几乎都没兴趣杀他。

魔主微笑说道:“你想,我不想,而我还可以活着一段日子,当然可以不依你所想。”

叶笙箫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思考,怎么在你离开之前,将你真正杀死在这里?”

魔主点头,说道:“最好快一些,因为我是撑不了多久,活的真要是难受了,只能像她一样直接倒在地上。”

他指向一直在咳嗽着的王清霁,满脸笑容。

也许他没有能亲手杀死,但以她此刻的伤势,活下去并非是件什么易事,只是他不太相信如王清霁这般人,竟会死在伤势不愈之下。

但可以留个念想终归是好的。

“有办法吗?”

叶笙箫轻轻扯了扯王清霁的衣角,轻声说道:“我没你厉害,你能想一下吗……如果累了就算了……”

现在的她确实想不出办法,甚至于连说话都觉得有些累到自己,累着累着也就想到了靠在她身上的王清霁。

以往我为你想了这么多,你难道不该为了我想一想吗?

她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意思。

王清霁看的很清楚,心想我再是了不起,又怎能杀得死不过是心神远至此地的魔主,天人之后兴许可以,但如今有什么办法?

雨霖铃远在一侧,戒灵则缠在了上头,甚至染了些鲜血,遥隔着五六丈的距离,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她转头看着那支玉笛,已经碎裂过半有余,清楚只差着最后一根稻草压下,便要彻底的不复存在。

但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存在。

“也许有,但我们已经做不到了……”

王清霁咳嗽了口血,抬头看向魔主,说道:“很久之前,赵黄也是你这样子,我知道没有人想死,但有时候活着未必是一种幸事。”

魔主微嘲道:“你是打算把我给说死?”

王清霁不理会,继续说道:“如你这般心硬如铁的人,理应不会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但你终究只是像赵黄那样苟延残喘着,活的没有任何的意思可言,所以他最后打算死去。”

魔主问道:“为什么?”

王清霁说道:“因为他失去了所有,活着只是一种折磨。”

魔主笑道:“活着就是一件好事。”

王清霁笑了起来,意味深长,感慨说道:“你说的不错,但你的活着,对其他人不一定是件好事,对吗?”

魔主沉默片刻,点头道:“确实如此,对于这件事情,我向来不会去否认,但帝魔宗本就是这样一回事。”

王清霁说道:“如帝魔宗这样的事物,也许根本就不该存在世上,它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同样的悲剧一直发生着。”

魔主不再回答,他心口被玉笛贯穿的血洞,此刻已经看到后头的景色,仅差一线就足够清晰。

王清霁视而不见,盯着那双眼睛,轻声问道:“你说对吗……比如当年阴萝的死。”

听着这话,魔主忽然皱起眉头。

……

慈航寺,禅室内。

魔主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先前就已经足够消瘦的身形此刻更显可怖,就像是一层人皮披在了骨头上,没有任何的血肉存在。

陆九卿嘴角有血,艰难却坚定的睁开了双眼,手里头仍旧握着那串佛珠,而那颗被魔主放置在身前的圆状物已经碎裂开来,零零碎碎的等待着收拾。

他听到了最后那番话,回想着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心中不免茫然。

自那年后,他仿佛做了很多的事情,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做,抑或说尝试过都已经失败,所以是一事无成。

帝魔宫中他曾独占鳌头,玄都殿内他曾俯身磕头,世间道魔魁首他都亲自见识过,且身负其二人的不世绝学。

然而他依旧一无所成,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之后流浪世间的狗,无家可归,了不起的时候也只能吠上一声,除此毫无用处。

活的着实很没有意思可言,抑或说,也确实很像是一个过于无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