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386章

作者:风停雪

一切话语声都落在了伞内的天地。

叶笙箫情绪微妙变化,轻叹道:“你说这种话总是甜里带刺,让人很难不对你生出一些怨言怨语呢,难道你就不知道好好利用自己的一张嘴,可以让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的吗?非要说些特别不爱听的话,平白惹人憎厌。”

王清霁看了一眼原先灰烬所在之处,说道:“我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为何还要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方法呢?更何况我觉得这才是与你的相处之道,再且我也不懂怎么说那些甜言蜜语。”

叶笙箫闻言不禁冷笑,往后退了几步让王清霁重新被飞雪扑面击打,看着好一会儿后才是转过了身子,向着光明所在行去。

然后,这头无伞的两人也朝着下方走去,遗落了一片足以铭记在武道史上的狼藉。

毫无疑问,今夜有着很多很多的人在观望城墙上的这一战,望着那个离去之人的背影,目光之中仍自是不可置信的讶异色彩,双目之中仿佛还闪耀着那道让整个长安城明亮如若白昼的神霄雷光,总觉得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觉。

在这些沉默的人里,有几位笑的喜逐颜开的富家翁,作为四大坊幕后老板的他们对此结果何止是满意二字可以言说干净的,只可惜这种极致的愉悦没有能够维持上多久。一位脸色黑沉如碳名叫郑茂陵的男子找到了他们,二话不说直接让鲜血溅洒了一地,让很多人从惊讶中醒了过来,再生出了极多的事端,大概也能算是序幕的其中一场戏?

那些狗咬狗的事情,没有让真正醉心武道的人加以理会,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将今夜的这一战好好的以各种方式记下来,让王清霁这个名字如同姜黎二字一般流传世间。

真境是武道路上一道极大的门槛,与下境之间的差距往往被视之为不可逾越的一道沟壑,过去从无人越境而胜,在某种意义上这是能够姜黎登天路归为一类的奇迹,世上的武痴又如何能按捺下大书特书的心思。

但这一切都是外事罢了,那两个无伞可撑的人没有半点儿的关心,可她们又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目视着前方。

在那里,秋水加快了步伐,离开了顾弃霜的身旁,来到了她的前方深深的吸了口气,认真夸奖道:“刚才的你那一剑,如果是师傅他见到了,那么肯定会很开心。”

话说的很是别扭,比起她所习惯的直白,这种婉转无疑是不习惯的。

王清霁不由得生出了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使得秋水做出了这种改变,心绪流转之间,她依然还是露出了个简单的笑容,说道:“这算不上真正的本事,投机取巧之法,难以再有第二次能够重现。”

秋水摇了摇头,决然说道:“做到了就是做到了,哪怕没有第二次依旧是做到了,唯有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才能够让人刻骨铭心。”

王清霁听不太明白,无法确定这是否话里有话,过去秋水给予她的印象实在太过于深刻,以至于让她下意识避免了某些想法,温声道:“说不定,假若以后又有这样的一幕呢?”

一时沉默,剩下的都是雪花落地声。

顾弃霜缓步而至,听着两人颇有趣味的对话,伸手接了片雪花,说道:“天冷风寒雪凛,傻站着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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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让我稍微理一下头绪,接下来的情节到底怎样安排,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章。

第七十四章 不同的骄傲,同样的执念

浓云渐散,冬雪依旧,却有几缕不甘心的寒霜落入了尘世,满是雪色的湖畔密林在雷光过后重回黑暗之中,唯有那两人的目光依旧明亮。

道无迹立于湖水之前,伸手探入湖水之中捞起了一片还未消融的雪花,轻叹道:“世上有很多事情如这片终将消散的雪花,我已经忘记过自己一生看到过多少颗崭新的星辰高悬天际然后默然陨落,砸入这一座囊括天下的江湖,溅起的水花眨眼既逝,再无有几人能够铭记在心,但我也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的人,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踏雪声起,道无迹捧雪洗去脸上污迹,迈开了自己的脚步,朝着那无法看透的林中黑暗走去,看着那个身影仿佛此间的一切与他再无半点儿的关系,今夜愿意迎着寒风与雪坐在冰冷的湖畔,只是单纯的想看完这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的生死之战罢了。

白河愁拂去了衣上雪花,没有立刻走向相反的方向,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那曾经发出猖狂笑声但又被神霄雷霆所扼杀了咽喉话语的魔主。

随着这一道目光,空气响起连绵不断的嗤嗤啸鸣,惊起万物生机活泼,直至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后,所有的动静才是安静了下来得了平息。

“这就走了吗?”白河愁没有转过身,平淡问道:“在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前,我一直都认为你要掺和到这件事里头,所以幕玄甫不是因你意而动?”

“不走还留着干什么,这一次下山始于一观姜天主重开登天路,做成千年未有之事。如今又是亲眼看到一个完美的奇迹发生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这就是我此次下山旅程的终点所在,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走呢?”

道无迹停下了脚步回答了这个问题,说的话同样有着不少的趣味,可他面向黑暗的脸上身前却是平静宁和,眉宇间没有落地的那滴冰冷水珠如若淡妆,让他看起来充满着自然之趣,让人很难不生出好感,只可惜此间一切无人目见。

寒珠落地,他因惋惜而轻叹,说道:“至于你后一个问题,我说的话你大抵是不相信的,可玄都从来只是道门一脉的其中一个归宿,没有过任何统率天下道门的野心,世外终究是世外,不会肆意干涉世俗中的事情,包括你见到的与你见不到的。”

白河愁甚是不以为然,说道:“所言与所为截然相反,无论是谁都难以相信你的话,再且王谢二家心思浮沉不定,最大的原因就是落在了玄都,又或者说是你的意志上。”

道无迹轻笑道:“正因此言,这便是你与姜黎的差距所在,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愿入灭身死,自然是有着梦寐以求的事物,可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并不代表我说的话是错的。”

那些声音渐渐远去,高绝世间的掌教真人已经离开了这片雪林,留下了沉默不解的负枪男子,最终以一声冷哼作为了一切的终结。

由始至终,男子心里都不喜欢这种神神怪怪且鬼鬼祟祟的行事手段,又怎能喜欢这位除去最终目的一切所求不明的掌教真人呢?

谁都知道他不愿寂然入灭求的是走过登天路,去看那天上的风光一眼,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用怎样的手段来达成这件事情,这或许是如今的世间最大的秘密之一了。

……

雪亭中的那一对师徒看完了所有的经过,互相之间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有对发生的一切给出任何的平静。

肃子非低头看着亭外已经被冻结不见生机的湖面,缓声说道:“在她的身影出现在江湖上之前,这座天下安静的就像是你我身前的这一片雪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足以让人侧目的动静了,一潭死水在许多人眼中看来不是一件好事,我当然也是其中求变的一人,所以你当初出走麓山我并没有那么的生气。”

“谢过老师。”

元季风认真行了一礼,目光之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哀意,说道:“只可惜,哪怕逆徒如此行事也罢,最终还是没有能证得天人境界,落到了如今四不像的模样,让老师你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徒然叹息。”

肃子非叹了口气,说道:“那本就是强求不得的事情,当年我或许应该阻止你,可落到如今的田地一切也都是可惜与惋惜了。”

他转过身看向曾经的学生,认真说道:“既然你已经自吞苦果到如此地步,那又何必再来到这座长安城,安静的找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静心将你一生所学传于他人不好吗?”

元季风看着那片即将融化的雪花,花白的发须随风微动,摇头笑道:“学生当年选择了破门而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让老师您脸上无光蒙羞数十年,以至于宫先生后来居上成为院长,又怎能心安理得的不闻不问不看,所有的一切都是于心有愧罢了。”

肃子非笑了笑,说道:“只是你这个愧疚来的也未免太过于晚了,在此刻我这个曾经当过你老师的也不怕与你明言,那一夜姜天主斩碎千年以来的天道碎片化作星雨落入江湖,你未必没有重见天人的机会。”

元季风看向了那重新燃起了火光的城墙,认真说道:“在西南绝剑关,学生曾与王清霁有过一次交手,尽管有着许多的原因,可我确实以毫厘之差败在了王清霁的剑下,可也正是那一战让学生重新拾起了荒废多年的浩然剑意,明悟了许多的道理,又岂能退缩在后头。”

肃子非笑的甚是苦涩,艰难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以俗气之言述说,或许可以冠上风流浪漫四字,可我这个当老师的一生都不愿自己的学生有这样的领悟……大概这就是我不如子濯他的地方。”

元季风正色道:“绝无此事,老师你……”话音戛然而至,沉默片刻后他满是悲意的叹息道:“此事过后已是永诀,还望老师您能得偿所愿,见心中所求那片天地,学生的这一生最后既是无怨无悔。”

言罢,他转身离开了这处雪亭,那滴浑浊的泪水还是被长须所挽留,没有落入这片天地之中。

肃子非再是抬头看向了那处稀疏了些的密云,心中满是感慨。

真是一场好雪呀。

……

那原是富丽堂皇的钦天监,此刻已是面无全非,入眼所见无一完好。

赵恤单膝跪地,被自身鲜血染红的手紧握着刀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时还吐出一口鲜血染红地面,伤势之重哪怕是瞎子也能感觉出来。

另外前来助手的两位稍好,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自那日被秋山颜抓落九天雷霆化剑轰入海中后,邓皓然心中尽是郁结一气,常年傲气之下让他欣然答应了赵恤的邀请,入长安与赵黄死战一场,力求让一双手沾上天人之血,洗清当日耻辱。

至于境界相较之下最为浅薄的王念日,受伤却是最浅的那个,然而此刻也顾不上往日的世家矜持,没有半点儿形象的坐在了布满尘埃的石板上,安慰说道:“赵黄终究是天底下最能苟延残喘之人,比之魔主躲了大半辈子的乌龟壳,他简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这次没能杀死他其实是意料中事,赵兄不必如此的气恼。”

赵恤将离渊插入石板之中,背靠刀身为椅半躺在地上,冷笑道:“我当然知道赵黄不是这么好杀,哪怕是天主未曾踏出最后一步时,想要杀死这条老狗仍旧需要一番极为详细的谋划,今夜那位天子一心一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肯全力以赴杀死他,说明白点就是想让我们做这番嫁衣,可这重要吗?”

话至此处,他忽然大笑出声,畅快笑声响彻皇城直入云霄。

邓皓然冷笑道:“重要不重要都没关系,我心里觉得爽快就足够了,接下来的烂摊子你自己处理,记住不要堕了离恨天的名声,但是你最好死在了长安里头,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这张可憎的面孔。”

“那么于素铭呢?”赵恤说出了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正欲离去的邓皓然停下了脚步,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她所相信的人都做到那等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我又何必强撑着重伤之身留在长安城碍眼。”他笑了一声,嘲弄道:“再且,我不相信这座长安城有谁敢真正将主意打在圣女殿下的身上。天主离去也好,离恨天封山也罢,我们这些人终究活在世上还未死去,哪怕连你心里都有离恨天这三个字,我又有什么好去担心的。”

王念日抬头看向了那个背影,声音微哑说道:“还请离恨天诸位放心,王家决不会让圣女殿下有半点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