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523章

作者:风停雪

赵竹娴看着溪水,绕过了山谷,流向更深更远的地步,大概只能肯定仍在此山中,然而云深不知处罢了。

她的思绪仿佛随之而远行,在走一次注定没有结果的旅途,落得一个只缘身在此山中,恍恍惚惚就是大半辈子,即便是蓦然回首时,也不见得那人会在灯火阑珊处,便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于素铭很难看不出来这些矫情,但她从不打算对王清霁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温柔,于是她在片刻沉默后,决定吐出冰冷的现实,漠然道:“你留在这里,除去浪费她的好意之外,对事情没有半点儿的好处,还请你清醒一些,不要沉醉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赵竹娴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她,欲言又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于素铭的语气冷漠,带着王清霁从未见识过的理性和嘲弄,说道:“你想完成自己父亲惦记着的事情,可我很清楚一件事情,当初那位陛下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人相伴在侧,换而言之,他并没有任何的遗言。”

赵竹娴依旧不言,但这次是无话可说,她很清楚当初长安城被王清霁握在了手中,所以这句话的真实性,无可置疑。

于素铭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事情便是如此,所以我想你清楚一点,既然我和清霁还有叶笙箫秋水到了这里来,就是不想见到你死的如此莫名其妙,因此请你收起无谓的感慨,留在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里,认认真真地将所见所闻赋与词中,而非死的如此可笑和没有意义。”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赵竹娴的语气有些生涩,但也是认真的,“在后头的洞窟里头藏着一副棺椁,精致繁杂的花纹环绕着它,那里头灯火明亮璀璨,与宫中最为堂皇富丽的大殿相比,亦然要沦为俗气之物,所有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那一副棺椁,而它仿佛在呼唤着我,所……”

于素铭蹙起眉头,不悦打断道:“那你为什么要逃?”

赵竹娴下意识回答道:“因为她在这里,我想死前……”

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

“那不就足够了吗?”

没有恼火,于素铭依旧平静着,轻声说道:“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此世武夫不入天人境,一生至多不过三个甲子的岁月,你为了前人谋算而舍命不顾,她又可会在这三个甲子的岁月中记上你几个春秋?”

“赵家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可你却只会被时光遗忘,也不见得能活在他人笔中,随着记着你的人忘去你,便真正的消失在这个世上,所以你得到了什么呢?”

“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吧,赵无涯之不择手段和喜怒无常的帝王心性,只要是读史的人,便很难不清楚,难道你因为自己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液,就觉得她会是个好人?”

“那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于素铭不再言语,自叶笙箫推断出赵无涯修有媚功一刻,她就自心底认为事情不会简单,再联系上王清霁亲自述说过的皇甫姜孤坟一事后,她便觉得赵竹娴极有可能遇上了当初王清霁的遭遇。

若不是她实在念念不忘‘红莲’二字,或许会心甘情愿的死在那些人的手里,即便王清霁再愿意救人,也断然拦不住一个一心一意求死的人。

只是如此想来,这数年间发生的一切,源头隐隐指向姜黎斩落的那些天道碎片,为世间带来的那一场星雨。

一念至此,她不由得挂念起了自己的师傅,不知来日是否能够天上再会。

赵竹娴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沉微哑说道:“她当然不是一个好人,父皇常和我还有弟弟说过,假如是先祖面对这样的境地会如何,而那些计谋少有……”

于素铭听着她的喃喃自语,心里不会怎的有些感慨,但还是决然摇头道:“怎样都好,现在只请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赵竹娴收声不语,片刻后说道:“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于素铭摇摇头,认真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了死去的人死去,还是为了活着的人活着,仅此而已就足够了,无需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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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风情

人流一过,平日的繁闹远去,余下的便是一片寂静,王清霁走在仿佛述说着历史的古老青色石阶中,没有花上多少力气就寻到了刻意在等待着她的顾弃霜。

盛夏余光无多,柳树的颜色依旧如早春时鲜嫩,静立池塘一旁的女子仍有着十数年华时的稚嫩与娇俏,那些久经世事后的成熟,无损其半点秀丽,不增半点尘埃,反倒让她嘴角间笑意中暗藏的韵味来的更为悠远,仿有千言万语而耳畔低声倾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这大抵便是诸多诗人梦中挚爱的女子,知礼守礼,不强求不怨憎,足以让他们穷尽一切言语去为她书写传世的典故,只为有过一段往事。

所谓风情万种,大抵不外如是。

王清霁停下步子,立在夏夜凉风中,衣袂因单薄而舞,稍微露出了如同凝霜般的皓腕,随意望了眼不远处的深深庭院,知晓叶笙箫与秋水此刻就坐在里头,正谈着某些与接下来息息相关的事情。

“情况可还好?”

王清霁望向彷如画中仙的顾弃霜,轻声道:“赵竹娴那边出了些意外,应该和我当年所遇的相差不远,素铭不忍心,决意亲自去劝说她。”

顾弃霜微微抬头,将一缕青丝捋至耳后,低声感慨道:“当初你见到的是一口坟,如今赵竹娴见到的也是一口坟,这一对曾经痴情无比,最后却陌路相杀的怨侣,可真的是情投意合呀,心有灵犀到这样的程度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放在她们的眼中,大抵是恨吧,我想无论是皇甫姜,还是赵无涯,应该都对自己的结局不满意,只是错了的便是错了,人生大都不过百年,没有几个可以挽回的机会。”

王清霁沉默片刻,摇头叹道:“其实,一生遇不上一次……大抵也是寻常事。”

这四年来,她在清修之余想了很多繁琐的事情,独自孤伶一人的半夜里常常为了自己的决定而蹙眉,但也不曾悔恨过自己当初的贪心,再一次将决定摆在她的面前,亦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既然选定了之后的路,王清霁便学习着收敛自己的性子,不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为此做出的妥协不少,才有了与过去天差地别的她。

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在水到渠成情动之时说些好听的和真情流露的话,固然是极为美妙的佳事,但平日间多上些欢声笑语来缓和气氛,也绝不是错误。

前者在以往的岁月中,王清霁已经有过了不少,后者则是如今她跌跌撞撞正在学习的,所幸那些喜欢她的人,确实是十分的喜欢她,因此而容忍了许多。

一念至此,王清霁脸色微变,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她忽然就觉得顾弃霜话里头还藏着话,意为借前人之事劝其不要重蹈覆辙。

“如无意外,素铭她说服赵竹娴不是件难事,问题在于她的预感真实与否。”

王清霁不再多想,淡去脸上情绪,平静道:“如果那道棺椁真的需要赵竹娴的心头血,也就是生命来开启,只怕麓山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这里,之后的路会十分艰难。”

顾弃霜思索片刻后转开话题,说道:“先说另外的吧,这一次我和叶姑娘都低估了王泽言,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局面的补救手段,坎虚门很可能将秋水口中的那位幕后黑手抓了出来,一会儿局面到底会怎样走,现在是一团迷雾,说不得准。”

“现在能确定的事情不多,不过白玄一和王泽言两人肯定是想打开棺椁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说服了他们,但这个观念显然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纵然是舌绽莲花也好,不见得能让他们改变想法。”

她认真看着王清霁,骤然压低声音,密语道:“所以,处理这两个最好的办法……现在不能说,但你应该明白的。”

王清霁稍微思索,情绪复杂的点了下头,说道:“大意明白了,可他们不见得安心走上我们所希望的路,事情只怕会波澜起伏。”

顾弃霜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而看向深深庭院中,莞尔一笑,说道:“所以呀,我们得先确认一件赵竹娴的念头真假与否,毕竟麓山修的是浩然正气,做不太来这种事情,而除去生死大敌帝魔宗外,最有可能的便是道门了。”

“也唯有这样才说得通一件事。”

王清霁接过话题,走向那处灯火微微的庭院,说道:“当初麓山被赵无涯逼迫着妥协了这么多,才是换来了自己的平静,让道门在自己这座山中动手动脚,足以称得上是奇耻大辱,但这么多年过来了,想来足够他们掩饰个表面。”

顾弃霜笑着点了下头,忽然想起了件事,便说道:“对了,孤鸾那个丫头,自己一个人跑去找王依兰。”

王清霁蹙眉不解,问道:“她与这事有何关系?”

连先天都不是,又哪来掺和这事情的资格?

她自然不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合适的呀。”

顾弃霜眯眼微笑,悠悠说道:“少年热血可不是假话,辈分不同之间形成的隔阂并非虚假,因此容貌绝佳的孤鸾,正是怂恿那些人的极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