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当地富豪的千反田家,一直担任祭祀时的世俗代表。神社收到的许多供奉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千反田家的家财。而在插秧前和收货后,还有盂兰盆节和新年,千反田家都会大摆筵席,宴请附近的村人们。
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就表示千反田家肯定财源广进。他们的主要收入则来自于土地租赁的租金。
战后,由于农地改革的影响,千反田家也和日本全国各地的大地主一样,失去了大半的土地。不过,当时的千反田家家主千反田庄之助是个善于发现机会、抓住时机的人,用投机买卖赚来的钱作为本金,率先将千反田家的农业现代化,使财富进一步扩大。
庄之助用增值的钱慢慢地将失去的土地买回来,到了千反田爱瑠的父亲千反田铁吾成为家主的时候,千反田家已经收回了过去大约半数的土地。
在昭和平成之交时,那已经是相当可观的面积了。
千反田庄之助就是千反田爱瑠的祖父,是一个善于经商且有着深受他人信赖的人格魅力的人。
只是千反田庄之助去世得早,千反田爱瑠也仅仅是从父亲和姑母的口述,以及家里的资料知道一些。
但也因为去世得有些早,以致于当初千反田家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出现过些许的波澜。
夏彦的母亲,曾名为千反田沙树的现任清原家家主夫人清原沙树,便是千反田铁吾的姐姐。
从能力和见识上来说,铁吾虽不及沙树,但也是有继承家业的实力的。
但也正是这差距,让一部分千反田家的近亲试图支持沙树继承家业,并推荐合适的人选入赘千反田家。
沙树与铁吾的姐弟关系本来良好,却隐隐有要因为家业和亲戚的缘故,而走向决裂的可能。
在这种情形下,沙树当机立断,将继承家业的责任以推卸的姿态抛给铁吾——尽管弟弟明白那是姐姐不想因此与自己被迫争斗,而做出的抉择。
一边顶住支持者的非难,一边只身前往东京,投身于艺能界,做出就富农家大小姐身份而言最为离经叛道的举动。
那段时间可谓是物议沸腾。
直到沙树与清原佑之,也即是夏彦的父亲结为连理后,这些非议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反田家在神山是颇有些富甲一方的味道。然而清原家以东京为中心,势力遍布整个关东地区,只在关西那边相对薄弱,这决不是千反田家可以比拟的程度。
对于能够这样拿下彼时清原家少爷的沙树,非议之人的内心都深深地感到敬畏。
托了这层关系的福,原本只是在战后勉强保住家业的千反田家,在沙树嫁入清原家的近二十年里,越发地呈现出蓬勃的生机。
到去年为止,千反田家已经拥有的土地面积,已经超过了过去最大面积。
原本一年四次招待乡里的活动曾因为不够富裕而缩减为一年两次,但近几年来这一年两次的宴会却是一次比一次气派。
尽管也有过要恢复到一年四次的提议,但最后的选择却是“与其一年四次,不如将这一年两次的宴会举办得过去所有的次数加起来也比不过一次的程度”。
正是由于这样的转变,千反田爱瑠在年龄足够大之后,便开始作为继承人出席其中。
“说起来,文化祭过后再有个一阵子,就是秋宴了吧。”夏彦漫不经心地回顾这些往事,随口问道。
“嗯。”千反田轻声回答夏彦,“一说到秋宴,我就想起春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第2章 不眠之夜(Ⅱ)
“哈哈,这次的秋宴应该不至于再出现那样的问题了。”夏彦朗声笑道。
“说得也是呢。”千反田跟着笑了起来。
随着没有特定目的地的散步,他们走上了通往神社的路上。
“哦呀,没太注意方向,就朝着神社过去了呢。”夏彦轻声说。
“哥哥也想去那边祈祷一下什么吗?”
“我倒没有什么可以祈祷的,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就不必麻烦神明大人了,不是吗?现在无意识地往哪边走,大约是我心里某处想着,要帮小爱瑠祈祷一下了。”
“这话从哥哥口中讲出,我倒有些惊奇呢。一般都是姐姐在说的。”
“妹妹就是妹妹,有栖尚且那般顾念你,我又怎么会不待见呢。”
“是。”千反田轻轻答应。
她一直都明白,哥哥虽然常常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一旦遇到特殊情况,那副严厉的态度便绷不住了。
上个月因为酒心巧克力醉倒的时候便是如此。
夏彦还久违地主动背着妹妹回家了。
“说起来,春秋两季的祭典都会在供奉‘村神’的小神社里举行呢。”夏彦说,“我记得舞狮和神轿还挺好玩的,可是今年再看,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样吗?”千反田略感惊讶,“我倒还蛮有兴趣的,没感到哪里枯燥了。”
“感兴趣也好,要是没有兴趣,作为千反田家的人,在神社里,春天祈求秋天的丰收,秋天感谢一年的无灾之类的,才不会变成繁重的工作呀。”
“这是我应该做的,就算不喜欢祭典,也不能推脱。”千反田给出了懂事的回答。
“嗯。”夏彦侧首回身,点了一下头,温和地回应。
千反田爱瑠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参加这个仪式。仪式的那些流程、规矩,全都是夏彦亲自教导的。
虽然本身也没有多少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内容。
要说区别,算得上独有特征的,就是在祈愿结束之前注意不能出声,即便是施礼时,合掌的动作也不可以有声音。
“小爱瑠其实还蛮相信这些神明的吧?”夏彦说,“每次有了困扰,又不想麻烦我或者有栖的时候,就会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到神社来。”
“不……我倒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强烈的信仰之心。如果程度可以计量的话,大概跟哥哥没什么区别。”
“可是你今天晚上出门,如果自己走的话,很可能就到这里来了吧?”
“我不否认这个可能性。”千反田微笑回答,“我自己都说不清这到底是对八百万众神的信仰,还是这种行为本身能让我从不安中安定下来,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种程式化的自我暗示呢。”
“依我看的话,其实两方都有吧。”夏彦说,“信仰本身其实挺神奇的,尤其是并非盲信的情况之下,会对自身的心理产生相当不错的影响。”
说着说着,兄妹两人已经站在了神社的台阶下面,准备拾级而上。
“明天就是文化祭了呢。”千反田静静地踏上石阶,“但是,古典部却遇到了麻烦。”
“怎么样的麻烦?”与她并行的夏彦问,“介意告诉哥哥吗?”
“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麻烦——”千反田摇摇头,将那件事告诉给了夏彦。
“居然演变成了这样啊……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我来帮忙呢。”夏彦苦笑。
“这恐怕不合适呀,哥哥。”千反田摇头,“这是古典部的事情,我希望由我们亲自来完成。如果一味地依赖哥哥,不就变得没什么意义了吗?”
“这样也不错。”夏彦赞许了一句,“接下来该怎么解决,有思路了吗?”
“说来惭愧,目前仍旧没有思路。”千反田说,“虽然我打算尽全力,但是……幸运,或许也不可或缺。”
“运气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事态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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