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604章

作者:风停雪

于素铭这些年往来南琅琊,早已预料到正午之时的拥堵,甚至闲暇的沏了壶茶,此刻给秋水斟满,自顾自道:“昨夜我说的话算数,离开之前……这些日子里你不必顾忌我太多,我会尽量不生气的。”

秋水看着那红润的茶水,轻轻啜了口,平静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这样的相处也许才是适合我们的方式,无须去记挂太多,彼此各自安好思念,而不是日日黏在一起。”

于素铭缓缓挑起眉尖,莞尔道:“若不是你的语气,我真会觉得你在讽刺我的。”

“你不会的。”

秋水静静望着那对温柔眸子,回忆道:“叶姐姐她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明明她真的很喜欢清霁,为什么还是走的如此坚决呢?就在今早我看到你们睡着的时候,忽然就想通了这一点,其实一切都很简单的。”

“无论是我,还是你,还是不在这里的叶姐姐,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有着自己骄傲的,不比清霁她少上半点儿。”

于素铭点了下头,没有说些什么,静待下文。

“长安之后,都快要五年的时间了吧?我们才是因为麓山的时候聚到一起,明明就是短短的一日两夜而已,不说那些接踵而至的麻烦,就你我之间都发生了很多的不好吧?”

“我真的觉得挺没意思的,与其把力气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上,倒不如练剑来的有趣一点儿。”

末了,秋水挤出了个笑容,认真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希望你不要忘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又怎会忘记?

于素铭笑着摇了摇头,温声提醒道:“当然不会,只是你难得说了一大通这么正经的话,末尾突然来句这样的,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你在说谎,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子说话了,学会婉转一些,不见得会有错。”

久染红尘,心有欢喜,纵然秋水在过去再是通透纯粹也罢,始终是随着年月的变迁明白了许多不曾知晓的道理,或者说是歪理。

诚然,于素铭必须承认自己在过去很是讨厌这个直来直去的秋水,只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故意惹人生气,好让她恼火到失去平常心,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然而直到今日,或者说是昨夜,她才是明白过来,秋水这个人只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罢了,苍山的风雪仿佛将她的性子永远留在了年少时。

“叶笙箫喜欢你,还挺有道理的。”

于素铭看着她的眼睛,感慨道:“如果是几年前的我,昨夜肯定是不知进退,逼着你要和我翻脸,又怎会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心平气和的谈着这些话。”

秋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风雨亭前畅泳的锦鲤,幽幽烛火中褪去衣裳的双手,那强自平静着说恼羞成怒而后转身不看的女子,身子微感僵硬,两颊不经意间生出一些羞红,想着自己哪怕是穿着亵衣,但于素铭依旧是王清霁之外,第一个把她看了这么多的人,心里滋味更是复杂。

沉默很长时间后,她把这些不能付诸于口的念头尽数搁置身后,回望那对笑意盈盈的眸子,轻声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于素铭蹙眉,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却还是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依旧生出了不少的怜爱,缓声说道:“也好,硬要说着这些无谓的话,反倒让我觉得自己的嘴脸不太好看,就像是故事里那些得宠之后蹬鼻子上脸的妃嫔,太过于痴傻了。”

秋水不接话,抑或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看着有些窘迫的少女,于素铭忽然冒出了个念想,当即起身坐到了秋水的身旁,无视掉已经蹙起的眉头,她微笑说道:“叶笙箫她对你好吗?”

秋水微微一怔,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很好,怎么了?”

“挺值得的一件事。”

于素铭右手忽然放在秋水肩上,不理会她逐渐僵硬的身子,伸手握住那垂落的墨发,轻轻抚弄着,温颜笑道:“披头散发的不好看,替你随便整理一下而已。”

外头的吵杂声渐渐远离此间,明明南琅琊的喧闹声从未远离,可心中的宁静并非弄虚作假。

秋水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那张过往不曾在自己眼中温柔的容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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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遇了些事,第三更还会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手心字

将至易水居前,王念日便与三人道别,纵使将近十年的时过境迁,可他仍旧没有改变过自己对谢青莲的看法。

然而这些长辈之间的陈年旧事,王清霁无心亦无力去当这个中间人,再且王念日已经决定为了师红叶离开南琅琊,又何必深追下去。

夏日最后的余光落在湖上,微风荡起阵阵涟漪,阳光随之碎做片片晶莹,再也不见半点昨夜里的血雨腥风惨淡景。

窗门是开着的,谢青莲似是整夜未眠,眉宇间略有疲惫之色,难得一见靠在了棉垫上,见三人来了也只是点头致意,不像是平常时还会亲手沏茶招待。

“昨夜死了不少人。”

谢青莲微垂眼帘,轻声道:“不过一切都还好,也是辛苦你们了,另外你们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在南琅琊住些日子吧。”

听着这话,王清霁停了下手上的功夫,微微抬头看了眼疲意未去的谢青莲,将那残存未去的杀气收入心里,刹那间就明白了话中深意。

只怕昨夜事情尘埃落定后,这位在她们面前素来温和的祖母,亲自离开了易水居,清算了为数不少选择了逼宫的人。

若是如此,王念日的不愿想见也就合乎情理了,以他的脾性来说,即便是明白这其中的必要,也然难以容忍这样的秋后算账。

然而事败身死,任由谁也说不得什么,更别提昨夜的阵仗,责备一句谢青莲过分也不见得合适。

秋水哪里猜到这其中的蹊跷,想着刚才路上的拥挤,自那处别院来到易水居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犹豫说道:“南琅琊挺好的……可我觉得活在这头,有些太麻烦了,要是想不麻烦的话,前辈你们就会麻烦吧?”

谢青莲哑然失笑,本是稍微糟糕的心情,此刻也散了个七七八八,莞尔道:“确实,如今的南琅琊不比以往了,总归是麻烦的,不过东南风景如画,总归会有一个你们愿意小住些时日的地方的。”

“临安?”

秋水刹那间便记起了这个名字,旋即又摇头道:“不如我们去素州吧?我觉得……”

话至中途,她忽然发现自己又犯了自说自话的毛病,有些忏愧的低下头,偷偷的瞄了眼强忍笑意的于素铭,只觉这南琅琊待着实在是麻烦极了,真不知自己以前为什么会想着来这里看上一眼再住段时间的。

王清霁放下手中茶器,微笑说道:“这里平日间本就规矩重重,私底下没有外人的时候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再说去素州也挺好的,比起在这里事事烦心当然要好上许多。”

话音一顿,她转头看向谢青莲,蹙眉问道:“我记得……祖母你在那头是有座行宫的吧?好像还是赵无涯下旨建起的,回想起她称帝之后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奢侈至极,若非三百年前正逢乱世人人皆然练武,耐得住她的折腾,否则以她那样的作风,天下皆反随之二世而亡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若是哀而不鉴,结局只会是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此世的大秦苟活了三百个春秋,将所有能够让自己灭亡的事情做尽,居然还能活到如今的景初五年,实在是莫名其妙到让人难以言说的一件事情。

然而真要归根到底,大概还是无外敌的缘故吧。

“确实有这回事,但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谢青莲想了好会儿才记起来,摇头道:“说是行宫,但近年来我无心打理,那处应该是有些荒废的,再且住那种地方若不铺张浪费一些,实际上不见得舒服,而我看你们不像是愿意有人服侍左右的样子,还是挑座别院好上一点儿。”

王清霁本就随口一说,自然不在意她的好意拒绝,笑着道了声是,继续着茶上功夫,给三人斟满了杯子。

“麓山那头如何了?”于素铭终归是念着正事,问道。

谢青莲沉默片刻,蹙起眉头,将昨夜的变故缓缓道来。

“有些消息传回来了,但大体的变故还是不清楚,如今能够确定的是裴宗,这个本该会在昨夜出手相助麓山的天下第三,出乎意料的没有离开长安,宫子濯与肃子非凭借麓山底蕴,以二敌三,此刻生死不知,但活下来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至于白河愁,确实因为白玄一的缘故亲自去到了麓山,但他的行踪暴露在世人眼中片刻后,又似乎是因为某些缘故隐去,然而天人武道玄奥难以言说,很难说他究竟因为某些旧事而出手对付麓山。”

“比起那视而不见的裴宗来说,幕玄甫倒是仁至义尽,直接出手阻止了前些时日因为振鹭宴去到麓山的大小势力,但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并没有出手干涉那场天人之战。”

“反倒有件事让我心生错愕,昨夜出手的三位天人,除去那视之为生死一战的左丘承贤外,出力最大的竟是……谢家那一位,魏仲晦着实有些微妙的地方。”

听着言语中某个极为生分的称呼,王清霁只觉当年的往事应该是极为复杂的,又或者说谢青莲冷静到了极致,做到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更可能的还是她决意淡去自己与谢家的关系。

之所以如此,思来想去,原因大抵逃不过这些年来王谢两家之间渐渐生出的裂痕,特别是昨夜的腥风血雨过后,彼此交好三百余年的美谈应该是要成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