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但是其实这些也都仅仅只是“理由”而已，真正的“原因”，大家其实都很清楚。
因为那个男人太累了，太忙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每天都有非常非常多的任务要完成。所以没有人还会降这种细枝末节的任务交托给他，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最高效，最节省时间的仿佛去完成这些事情，
那他又在忙着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或许一开始大家还有所疑惑，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别看希儿这个样子，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紫发的女孩在姬子的怀中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给她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希儿现在也是做别人妻子的人啦。”
“……”
如果是换做是别的哪位这个年纪的人，别的什么事情，别的什么时候，有人对无量塔姬子说这样一番话的话，姬子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嘲讽她。
但是此刻她只是沉默着，看着这个年纪远比她小的女孩子，一言不发。
“也许这话在您的耳中听起来有那么些自私。但是从为人妻子的角度来说。”女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眨着海洋般纯净蔚蓝的眼眸认真的看着这个一年来和她并肩作战，作为她师长的人。
“希儿是希望希儿的丈夫能够像今天下午一样开开心心的，有空闲、有时间的去给他的家人做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是希望他每天劳累到半夜一天休息三四个小时甚至更短，无时无刻不准备着走上哪个战场、面对哪个强敌，然后拼上自己一条性命。这应该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吧？”
“没人想要他去拼命……”姬子有些无力的辩解道。“我们只是需要他的力量……”
“嗯哼？”
然而希儿只是微笑的看着她，看的姬子败退，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
“……”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然后由紫发的女孩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希儿的话，人生前半段时间都待在西伯利亚的孤儿院里，后半段时间都和铭在一起。所以希儿的三观受铭的影响很深，很多事情都是从铭身上学到的。”
“铭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女孩一字一句的说道。
“人不是生来就崇高的，所以无私仅仅是可以用来自我要求的标准。你看到一个无私的人大可吹捧他，尊崇他，但是不能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你看到一个自私的人大可在心理鄙夷他、嘲讽他，但是你不能因此斥责他，因为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普通人会去做的事情而已。”
“你晚餐的时候请求铭去拯救世界。可是铭何曾恳求过他人去拯救一切呢？你说你做不到他能做得到，可是一万年前的连山只是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死宅，六百年前最初的宫铭也不过是一个治病的郎中，难道死宅和郎中就是擅长战斗的人吗？”
“你可能很难相信一件事情，真的，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希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这件事情在她的眼中确实十分有趣，有趣到只要想起来就不由得要笑出声来。
“你指望着想让他去拯救世界的铭，其实是一个性恶论者，他认为人性本恶，生来就是有原罪的。”
“性恶论者？宫铭？”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听到这句话姬子也不还是不由得愣住了，然后下意识的否定道。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只宫铭是性恶论者，逆熵的盟主瓦尔特·杨其实也是。世界暗面的三位领导者里面大概只有那位在你们眼中一手导演了大灾变，杀了外面十几亿人的罪魁祸首天命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才是一位结结实实性善论者。是不是很意外？”
“……”
如果说今天之前的对话姬子的沉默是不想说什么，那么这一次沉默是她完全都不知道该去说什么了，这个事情委实有些冲击她的世界观，以至于让她的思绪都不由得有些混乱。
“他们认为恶是人本身具有的属性，但是文明也同样是从恶中快出来的花。人是因为文明的教化才拥有高尚的品德，但是文明同样也是从人的身上滋生而出的东西。”希儿轻声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从未把文明和人类分开当做两个不同的事物，他们认为文明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精神和肉体，相互影响不可分割。所以人类才值得守护，因为本性的恶是有一个限度的，但是文明是无极限的。这是一个不断的发展，有无限的可能的种族。”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和现在的铭其实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这个文明……”
希儿露出了一个姬子看不懂的笑容。
“铭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 花农
当第二天早上姬子起床，拉开窗帘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宫铭在下面的院子里面浇花。
昨晚希儿最后还是没有在她这里睡下，所有的话说完之后就神神秘秘的又跑走了。那个丫头直到最后还坚信宫铭没发现她过来，但是按照姬子的经验每次有这种想法的人最后都会被事实打脸打成傻子。
“希儿昨晚去你那里了吧？”果然，当姬子走下楼梯，走到院子里来的时候，那个男人看到她的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笑呵呵的说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一身吊带丝绸睡裙，披散着一头卷发的姬子叹了口气。“那丫头还一脸自信的和我说你肯定没发现，最后果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要说发现的话其实还真是没有发现什么。”拎着花洒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觉得以她的性格多半会这么做吧，所以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你还真是了解她啊。”姬子站在他旁边双手抱胸撇了一眼宫铭。“这算是硬要把冷冰冰的狗粮拍在我的脸上吗？”
“心胸多少也大气点好吗？”宫铭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都要恰柠檬的话那可就没几个东西不能给你酸的了。”
“啧，娶了三个老婆的人自然不会明白我这种大龄女青年的愤慨。”姬子瞥了撇嘴。“你是左拥右抱了，我还独守空房呢。”
“你确定要和我比这个方面吗？”男人失笑。“我可是一千四百多岁的时候才成家的。你这才到哪？”
他迎娶姬麟和赤鸢的时候已经是千年之君了，这段故事若是单独拿出来说，也又是一段传奇。
“切……”姬子不说话了，朝宫铭翻了一个白眼。
男人似乎也没有成胜追击的意思，只是哼着小调继续浇着那些花。
“你这养的是些什么？”
半晌之后，反倒是姬子先绷不住脸了，看着男人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间那些娴熟的动作，有些好奇的问道。
“啊，你说这些吗？”宫铭闻言从那些花花草草之中抬起了头。
“这些是杜鹃、那几株是百合，你站的那个位置种的是兰花和梅花，再往那边去一点是绿萝、文竹和金菊。除了这些之外还零零散散的种了一些佛手、吊兰、常春藤、风信子之类的。种类是蛮多的，这样四时总有些植被可看，也不至于到了哪个季节整个院子里全是枯枝败叶，倒是扫了兴致。”
“所以你现在是在浇花？”姬子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起床就看到你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天一直拎着一个花洒在这里晃来晃去。浇个花而已有这么麻烦吗？”
“你可别看不起浇花啊，这也是一门学问。”拎着花洒的男人笑了。
“就比如这杜鹃，这其实是一种根很娇贵的花，最好要使用能自吸水的花盆，每次浇水要把土壤浇透，但是又必须做好排水，不然很容易就会烂根。浇水的频率也必须要控制，要给它充分的吸收时间，又不至于让它缺水。还有你旁边那株剑兰……”
红发的男人面带着笑容一刻不停的说道，看得出来离开圣芙蕾雅学院的一年之中他一定是在这些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落在姬子的眼中这个男人似乎是一提到这件事就来了精神，话明显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无量塔姬子默默的看着这个男人一株一株的给她介绍着这些植物，看着他面带微笑，讲到关键处的眉飞色舞，说到他自己悟出来的心得的时候的那种洋洋得意，不由得有些愣神。
是啊，她以前是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这般模样的。在他的印象之中课堂上的他幽默风趣、研究室里的他博学多才、训练场上的他坚韧刻苦、战场上的他沉稳而强大，像是黑夜之中唯一善良的那点薪火。
她见到的宫铭永远是这个样子的，肩挑凡世执掌乾坤。如果猛地在别人面前提到宫铭她脑海之中浮现出的一定是那个男人在战场上执剑指天以一敌万的形象。似乎这个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就是这个世界实质化的脊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猜的男人，他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最艰难的地方做最能产生利益的事情。所以真的很容易就可以和他形成很好的配好——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就是：躺好就行，他会carry你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存在于他身边的人又怎能看到他的软弱平凡的一面呢？此刻的姬子看着面前这个拿着花洒叨叨絮絮就像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花农的男人心中升起的那种无措感近乎于理想幻灭——你可以期待一个英雄手提刀剑去击败强敌，但是你又怎能期待一个花农来拯救世界呢？
拿着小铲子和花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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