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第二百九十一章 落幕（二合一）
“其实……”
宫铭低着头，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身子微微摇晃的抬起手中的剑，神情之中有淡淡的复杂。
“说真的，我其实并不是一定要赢的类型的。”
“……”
德古拉看着他，认真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不是有绝顶的天赋的那种人，不是有传承的荣耀的那种人，不是有必胜的理由的那种人，不是有绝对的自信的那种人，不是理所当然就可以天下无敌的那种人……”
“我当然也想拥有这些，拥有至高无上的天赋，拥有绝对无敌的实力，拥有只要出现就可以创造奇迹的力量，拥有可以随时随地展现的笑容。可以无比潇洒的对那些苦难之中的人说，[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他身边不远处，无人摄像机盘旋着将这一切忠实的记录下来，转播到全世界的人的眼前。
他们有的看着手机，有的坐在电视机前，有的站在广场的大屏幕下，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这个努力的想要直起腰杆的男人如此诉说着。声音平淡，仿佛呢喃。
“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可以不用做到那么多的事情就好了，要是没有那么多的负担就好了。就像是今天这场战斗，要是仅仅只需要拖住你，拖到所有的人都已经像现在这样撤离了就可以了，那该多好。”
“可是不行啊，可是仅仅是做到如此的这些没有意义啊……”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清晰的苦笑。
“我已经是这个角斗场上最强的那个人了啊，因为我已经是最高的那个高个子了啊。所以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就没有任何人在可以去做了，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我失败的时候庇护我了。所以如果仅仅是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是绝对不够啊。”
他一句一句的诉说着。握着剑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我必须要能战斗才可以，我必须要强大才可以，我必须要能胜利才可以，我必须要战胜一切的阻碍才可以。”
这个男人笑了起来，笑的像是哭一般苦涩。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可是我真的不够强啊，可是我真的没有无敌的天赋啊，可是我真的没有一定能获得胜利的才能啊。我真的想要投降啊，我真的想要认输的啊，如果朝敌人跪下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所有的脸面。如果只是舍弃我一个人的尊严生命乃至一切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作出如此的选择。”
“……”
德古拉沉默了，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怜悯，有似乎是有些失望。但是最后也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看着。
“可是不行啊。可是……没有退路的啊……”
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握紧了手中的双剑。
“那么，既然认怂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的话，那就去面对吧。”
“如果必须要绝对的天赋才能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那就让我给后来人留下这样的天赋就好！”
他睁开了双眼，一步步的向前迈出着。
“如果必须要有传承的荣耀才能有坚定的信念的话，那就让荣耀自我而始好了！”
赤红的献血从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之中沿着他的体表不断的往下流下，落到满是灰尘的地上，形成一个个鲜红的斑点，
“要是一定要有必胜的理由才能获得胜利的话，那这个理由就由我来给出好了！”
他步履蹒跚，然而仍然坚定的想要向前走去。
“如果需要理所当然就能天下无敌的缘由，那这个缘由就从我这里继承就好了！”
他的双眼之中开始燃烧起焚烧一切的火焰，那是由内而外燃烧的东西，薪火是从灵魂到肉体的一切。
“我当然知道我的那个学生为什么要进行这场全球直播，他不过是想要全世界的人来见证我的失败，看着我失去希望，看着我被打倒，在失败里面打滚！怀疑我自己的正义！”
“既然是我没有教育好他那就由我来证明给他看好了！既然他想要奇迹那就由我将奇迹展现在他的面前好了！”
这个男人嘶吼着开始冲锋，向他面前的德古拉开始冲去。
“所谓正义！所谓希望！才不是因为挫折就会受损的东西！才不是什么因为能做到才去做的东西啊！那是扎根于灵魂的要去绽放要去燃烧的东西啊！！那是照亮了人类前进的前路的东西啊！！！那是要无论强大也好弱小也罢都要为之燃烧一切付出一切的东西啊！！！！”
他拔出双剑，开始在身前挥舞。
自慢而快，自缓而急。像是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那样。脚部下意识的开始跟进，开始进入他演练过无数次的剑桩。
很多人有一个误区。世界上最快的剑永远不是经过大脑的判断才作出的攻击，而是身体下意识作出的应答。人的意识再快也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这个时间可以通过锻炼来缩短，但是永远也无法抹去。这也就注定大脑挥出的剑赶不上身体所挥出的剑。
但是并不同于灵敏的大脑，肉体是很笨拙的，身体并不能记住太多的东西，肉体的记忆很轻易就可以被新的记忆所覆盖，很容易就会被不同的记忆所扰乱。
所以只有一个连贯的动作，只有一种招式，整个身体都在无数次的打磨之中开始朝着适应这一剑的方向变化，肌肉为此塑形，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肌肉甚至每一个细胞都清晰的记忆着这一剑的感受，都无比深刻的铭刻着这一剑的触觉。
一日一千零二十四遍。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
去除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六百多年剩余五百六十七年又六十三天。
总计，两亿一千一百九十八万六千四百三十二遍。
他不贪多，不追求变化，就是极致的打磨，没有第二剑，没有第二个招式。
所追求的，仅仅只是【一剑】而已。
两千年以前那个人族圣者为了追求着一剑，由圣入魔又由魔入圣，最终在年老近朽之前大彻大悟。
李耳的剑道，【血瀑】【剑域】【踏破】【咫尺】和【剑魂】。
追求的都是一个【杀】字。
剑是凶兵，剑技是杀人的伎俩。
只是到最后，真的迈进那个境界之后，真正的无物不斩之剑，反而什么都不追求了。
剑就仅仅是剑，仅此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宫铭和八重樱永远都停在半步的境界，永远都无法真正迈进那个境界的原因。
宫铭自诩继承的是唯一正统，唯一有望剑道极致的传承，却未曾想李耳留下来的剑道，其实从一开始，就全都是错的。
真正的传承她留给他了，那个圣痕之中的剑意一直都是干净无暇的，只是他一直没有领悟道。
她真正的剑道，叫【无矩】。
年老时，有后生向她进询，她亦有此传。
只是，当最后宫铭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巅峰的剑道的时候，他已经走上了和李耳不同的道路了。
所以他先前握住八重樱的手，去感受那个圣痕的剑意的时候，用的词是印证，而非求证。
这两个词，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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